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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你过来啊!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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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关重大,曲大夫也不敢隐瞒,待屋内人清退之后,便将之前的状况和自己的判断原原本本地说给成夫人听。成夫人静默半晌,坐到床边轻抚着姜橙因疼痛而汗湿的面庞,柔声道:“绛儿现在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橙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喉咙,那里痛得说不出话来,她严重怀疑这具身体被毒哑了。
    成夫人朝她手臂扫了一眼,拉过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放心,曲大夫会给你开药养好嗓子的。”
    她重新走到曲大夫面前,声音凝重而暗含威势:“曲大夫是我侯府的老人了,是非轻重,当有自知。三小姐平日诚心礼佛,这次多亏了菩萨保佑,中毒不深,才从鬼门关里回来。往后康复,还请曲大夫多多照料,你的医术,侯爷与我是再信任不过的了。”
    “夫人放心,三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老夫自当尽力助她痊愈。”曲大夫躬身作揖,将之前的疑虑表情收敛得滴水不漏。
    姜橙还以为自己一来,就能立刻用法术祛毒、恢复健康。没想到那毒物如此猛烈,体内脏腑骨血几乎没一处好的,致使她魂魄与身体契合得异常艰难,空有一肚子法术,别说疗伤了,就连隔空取物都做不到。
    这几日只能形同瘫痪地躺在床上,药汁一碗接一碗往胃里灌,真真苦不堪言。她房里的一等大丫鬟拂晓和唱晚被放回来继续照顾主子,两人跪在床前哭得泣不成声,自责没有照顾好姑娘,被小人趁虚而入,差点酿成大祸。姜橙听得脑核疼,摆摆手表示并不怪她们,这才换得耳根清净。
    姜橙不知道成夫人有没有调查出凶手来,她也不敢魂魄离体去探查消息。长砚曾说过:如果原身魂还在体内,那么附生魂离体无碍;如果原身魂已消失、附生魂再离开,这具身体马上就会开始腐败。附生的时间越长,身体腐败的速度就越快。
    梁绛一身娇皮嫩肉,烂成丧尸可就糟了。
    闲来无事,姜橙开始阅读梁绛的记忆。梁绛的父亲梁湛四十多岁,是大燕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威远侯。为人勇猛狠厉,用兵如神,是让西庭关外的北狄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他如今不在京城,正在边疆巡关。
    而侯夫人成氏并不是梁绛的生母。梁湛的元夫人在梁绛四岁时病逝了,妾室中以成夫人最得宠爱,便被抬为了继夫人。她虽育有一对双生子,却对元夫人所出的二子一女视如己出,把世子梁墨教养成“阚京四君子”之一、嫡小姐梁绛也是才貌双全,闺名远播。
    是以,成夫人在官眷圈中的名声很好,连梁绛的亲外祖家都很赞赏她。梁湛对她更是爱重,还上书朝廷为她请封诰命。绝对是个不容小觑的女人。
    只是不知为何,姜橙始终觉得成夫人看起来有一丝眼熟,她如今大脑混沌,一时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或许是从前来阚京游玩,遇到夫人小姐们坐车出游,曾与成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之后便有消息传来,查出了下毒之人。梁绛是被一碟栗子糕给放倒的,做糕的是山庄里的老厨娘蔡氏,梁绛一出事她就被抓了起来,挨了三十多板子,实在熬不下去了,这才招认。
    原来她几年前还在侯府当差,因为躲懒赌钱才被赶到庄子上来。为此一直怀恨在心,等姑娘们来庄子上消暑游玩,厨房里只有她会做三小姐爱吃的栗子糕,于是她便趁机在浸泡板栗的糖水里撒了紫酢青,做成了毒栗子糕。
    蔡氏辩称,她以为那只是药蟑螂的普通药粉,原本只想让三小姐吃点苦头,让成夫人落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却没想到毒性那么强烈,差点害死了三小姐。
    成夫人将审问结果告诉姜橙,同时自责唏嘘不已。姜橙眨眨眼睛,哑着嗓子轻咳一声:“母亲,女儿总觉得一个厨娘怕是没那么大胆子做出这种事。再者我听曲大夫说,紫酢青这毒/药并不容易获得,哪里就像蔡氏所说,‘以为是药蟑螂的药’,随手就拿来泡栗子呢?”
    成夫人眉头一蹙,眸中阴霾渐聚:“那依绛儿所见,她背后还有指使之人?”
    姜橙微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母亲只需暗中查一查,这蔡氏得了什么好处,便有眉目了。”
    第二天,成夫人宣布将蔡氏送官,其余人打道回府。姜橙憋了半个月,终于得以出门透气,心中雀跃得很。成夫人与她共乘一车,告诉她蔡氏已经被扭送京兆府了。有些事情由官府出面去查,会比她们方便得多。
    傍晚时分,车队终于抵达侯府,几个管家和管事媳妇恭敬地立在门前迎接。姜橙被唱晚搀扶着,甫一下车,就有两个小包子从远处飞奔而来,紧紧抱住她的大腿:“三姐姐!”
    姜橙低头,只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儿齐齐仰着小脸看她,粉嫩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姜橙摸了摸他们的发顶,软软的,和小动物一样可爱,萌得她路都走不动了。
    记忆中,这是成夫人所出的双生子梁朱和梁彤。成夫人上前一手牵走一个,嗔怪道:“三姐姐生病了,你们可不许像以前一样闹她。”
    两只奶黄包对视一眼,好看的小眉毛皱到一起:“姐姐得了什么病?”
    “我们明天可以去看姐姐吗?”
    “保证不和姐姐打闹!什么都让着姐姐!”
    成夫人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神望向姜橙。姜橙完全无法抵抗双胞胎期待的星星眼,心都化成水了:“母亲,让他们过来吧,我成日闷在屋里也无趣得很。”
    成夫人只得含笑答应。
    于是第二天,双胞胎便兴高采烈地来找姜橙玩了。但来的并不只有他们俩,府里其他兄弟姐妹也一并过来探望了。
    姜橙望着满屋子形貌各异的十几位少年少女,目瞪狗呆。随着她的目光一张张脸扫过去,记忆里的名字身份也一个个蹦出来。
    坐在她左右两侧,容貌清俊、嘘寒问暖的是她一母同胞的大哥梁墨和二哥梁檀。
    正在逗弄双生子的是杜姨娘生的二姑娘梁黛,旁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是她的亲妹妹五姑娘梁碧、六姑娘梁紫。
    乔姨娘生的四姑娘梁绯和七姑娘梁雪一人拎着一个食盒,里面是乔姨娘教她们熬的补品,特地送来给姜橙。
    最后进门的、见到两个兄长便有些瑟缩的少年是庄姨娘出的三少爷梁青,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拽着他手的,正是大姑娘梁缃。
    一妻四妾,五子七女,名字起得跟彩虹似的……等等,她自己名字里好像也有一个颜色?所以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姜橙:“…………”
    槽点多得简直不知道应该先吐哪个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  缃:xiāng,浅黄色
    超级感谢 苏芸 女神投的地雷和灌溉的营养液!(づ ̄3 ̄)づ
    第10章 父亲
    “三妹妹怎么捂着额头,身子还是不舒服吗?”梁缃忽然开口,她颇为隐晦地打量着姜橙,眸中关切又暗含一丝紧张。
    姜橙抬眼瞧去,哟,她还没开铡,敌人自己先撞上来了。
    梁缃虽是庶女,却是长女,在府中地位并不低。她母亲庄姨娘有外族血统,连带她也生得高挑修长,立在人群中十分惹眼。
    姜橙装模作样地揉着太阳穴:“昨夜做了个噩梦,那蔡婆子被送官后,上了刑,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血淋淋地爬到我房里来,伸着手要向我索命……我大半夜给吓醒了,到这会儿还没有缓过来呢。”
    兄弟姐妹无不变色,几个小的大约脑补过度,吓得脸都白了。世子梁墨皱眉道:“可有召曲大夫过来请脉?看来还得禀报母亲,派人去京兆府问一问情况。”
    姜橙垂眸苦笑:“大夫日日都有过来。蔡氏大约是瞧我病弱好欺负罢,若是像大姐姐这般康健,定是不怕那恶婆子找上门来的。”
    说完还颇为羡慕地瞅了梁缃一眼,然后不出意外地看到后者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梁缃揪着丝帕讪讪道:“莫不是那蔡氏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这才害了三妹妹?要不,请道士来做个法驱驱邪?”
    室内顿时一静。姜橙眯了眯眼,这姑娘是不敢相信梁绛能低空飞过鬼门关,暗地里怄死了,所以想请个道士来瞧瞧她是不是邪祟上身?还是说,若真是蔡氏的鬼魂找上门来,她想将她彻底灭口?
    你还真想赶尽杀绝啊……
    “胡闹!”
    姜橙还没回答,就见大哥梁墨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疾言厉色道:“装神弄鬼!你是嫌咱们家出的事还不够大吗?”
    “虽说是蔡氏搞鬼,但到底是人祸,自有府衙明断。找道士来替绛儿驱邪?那成什么了?人言可畏,一句‘邪祟缠身’传出去,绛儿的闺誉都毁了,将来还怎么嫁进王府?”
    王府?什么王府??
    姜橙莫名其妙,而梁缃神情骤变,紧咬着下唇,双眼泛红,似乎被梁墨凶哭了。
    等等!这是怎么了?大哥你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啊?王府是什么?
    梁墨作为嫡长兄、侯世子,说话极有分量,在场的除了姜橙一脸懵逼,其余孩子都被他的威势吓到不敢作声。
    “缃儿已经及笄,是该明白些道理了。等父亲回来,我会向他提议,早些定下你的婚事。”
    梁墨冷着脸训完,无视梁缃泫然欲泣的神色,转身看向姜橙,他目光柔和下来,靠近她低声道:“下个月,端王殿下会和父亲一道回京,到时候哥哥请他过府喝酒,你的‘病’就该好了。”
    说完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谜之微笑。
    姜橙震惊了,她就是再蠢,现在也七七八八听懂了意思。敢情这梁小姐和大燕端王爷有一腿?还是梁家人默许的??还能上门来相会???
    大燕果然民风开放啊!
    姜橙立马去翻记忆,很快就找到了端王这号人物。端王高楚炼,燕皇第二子,出自贤妃。从小在兵法上极有天赋,十四岁被燕皇扔进骠骑将军的铁血兵营,是为梁湛的得意门生。成年后接掌了部分西北兵权,守卫大燕一方门户。
    师徒俩都在阚京时,端王经常上门向梁湛讨教兵法。一来二去,就与府里的公子小姐们结识了。他与梁绛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梁湛之所以能痛快地分兵权给端王,多半是看在对方许诺会迎娶梁绛的份上。
    姜橙抹了一把脸,隐隐感觉这又是一个坑:女朋友换芯子了,这竹马可怎么办?
    两个亲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带着弟妹们告辞了,独留姜橙一人坐在窗边发呆。拂晓上前给她换茶,见她魂不守舍,以为是在思念端王,便安慰道:“小姐这身体才刚好,怎能再忧思费神?等明年您一及笄,便能与殿下定亲了。”
    姜橙呆呆地转过头,神智还扒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拂晓,我听说,关外那些异族姑娘都挺妩媚豪放的,我这样蠢笨保守的闺阁小姐,还入得了殿下的眼吗?”
    “小姐怎么会这么想?”拂晓惊讶道。她家小姐自从中毒康复后,整个人就不太对了,明明容貌没怎么变,神思气质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殿下许诺过您的,等您及笄,他便向圣上提请赐婚。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把自己和那些狐媚子相提并论!”拂晓忽然压低了声音:“就算是府里其他姑娘,也没法和您比呀!”
    拂晓觉得很有必要再请曲大夫来给三小姐开几帖药,眼看这神志实在不太对,日后见了端王,可别再说出什么耸人听闻的话来,惹恼了殿下就不妙了。
    姜橙还不知道自家大丫鬟已经把她从女神划到了女神经那一类。她正思考着一个辩证哲学问题:她占着梁绛的身子和端王谈婚论嫁,如果双方只是利益结合也就罢了,万一两人本来是真爱的,她这算骗婚吗?
    好像不太厚道啊?但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已经欺骗了梁家人么?梁绛死了,侯爷夫妇会伤心,端王也会伤心啊!
    所以……顺带把端王也骗过去吧?
    不对不对,问题的本质难道不是:她一只妖精,真的有必要为了报恩、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随便交托出去吗?虽然对于她漫长的生命而言,确实不占用多少时间。
    姜橙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有点绕不出来了。
    说到这个男人,姜橙就又想起最关键的一桩事来:梁缃为什么要谋害梁绛?仿佛也是因为端王?
    海棠树下,少女面容可怖近乎厉鬼,血泪从她因中毒而发黑的眼眶里流淌下来,煞气弥漫,声声泣血:
    “那个贱人!嫉妒我为端王所青睐,以为我死了就轮到她做端王妃?做梦!”
    姜橙拍了拍脑袋,梁缃是庶长女,她自作聪明地以为嫡女死了,端王就会纳她进府?
    难怪之前,大哥提到流言会影响梁绛出嫁,梁缃一下子红了眼眶,原来是被击中了心事。之后又提到要为她做主议亲,她更是被刺激得说不出话来。
    啧,真是胸大无脑的小姑娘。人家端王是皇子,又不是梁侯爷下属,天涯何处无芳草,何以单恋梁氏女?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端王没了梁绛就会选她啊?
    不过看她那副藏不住心事的样子,莫非是庄姨娘在后头有心拼一把?毕竟庄姨娘有个儿子,上头两个嫡兄把风光都占去了,庶弟想要有什么大造化就很难了。
    没等姜橙理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的便宜爹梁湛巡疆归来了。
    梁湛回京那日,姜橙早早就被拂晓唤起来梳洗打扮,结果得知侯爷入京后先进宫述职去了,因这次巡边俘虏了北狄一个不小的将军,燕皇大为高兴,设宴为他接风,至少晌午前是不会回府了。
    这一日从早到晚,宫里各色赏赐流水般送进府来,成夫人喜气洋洋地带着全家领旨谢恩,还要招待上门恭贺的客人,忙得不亦乐乎。
    世子梁墨也被宣进宫去迎接父亲,直到掌灯时分,才有消息说侯爷出发回来了。成夫人带着几个少爷在前门迎接,姜橙等女眷守候在正堂。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肤色莹润,面颊也渐渐丰盈起来,落在某些人眼里便不是滋味了。
    姜橙只作不知,等候得昏昏欲睡,直到远处传来一阵喧闹,隐隐夹杂着沉稳的男子声音。屋里的女人们瞬间面露惊喜,急忙整理好仪容站起来。
    天色已经擦黑,一轮皓月升上檐角。四个大丫鬟提着灯笼穿过月洞门,旋即一位披着玄色风氅的高大男子龙行虎步地走来。他微微倾首,含笑听并肩而行的成夫人说着什么。待踏进正堂,所有人齐齐向他行礼,一时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姜橙终于见到了威远侯府的男主人,传说中的骠骑大将军梁湛。他身量极高,才四十多岁,鬓角已经初露银丝。边疆长年累月的风沙将他的五官雕刻得十分硬朗,一双鹰隼般深邃锐利的眼眸,仿佛能洞彻人心,叫人不敢直视。
    梁湛免了诸人的礼,坐下后环视屋内,目光不出意外地落在姜橙脸上:“绛儿的气色怎大不如前了?”
    姜橙先看向成夫人,见她捧着茶盏,吹沫儿似的摇了摇头,于是嘴巴一噘,委委屈屈道:“爹爹远行,一去就是大半年,也不知捎封信回来。女儿实在太想念爹爹了,茶不思饭不想……”
    梁湛失笑,目光慈爱地看着掌珠:“爹又不是第一次去巡边,以前怎不见你如此不舍?绛儿思而生怨的,真的是爹吗?”
    梁湛不说话的时候,神色威严看着并不易接近。难得露出一丝笑颜,便如春回大地,连眼角的皱纹都生动了许多。
    姜橙愣住了,便宜爹这是在拿她跟端王逗趣吗?
    一时竟无语凝噎。
    成夫人看出她的尴尬,拿其他话题转移了梁湛的注意力。梁湛问起几个儿子的情况,世子最肖父亲,不爱文墨爱武功,在兵部的差事做得不错,老二今秋考取了举人,正在准备明年的春闱,也得到父亲的赞许;庄姨娘的老三似乎很怕父亲,回话的时候小腿抖得不行,梁湛有些不豫,但也没说什么;两个双胞胎年纪虽小,摇头晃脑背诗的样子十分有趣,梁湛把他们抱起来,一边腿上坐一个,很是宠爱。
    女眷们见了又暗暗揪紧了帕子。事实上,在场的除了成夫人和姜橙,再没有哪个女人获得梁湛多一分的关注,姨娘姑娘们小心翼翼地陪着说话,他一直神情淡淡,辨不出喜怒。
    晚上的家宴,梁家人齐聚一堂,梁湛举起酒盏,众人以为他要说什么开场白,结果却转手敬向成夫人:“惜惜持家不易,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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