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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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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翕轻装入一城镇,因打探到楚国大司马要来此地,恐与越国大司徒见面。
    他就是要越国这位大司徒死在异乡,无人收尸。
    时入六月,奔波一月,赶到这座城镇时,范翕才恍恍惚惚地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周洛在一月前点烽火向四方诸侯求助,现今也不知道结果如何,而自己的兵力则陷入了越国。
    越国打仗,吴国点兵,吴越两地旁边唯一相邻的大国楚国,却一派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的模样。楚国不仅太平,且随着伏日到,百姓开始忙碌过节。范翕到城中的时候,他身边只有泉安和成渝跟着,行在街上,见街头忙着撑架子,悬挂灯笼。
    这是为伏日节做准备。
    伏日时民间宴饮之风兴盛,又有祭祀鬼神的传统,如今街上挂灯笼,正是此理。
    陪公子一道穿梭在人群中,成渝是个闷葫芦不说话,泉安看范翕神色恹恹、自玉女去后清减了许多,泉安心疼公子,有心为公子开解,让公子忘了已经逝去的玉女。
    泉安笑着看街上来去的女郎,道:“楚国山水养人,据说此地的美人极多。公子你看那位女郎,如何?”
    范翕撩眼皮:“那般壮实,吃的太多了吧。”
    泉安:“……这位呢?”
    范翕:“醋喝多了吧?这也太黑了。”
    泉安再接再厉:“公子你看那位车上掀帘的女郎!身段窈窕,皮肤白皙,呀,正符合公子的标准啊。”
    范翕道:“倒三角眼,胖鱼嘴儿,太丑了吧?”
    泉安被范翕噎得说不出话,实则他指出的女郎,必然是美丽的,好看的。正是漂亮他才会引公子去看,但是公子看美人的标准是否太高?若范翕纯心拿玉纤阿的标准去看世间所有女子……那前后五十年加起来,恐怕都出不了几个。
    泉安有点自暴自弃地指了一个方向:“那位呢?看着背影是瘦的,抬起的袖下手腕也是细的,白的。”
    可惜那女郎戴着幕离,他们也看不见人脸。泉安只是随手一指,他已经做好公子还没看到人脸就说人如何不好的准备了。
    谁知,范翕长久没有吭气。
    泉安意外地抬头,顺着范翕的目光,看向那位女郎。
    幕离垂至脚踝,一身雪白曲裾绕膝。那女郎背对着他们,隔着许多距离,身畔若远若近地跟着许多卫士,当是哪位贵女出来游玩。泉安看不出所以然,他看范翕,却见范翕的目光怔忡。
    范翕向前走去。
    隔着许多人,他向那位戴着幕离的女郎走去。那女郎不经意地回了头,幕离飞扬开,纱帘下,她的面容露出一些……
    ——
    玉纤阿被四五个卫士一道拥着,走在人群中。
    薄宁担心她逃跑,派来的卫士各个高壮,且是闷葫芦,不管玉纤阿说什么,这几个卫士都不会回答她。但玉纤阿其实也并不问这几个卫士话,她并不打算今天逃。白日这么多的人,她怎么逃?
    马上就要伏日节了。
    她等的是那个机会。
    今日出门,不过是为了辨明这座城镇的方向,好为自己到时候的逃亡做足准备。
    是以,即使人群拥挤,玉纤阿也慢悠悠地在人中走着。行走间,她忽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她说不出来缘由,道不明动机,她只是突然一回头,向身后一个方向看去。
    风将她的幕离吹开,珠玉相撞,叮咚作响。
    裙裾飞扬,纱帘掀起,她回过头,纱拂着眼,她看到了人群后的容姿俊逸的郎君。
    人际喧嚣,车水马龙。人说着话,小贩叫卖着,柱子上的灯笼砰砰撞着木杆,旗帜飞荡。
    他们隔着人群对望。
    一眼相望,万年将生。
    ——
    卫士们察觉不妥,一人将手扣在了玉纤阿肩上,不容置疑道:“走。”
    玉纤阿被人推着走,她半点自由也没有。幕离重新放下,挡住了她的脸。她不再吭气,没有拒绝,就那般被人带走了。那几个卫士觉得不对劲,护着玉纤阿,将玉纤阿先带到了一座茶楼的二楼雅舍中。
    玉纤阿仍戴着幕离,妙盈盈立在他们面前。她只是静静站着,白裙曳地,便如天上雪色月光那般娴静优雅。
    几个卫士问:“你方才为何看那男子?你可是认识那男子?”
    他们记得大司徒说此女失忆,让他们小心,看此女是否露出破绽。
    玉纤阿后背靠着窗棂,她定定地面对着这几个卫士,柔声答:“我不认得那位男子。我失忆了,郎君们是知道的。我看他,只是因他生得俊俏,与薄郎有些相似,我多看了两眼而已。”
    “我既失了忆,心中便只有薄郎,没有他人。”
    卫士们不信她的话,他们张口要再问,忽然身子一僵,猛地拔剑向后:“谁——”
    哐!
    残影飞快,如光如电,眨眼间,这几个卫士噗通倒地。玉纤阿眨眨眼,看到一个高大的卫士站在了门口,缓缓地揉了揉手腕。门帘掀开,清隽无双的玉冠少郎君走了进来。
    这样的男子,这样快的追来,除了范翕,还能是何人?
    范翕盯着那靠窗而立、戴着幕离的女郎,他向她走来,她一动不动。好似被他吓得不敢动,又好似就是在等着他。范翕心中激荡又恐慌,他一眼盯着她的背影便移不开目光。可他追来了,他又怕只是自己的错觉。
    范翕站到了玉纤阿面前,颤着手,掀开了她的幕离。
    纱帷扔在地上,女郎面容完全出现在他面前。眉目如画,古艳清姿。
    四目相对,万眼已空。
    范翕低头,冰凉的手抚着她面容。他的玄玉瞳眸定定地望着她,将她一眉一眼都望在心中。玉纤阿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他灼烫的目光,就听他难过地低声:“你失忆了?所以你不记得我了?”
    玉纤阿:“……”
    她正要解释没有,范翕已经自顾自地:“你认别的男子是情郎,将我完全忘了?”
    玉纤阿脸红,她张口想说你什么时候是我情郎了。
    范翕伸手捂住她的嘴,他风姿隽爽,眉角眼梢却吊着雷霆般的寒光:“无妨。你忘了我我也不怪你,玉儿,我会帮你找回记忆的。可你若是想不起来,若是不爱我,去爱别的人,我宁可你死了。”
    玉纤阿:……范飞卿你醒醒!这是久别重逢你应该对心上人说的话么!
    作者有话要说:  玉女:我就闭嘴吧我。
    第66章
    玉纤阿自然不打算和范翕玩什么失忆的游戏, 她几次想张口告诉他自己只是在自保, 并未失忆。但是范翕说她想不起来的话他就打算重新杀了她……这让玉纤阿很不开心。
    所以她静静观望, 她不打算告诉范翕自己没有失忆了。
    范翕徒然不知玉纤阿的不开心。
    他只见她蹙着眉, 便以为她是排斥自己。范翕心中凄楚,又带着几分恍惚。失而复得的情绪在他心中飘荡,落不到实处。他望着玉纤阿,总觉得在做梦一般。她离开后,他整夜梦不到她, 他口上不承认她死了,可他心里觉得她也许是恨他,才不入他的梦。
    无数后悔之情如浪涛洪流般覆灭他。
    他整日整日地恍惚, 他吃不好睡不好,每每独坐便想饮泪啜泣。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来越想她, 越来越后悔。想当初为何要矫情, 为何要与她吵架,为何最后见她时还要与她分开……他想得都要魔怔了,却不防在楚国一城,竟见到了活生生的玉纤阿。
    他不必如泉安那样看她的脸才能认出她,她戴着幕离背对着他, 他只消看她一个背影, 便觉得是她……不管是现实还是做梦,他的玉儿总是回到他身边了。
    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定然吃了很多苦。
    范翕低头, 一手搂她腰,一手抚她面颊。他掌下的女郎肌肤一如既往的白皙嫩滑,吹弹可破。她依然唇红眉翠,气质婉婉,皎若云间月。但范翕盯着她,偏要从她脸上看出点儿什么……他捏了捏她腰间肉,心疼般的喃声:“你瘦了。”
    玉纤阿:“……”
    范翕抱她:“没关系,玉儿。都是我不好,没有护好你,才让你吃了这么多苦。以后再不会了。你忘了我也无妨,我们有那么多的过往,我会帮你想起来的。我会对你好的,会补偿你的。玉儿,我会重新追慕你,直到你重新爱上我。”
    玉纤阿心想他的后半句话定是爱不上就去死,对吧?
    呵呵。
    范翕观察她面色,见她无动于衷,他目色便更凄了一分。但他暂时不打算勉强玉纤阿,因治疗失忆实在不急在一时。范翕只是将她搂在怀中,心中因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清香而安定了许多。范翕深吸口气,从儿女私情中回过了神,见雅舍中躺了四个卫士,成渝守在帘子边,泉安尴尬地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研究那几个卫士。
    范翕笑道:“好了,既然已经找到人了,玉儿便跟着我……”
    玉纤阿说:“不。”
    范翕:“……”
    他怔住,似震惊她竟然拒绝他。
    他急道:“我真是你的情郎,难道你不信么?你以为我要害你?不管其他人说了什么,他们都是骗你的,都是挑拨你与我的关系。只有我说的才是真的,我才是真的对你好。玉儿,你不可受人挑拨来恨我啊。”
    他不知又脑补了什么奇怪的剧情。
    玉纤阿说:“我不能与你走,因我还得回薄府,我还有些事……”
    范翕面色便变得阴晴不定,他凉飕飕地问:“你能有何事?难道你真的爱上那个薄郎?他从我身边抢走你,你怎能认贼作自己的情郎!”
    玉纤阿柔声:“并不是你想的那般。薄郎手中有我一些旧物,我需毁了才愿离开。”
    范翕若有所思,他打量着玉纤阿,判断玉纤阿说的是真话假话。玉纤阿一贯温柔,范翕有心逼问她,但他想到玉纤阿现在失忆了,若自己太恶吓着了她,她不爱自己了可如何是好?他要对她好,对她温柔,她才会重新爱上自己。
    于是范翕露出一个假兮兮的温柔笑容:“好吧,玉儿想如何便如何。既然玉儿不愿跟我走,那我便跟着玉儿走好了。”
    玉纤阿:“啊?”
    他能如何跟她走?
    一个时辰后,范翕坐在那里神清气爽地喝茶,玉纤阿看到泉安做出的两张人皮面具,微微恍惚。原来泉安还有这项本事。这两张做出的人皮面具,和四个卫士中的两个几乎一模一样,一张皮放在手中,看着还蛮吓人的。
    玉纤阿夸赞泉安时也没忘了自己现今已失忆:“小郎君好巧的手,竟学得这般本事。”
    她清水眸子柔情看人,夸赞夸得分外诚挚动人。这般美人蹲在身边夸自己,泉安脸微微红了,他正要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就听一声极轻的磕碰声,叮一下。
    坐在他们斜后方喝茶的范翕将手中杯盏不轻不重地磕在案上。
    泉安顿时不敢和玉纤阿多说话了,玉纤阿扭头,范翕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泉安之所以会这些,是我给的机会。因他幼时与我一起学医术。”
    玉纤阿看出这人又在炫耀,这次估计是想炫耀他对仆从极好吧。
    但看范翕眉目若春水般的模样,玉纤阿便故意不如他的意。
    玉纤阿惊讶般地上下将那坐着喝茶的春山葳蕤般的郎君打量来去,范翕含笑垂睫,俯望着她,等玉纤阿夸他。谁知玉纤阿叹道:“同是学医术么?那怎么郎君看着这样清瘦羸弱,好似有旧疾。泉安小郎君却看着那般健康,还学会了一身医术?这莫非是同人不同命?”
    范翕立即怒了,摔杯而起:“……你!”
    为何她都失忆了还拐弯抹角说他身体差!
    他看着真就那般差么!他正常无比地站在她面前,既没有脸色憔悴也没有吐血,她怎么就咬定他身体差了!
    玉纤阿肩膀轻轻颤一下,作出恐慌状:“……郎君你?”
    范翕见她吓着,心里又一磕。他在心中叮嘱自己不要发火,玉纤阿柔弱,不能让她怕他。他于是施施然地重新坐下,如没事人一般手撑着脸,对蹲在地上的玉纤阿噙着笑:“玉儿说的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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