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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 第1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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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范翕现在满心愧疚和恐惧,他都避免着自己发疯的事不敢提,自然话里话外委婉十分。他连吃成家的醋,都吃的犹犹豫豫,分外小心。只心酸地感慨“你们感情这么好啊”,也不像平时一样挖墙脚说“我对你才是最好的,你别听成家的,听我的”。
    玉纤阿莞尔。
    她声音轻柔:“我被关起来,和去看公子无关。却也和公子有些关系。公子想知道么?”
    隔门而立,范翕轻声:“嗯。”
    玉纤阿道:“我告诉兄长,我要和公子成亲。”
    范翕怔住,他的脸,一点点从黑暗中抬了起来。他看向自己面前的门,透过门,他看向几步外的那见不到面的女郎。
    范翕怔忡:“你说什么?”
    玉纤阿声音清晰:“我告诉兄长,我要尽快和公子成亲。如果兄长不同意,我就脱离成家,以白身嫁于公子。”
    她微笑:“我要与公子天长地久。”
    范翕站在木门前。
    他的手贴着门。
    他久久地站着。
    玉纤阿调皮问:“你愿意娶白身的我吧?”
    这一刹那,天边炸雷响,失去的魂魄飞了回来。心魂中,范翕缓缓睁开了眼,回过头去,看到了身后的美人。他魂魄中千万个灵魂死去,埋入冰川变得冰冷,但又有一个灵魂固执地活着,守着。于是他看到了皑皑雪地中,她的斗篷和金链子交映,她仰着面看他。看他走向她,向她伸出手去。
    回到现实,范翕立在屋门外,静静垂目。他望着地上的影子,孤零零的影子,这世间好似只有他一人。可是明月高照,如影相随啊。
    这凉风、朗月、门缝的光,使他再一次爱上玉纤阿。明月在天上高悬,如影相随,忽有一瞬冲破云雾,向他奔来。
    如果他爱月亮,如果月亮下凡,他也愿长长久久地和月亮融为一体。
    范翕微微噙笑,既心酸,又快活。既难过,又激荡。他不再是疯子了,他还是范翕。范翕喃喃的、涩然的:“我……我愿意。”
    他额头贴着门板,闭上了目。
    他哽咽般重复:“我要娶你。我要与你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第139章
    他想和心爱的女郎天长地久,但他又不能让心爱的女郎受伤。
    一时痛快, 一时又心痛。总之, 千难万难。
    ——
    夜里风清雾浅, 云阶月地,树影婆娑浮在地砖上。
    檐角铁马叮咚, 廊口灯笼光照下晕红色的光。
    宽袖拂地的玄袍青年靠门而立, 隔门几步之远, 屋中立着玉纤阿。
    玉纤阿透过门缝细弱的光, 看到范翕扶着门,竟慢慢坐了下去。黑色暗金纹的袍袖拂在地上, 她看到他袖口的金色卷草纹, 便模糊地想到她已经很久不见范翕穿白袍了。那个少时一身雪袍、纤尘不染的公子翕, 在范翕的身上,确实渐渐远去了。
    然而无所谓。
    她会让他变回以前的他的……
    玉纤阿这样想着时, 听范翕隔门漠声:“玉儿, 我再回不到过去了。”
    玉纤阿一怔。
    良久她才意识到她想什么, 范翕是知道的。他慧而敏, 很多事情他不想说, 不代表他不清楚。他知道她在眷恋什么,知道她是依靠什么在爱他……玉纤阿心中微哽,忽觉羞愧,竟觉得自己好似对不起范翕一般。
    她一心想范翕恢复到过去, 可是如果范翕再也恢复不了呢?难道她就不爱他了么?
    范翕靠门而坐, 瘦长的手搭在膝上。玉冠博带, 衣袖却皱了。他漠然十分,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和刚才那个激动得想落泪的范翕又不一样了。
    情绪如此多变。这才是现在的范翕。
    发丝拂面,眼中是藏不住的阴冷,现在的范翕仰头看着天上的濛濛月色。
    范翕搭在膝头的手隐隐发抖,该是情绪极为不稳的缘故。可惜玉纤阿不知道。玉纤阿只能听出他语气冷淡,刻意地压制情绪:“我情绪激动时会犯病,你知道么?”
    玉纤阿被他那生硬的陈述语气说得很难过:“……知道。”
    范翕再道:“我犯病时会杀人,会自残,会谁也认不出来。醒来后我又会忘掉一切。”
    玉纤阿心中酸楚,她蹲跪下去,隔着门缝,望着他靠着门的瘦削背影。她道:“飞卿,别说了。”
    范翕说:“不,你要知道你是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范翕望着天:“我不但会犯病,我平时的状态也和你认识的那个公子翕不一样了。我再对人温柔不起来、细致不起来了,我看什么都觉得厌烦。我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见人了。婚后你会发现我很闷。我正常的时候,脑子里有时候都会出现幻觉。我能听到鼓声,那鼓声催着我去杀人……”
    玉纤阿沉默着。
    她慢慢说道:“你答应了娶我。你说这些,是想要反悔么?”
    范翕说:“我不想反悔,我怕你反悔。”
    俊美的青年红了眼,仍靠门仰脸,目光阴森又执拗地望着天上的濛濛明月。
    他喃声:“我失了父母,背后无人可依。我疑神疑鬼,整日怀疑这个,算计那个。我还脑子有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犯病。我嫉妒心强,控制欲强,杀心重,看谁都不顺眼。我还想夺位,还想复仇……稍不小心,我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坠入深渊,不知明日在哪里。”
    他红着眼眶笑。
    他自若的:“但是如果你能接受这些,还愿意嫁我,我会对你特别好。玉儿,我会对你好的。只要你不是要离开我,你要什么我都帮你。天上的星星月亮我愿意帮你摘,春天的花、冬天的雪,我愿意陪你赏。你嫁了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正如你未嫁时一般,我绝不管你。”
    “只要我有的,我都与你分享。我没有的,你若是想要,我也打下送给你。咱们相识一场,你知道我的心,我已不必累述。我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妻子,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若是错过了我,也许你还能过得很好。但你再找不到像我这样爱你如性命的人了,你再找不到我了。”
    “你若是接受我的缺点,不错过我,那我们会是天下人最羡慕的神仙眷侣。”
    玉纤阿在屋舍中听着范翕说这些。
    她本来情绪温和,她还留着一腔精力准备和成容风对抗。但是范翕说这些,她就忍不住眼中潮湿,忍不住想要落泪。
    她恨他语气那般寂寥,又爱他如此真诚。
    玉纤阿飞快地低头擦去眼中水渍,红着眼骂他道:“我早就说过要嫁你了,你都答应了才来说这些。你到底是想娶我,还是想说服我不要嫁你?”
    “你太讨厌了。为什么又想说哭我?我不喜欢哭你知不知道?!”
    范翕笑一下。
    月光带着凉意,薄薄地如细霜般覆在他身上。他低声:“再不让你哭了。”
    玉纤阿哽咽:“我不信。你这般能折腾……”
    他一个人折腾得天翻地覆,她多被动啊。
    门外灯笼光下,青年扶着墙站了起来,玉纤阿听到门外锁头簌簌的声音,似被范翕拽动。她开口:“公子,你又在做什么?”
    范翕温声:“我想把门打开,放你出来。我们一起去见你兄长,我好好与他说,说服他答应我娶我。”
    玉纤阿呆一下,然后失笑:“公子,不要折腾了!天已经这么晚了,你可怜可怜我兄长吧?他昨日才被你刺伤肩膀,晚上又被我气得差点吐血。你不能让他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一日么?为什么见天地要气他,折腾他?他太可怜了!”
    范翕怔一下。
    显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很折腾。
    而且玉纤阿答应嫁他,他此时情绪激荡、满心快活,只觉得身体和精神都充满了无限动力。他迫不及待要做许多事,比如说逼迫成家低头,逼迫成家让他娶玉纤阿……然而玉纤阿却让他不要折磨成容风了。
    范翕忍气吞声:“那你是如何想的?”
    屋舍内,玉纤阿坐在地上,揉着有些酸涩的眼睛,温温柔柔地回答:“公子,夜深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这边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你昨夜都还在昏睡,想来今天精神也不好。这些事我来处理吧?”
    范翕固执地:“你打算如何处理?”
    玉纤阿知道自己不说清楚他是不会放弃的,她叹一声,道:“我打算绝食相抗。我兄长是疼爱我的,他舍不得说我。等我绝食两日,他就会受不了的。到时候他看我奄奄一息的模样,我再掉两滴泪……女大不中留,我兄长再无奈,又能拿我怎样?他到底会同意的。”
    玉纤阿分析道:“通常男儿对我都富有同情心,我只要可怜一些,很少有男子会铁石心肠、不留情面下去。说服了兄长,兄长再帮我说服姐姐。至于母亲……我虽然与母亲见的次数少,但我总觉得,也许我母亲才是最容易说服的。公子,我母亲好像并不厌你。”
    范翕慢慢道:“靠美貌博男子同情,靠心机博男子之爱。你昔日,就是用这种手段对付我的。”
    玉纤阿:“……”
    她见识到范翕现在脾气的古怪——他莫名其妙地与她算起旧账来。
    她装作不察,只自然地扶额叹,面红尴尬:“公子,这时候就不要与我算以前的账了吧?”
    范翕好似笑了一声。
    他不再说话了。
    听到他低醇的笑声,玉纤阿才放下心,想他的情绪,应该终是稳定下来了。她心中顿时充满了信心,想只要自己嫁给了他,只要自己在,她就一定可以帮范翕控制住他时刻崩溃的情绪。她不求他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他不要再糟糕下去就可以了。
    玉纤阿低声劝:“公子,回去吧。等我两日,等我说服我兄长我就去见公子。公子先好好养身体。”
    范翕说:“好。那我走了。”
    ——
    二人诉情,范翕隔着一扇门,温温和和地和玉纤阿不舍了一会儿,才告别。他跃上墙头,转身离开成府。但是一背过身,他面对玉纤阿时脸上才伪装出的片刻温情表情就消失了。他确实已经不喜欢假作温柔了,他只是怕玉纤阿怕他而已。
    他淡着脸,面容被阴霾笼罩,眼眸漆黑冷冽。
    他神色阴晴不定,静默地想着一些事。
    趁自己情绪尚低落时,范翕先进宫见了卫天子一面,和卫天子就齐国的事再讨论了几句话。但一整晚,他脑中都在转着自己和玉纤阿的婚事——
    他怎么可能让玉纤阿冲在自己前面?
    他更不忍心让玉纤阿为此绝食。
    他之前一直不提婚事,是他怕玉纤阿仍有顾虑,仍不愿意。他若是提了,她不愿意,他反而跟着伤情。就像他不喜欢她总喝避子汤,玉纤阿却坚持,他便从不提。只要玉纤阿给他一个信号,他就会想法子达成。
    毕竟他早就想娶她了。
    只怕她不愿而已。
    只怕她拒绝自己后自己因悲伤而犯病而已。
    ——
    当夜,范翕已经溜入成府,隔着门见了玉纤阿一面。而范翕总觉得玉纤阿的院中好似少了些什么人,但范翕刚刚犯过病,脑子还不算太清晰,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觉得哪里少了人,干脆先走了。
    被遗忘的人,是成渝和姜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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