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皇 第302节

    矮人王倒也没怀疑草原部族能不能打败敌人，毕竟有主场优势在那，且兽皇发动这次战争的准备期太短，后勤、兵力、战术战略上必然有较大缺陷。
    他只是觉得这个过程不会有这么轻描淡写……于是安排使者团的时候，矮人王就把他手下颇为精干的将官派了过来，很有那么点儿查探草原部族战损情况、若是损失太大的话让皮特·战锤这个优秀的黑铁矮人军官指导下雪狼人怎么打仗的意思。
    对于火炎部这个盟友能不能自立这点，矮人王是颇为重视的，他可不想从兽皇手底下买粉条……那货不疯狂涨价才怪！
    精灵女王比矮人王委婉一点，稍稍照顾了下火炎部的面子，安排的正使是她最亲信的吉娜女官，然后让吉娜女官带上了六名骑士团里面的优秀军官……
    出发前都被自己的王叮嘱过的两族使者，亲眼看见活生生在动、并被少量雪狼族战士管束着干活儿的三千名熊族俘虏（连熊族的将军都在俘虏堆里），就很难不尴尬……
    吉娜女官有些庆幸女王向来做事儿都很给人留余地，她站在这儿怎么说也比矮人王派来的校级军官体面，努力堆起自然的微笑：“这一战想必异常惊心动魄，不知能否为我们讲述呢？”
    黑铁矮人使者皮特·战锤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目光炯炯看向三名草原人外交官，他对这个事儿也非常好奇——草原上最能打的虎族已经在地下世界流干了血，雪狼人和猫族比起虎族到底有何不同？
    草根族长站了出来，按之前准备好的套路将南区指挥部与敌军主力部队的交锋过程描述了一番……
    当然，她讲述的重点绝不是阿栗族长的损招，也绝不会暴露火炎部在战备上的准备，而是将重心放在了雪狼族的狼骑兵战斗力上，“节选”峡谷内狭窄河床边狼骑兵小队（大队给放在火炎部这边等“主力”了……）与熊族的正面冲突，绕着弯儿把雪狼族已经重新拥有传承这个大新闻爆了出来。
    两族使者与吟游诗人们听到这事儿，反应不一。
    靠游记吃饭的吟游诗人一个个都是蹲到大新闻的兴奋脸。
    黑铁矮人们当场眉开眼笑，很高兴北大陆从此多了个能让兽皇头疼的硬茬儿。
    森林精灵，则是礼貌的微笑渐渐变色。
    作为正使的吉娜女官，深深地打量了一圈儿被分配着干活儿的熊族俘虏们，再看向几名草原人时，脸上的紧绷才稍有缓和。
    森林精灵当然知道雪狼族的传承在兽皇手上！
    要不是草原部族刚刚击败了远东入侵者、又抓了这么多熊族回来关着，吉娜女官听到雪狼族重获传承，绝逼要以为雪狼族想走虎族的老路、跟兽皇勾搭上了！
    给下放多年的格温多琳眼界已经垮塌到边缘小城执政官的程度，这才不能容忍稍稍强大的邻居；而一直呆在女王身边的吉娜女官，深知精灵族最大的威胁到底是谁！
    打消对雪狼族与兽皇暗通款曲的猜疑，这位女王的正使露出真正亲近的笑容，真诚地道：“女王十分欣赏草原部族对和平的热爱与追求，我本人也非常赞赏草原部族捍卫家园的勇气和决心，这片土地，终于等到热爱它的主人。”
    黑铁矮人皮特·战锤也是带着任务来的，见状，也当着森林精灵和作为见证的游吟诗人们的面儿，爽朗地摊开手笑道：“看看这片荒芜之地焕发的生机，就知道再没有比现在的草原部族更适合统治这块土地的人了。”
    萧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又暗暗给草根族长和阿瑟族长打手势，三个人一块儿装出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对吉娜女官和皮特少校表示深深的感谢——女王使者&矮人王使者的态度就是女王和矮人王的态度，只要草原人自家站得住，女王和矮人王愿意支持草原人自立为王！
    当然，这个态度里面到底有多少森林精灵和黑铁矮人对草原部族的友好，请冷静下来、理智点理解……
    精灵们也好，矮人王也好，乐意看见的是兽皇这个老对手多出来个不可调和的敌人，如果火炎部这边站住脚、另一头就猥琐兮兮地试图与兽皇和解，那正义的铁拳绝逼要制裁火炎部这个二五仔。
    尤其是精灵族，当初的虎族犯二，女王&精灵王无所谓地等着看丫们慢慢把自己玩死；已经表现出比虎族更大的潜力、对大型战役更有影响力的火炎部要是犯二，精灵们绝逼会让火炎部看不到明年开春时的太阳——势力之间的交情，说到底就是这么冷酷的玩意儿。
    心里有数的萧云，带着使者团参观火炎部的生产力、又带着使者团来参观火炎部的战斗力体现，但绝对不会带使者团去“检阅”自家的战士队伍、军械装备——部队编制、兵力、战斗力、战斗方式，这些东西还是得先捏着点儿！
    火炎部又不是拥有无敌航母舰队的美帝、无敌陆军的新中国，有条件大大方方亮出所有肌肉！
    两族使者也不会不识趣到要求参观狼骑兵，接下来都特别客随主便地走进俘虏工作点参观……表面再笑得一团和气，其实还是互相有所保留，所谓的外交，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
    走进劳作中的俘虏中间，两族使者礼貌的微笑再次慢慢僵硬……
    俘虏营原本是猫族安置点，安置点前面留的大片开阔地，是去年时组织大猫们工作的场地。
    大猫们顺利完成吸收转化、一个个成为新时代的优秀劳动力、努力工作赚到了属于自家的恒产，搬离了安置点，那么他们去年时干过的低技术含量重复劳动，自然也移交到了这些熊脑壳头上……
    最靠近外侧的这一处工作点，便是做泥模的地方。
    百来个熊族俘虏分成两队，一队负责将火炎部开人工湖时里挖出来的黄泥成框成框地挑回来，用手和筛子把黄泥里面的石块杂物筛选掉，然后把黄泥按一定比例混合黑泥、烧过的石灰、瓷粉等，加水大力糅合、踩踏，制成有粘合度、可塑性较高的陶泥。
    另一队呢，负责把这些加工好的陶泥一块块糊到模具里，制成各种形制各种大小的陶罐、陶管、陶器泥膜。
    一大群熊族战士低眉顺眼地玩泥巴，给参观者的刺激性有多大，完全可以想象……
    就算工作的是俘虏营，火炎部也会尊重工作本身，参观团队并不进入泥膜场地，全站在外面看，萧云笑呵呵地跟两族使者介绍，“这是我们的泥膜小组，陶器原材料便利，作用也大，每年咱们都要耗损大量陶器，不多做点不够用。”
    “各个型号的泥膜按件计算酬劳，泥膜小组本日内制作出多少个达标泥膜，所有的酬劳全组均分，他们可以选择把钱存起来，也可以用于购买所需的物资……”
    “你们还付他们薪水？！”一名吟游诗人惊诧地道。
    萧云笑得更加真诚：“我们火炎部尊重所有人的劳动行为并坚决捍卫所有人的劳动成果，就算是俘虏，也要保证劳有所得，这是我们火炎部奉行的劳动原则。”
    这话简直圣光满满，就连吉娜女官和皮特少校看萧云的眼神儿也变得很不一样……
    吟游诗人都挺感情充沛，纷纷露出感动表情：“连对入侵你们的敌人都能如此公平公道，这真是让人感叹。”
    “简直让我大开眼界，我从未见过有人对战俘也如此仁义，草原人比我见过的最仁慈的绅士还要慈悲。”
    “太让人惊叹了，你们的心胸能让无数人无地自容。”
    这一溜溜的彩虹屁听得草根族长和阿瑟族长差点绷不住正经脸，也就萧云有那个脸皮坦然接受，还不住谦虚地“哪里，哪里，不敢当”。
    不花钱的免费白工安逸是安逸，但关键问题是，如果劳动不能得到回馈，这些战俘的劳动积极性必然非常之差……
    想要这些俘虏不拿钱的情况下仍旧参与劳动，火炎部就得付出相应的监工成本，但用膝盖都知道产量和质量绝逼会让人心累得无话可说……没准儿连每天管他们半饱的食物和供暖的煤球钱都赚不回来，还得倒贴！
    萧云能干亏本的事儿吗？那不能！
    第288章 挖远东兽人墙角
    参观了泥膜组的工作, 萧云又把使者团带进了上釉“车间”——一座比较宽敞的、大小跟大学阶梯教室差不多的草棚子。
    除了每年定量供给精灵族的瓷釉餐具, 火炎部也会生产大量“粗釉”瓷器，部分自用, 部分作为平价商品卖往南大陆。
    这个粗釉加工车间，几十名熊族俘虏正忙活的就是这种走量的商品：将阴凉干透后的泥膜小心地浸进釉料中, 均匀染上一层，再抬出来放置到一边。
    嗯……目前火炎部使用的釉料还是比较原始的、用长石、石英、滑石、高岭土烧制研磨的矿物釉, 没用上铅釉，原因嘛自然不是啥追求环保，而是这个世界的铅跟铝一样还是属于比较贵重的稀有金属，特嘛用不起……（地球上的铅也曾被作为贵重金属、奢侈品使用）
    走量的粗釉瓷器自然不可能还给你弄啥花纹款式上去，整个上釉车间毫无艺术气息、充满着一种粗野狂放的土味小作坊气质, 两族使者团只看了一会儿便兴致缺缺, 游吟诗人们更是连车间门都不肯进。
    萧云从善如流、将贵客带往下一处……原毛加工点。
    合成纤维技术问世之前, 纺织业只能依赖天然动植物纤维, 火炎部的毛纺厂原材料中90%的来源都来自部落大规模分区圈养的几十万头长毛羊。
    长毛羊是诅咒之地的本地物种，为抵御每年长达四个月的严寒冬季, 这种不像绵羊也不像羊驼的异世界羊种进化出了非常奇葩的、又厚又长又粗的长毛，为啥说奇葩呢，这羊毛的长毛比野猪毛还粗……连萧云用了雪狼人皮粗肉厚的身体, 摸起来都感觉扎手。
    当初为了把这种只能毡化后当帐篷用的原毛加工成能用于纺织的纤维, 萧云不晓得揪断了多少头发——甚至连醋都用上了~！
    这些年来萧云一直有意地人工影响长毛羊的进化方向，但毕竟时间短，效果还不明显, 所以每年夏季给羊剃毛后采集而来的依然是能拿来扎人玩儿的超级粗矿的原毛……
    唯一的优点，也就是产量比较多了，一头成年长毛羊，一年能剃下来接近三十公斤的原毛。
    客人们被带到加工点，看到的……就是俘虏熊们的洗毛现场。
    水渠一侧堆得跟小山似的、脏兮兮的原毛老远就能闻到隐约的腥膻臭气，坐在小板凳上的熊脑壳们把原毛一坨一坨地揪下来，扔进装着肥皂水的大陶盆中清洗，冒着热气的肥皂水把原毛一泡，更加复杂微妙的气味随着水雾升腾……
    有名熊族洗出了一小堆原毛，身前陶盆里的水已经脏得看不到底，于是他单手抓住盆沿、稍稍往上一抬，无论气味和颜色都十分诡异的臭水被倒进排污的水渠中……
    吟游诗人们掩鼻而逃，森林精灵们紧随其后。
    萧云、草根族长、阿瑟族长连忙歉意地表示行程安排不妥当、招待不周，迅速带着客人们离开俘虏营、前往早就准备好举行宴会的食堂。
    看押俘虏营的雪狼族战士们，紧张地看着最后一名客人离开，这才纷纷大喘气——终于走了！
    阿云说战斗的“真相”短时间内不能暴露（主要是南区的战斗过程要保密）、要求大家紧盯着这帮使者，发现谁试图跟俘虏交谈的话一定要迅速阻止，搞得他们特别地提心吊胆……
    “好了没事儿了，大家继续工作。”看管洗毛组的阿雁擦了把汗，阿云和俩族长带着使团过来时他一颗小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洗毛组百十人、看押的只有他一个，要是同时有两个人被使者团搭话，他先管哪边？
    水渠边排排坐的熊脑壳，其中一部分也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当阶下囚就算了，还特嘛被参观，他们也很有压力……
    身在洗毛组的白熊将军伍德，在使团走近时更是魂都差点吓飞——他可完全不想在这种时候被人认出来！
    目送使者团走运，伍德又很心情复杂……
    自己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呢？这个问题，已经当了半个多月俘虏的伍德完全想不明白。
    刚被转移到俘虏营的前几天，伍德连做梦都梦着如何逃走，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草原上的冬天和他的老家一样寒冷，虽然草原人没有没收他们的衣物和保暖用品（武器肯定搜走了）、没有严酷地折磨得他们遍体鳞伤，也没有将他们盯得特别紧，但就算逃出俘虏营，也跑不了多远——人生地不熟、没有充足食物，再加上天天都处于半饥半饱状态，连离开温暖的营房都让人感觉难熬，贸贸然冲进漫天风雪中是想死还是咋地？
    身为耐寒白熊的伍德都不敢在冬季的草原上玩野外生存，当然更别提其他人了……
    当然，阻碍伍德“追求自由”的，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就算逃出草原、回到故乡，伍德也不知该如何跟族人解释这次战局失利！
    要知道白熊十二将军中，他能被选中带领这次怎么看都是过来捞好处的劫掠……呃战争行动，是因为族中的部分长老很看好他、有意支持他进入六人长老会！
    结果呢？他带出来的战士死了三十多个，剩下的跟他一块儿成了草原人的俘虏……
    回想起出发时的雄心勃勃、志得意满，再想想当下的处境，伍德只觉得心灰意冷。
    给饿了十天后，草原人宣称啥啥基本生存权保证、给予战俘人道主义关怀、提供以劳动换待遇的机会云云，将俘虏们组织起来工作，伍德压根没去仔细听，只是麻木地跟着其他人行动。
    直到森林精灵和黑铁矮人的使者被带进俘虏营参观，伍德才猛然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看管他们这个组的雪狼人阿雁掏出个本子，开始在人群中转悠，把大伙儿的工作量都记下来。伍德没有理他，手上机械地清洗着臭烘烘的原毛，麻木了许久的大脑开始运转。
    这次战斗失利兽皇得没得到消息不好说，但精灵族和黑铁矮人肯定是知道了。
    精灵和黑铁矮人的使者来到草原上，还被带来看他们这些俘虏……
    伍德心里狠狠地抽痛了下、脸色极其难看，虽然他实在是不愿意承认，但他心里明白，这次战斗失利，精灵族和黑铁矮人必然要借机做文章！
    兽皇眼馋草原人种植的粮食、生产的粉条，想把这些流放之民重新收回手中，那么精灵族和黑铁矮人那些混蛋肯定会反着来，要么把草原人收归麾下，要么……直接支持草原人自立！
    伍德出生的时候虎族、雪狼族和猫族已经被流放了一百多年，他对这些曾经的远东兽人的一份子没有丝毫情感，既不会去憎恨也不可能同情，如果不是自己卷进了这件事情，那么伍德对于这些草原人将来会如何是绝对不会关心的，连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都谈不上。
    但被兽皇许出的好处打动、一度将草原人的财富视为自己的囊中物，结果自己还成了草原人炫耀武功的“战利品”，这感觉就相当差劲……
    最重要的是，在兽人族的大敌、那些傲慢可恨的精灵族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伍德深知就算自己毫发无损地带着剩下的所有族人回到故乡，他这个十二将军之一也到头了……
    伍德悲从中来，才刚恢复理智的大脑又渐渐开始麻木。
    “到午餐时间了，大家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排队洗手！”
    完全不能理解伍德悲伤的阿雁，老远望见推着餐车来俘虏营的食堂员工，立马招呼俘虏们停工。
    悲伤得不能自已的伍德，自然而然地跟着旁边的人一块儿站起、自然而然地跟着排队，到旁边用来洗手的木桶前拿起洗手用的肥皂、涂抹泡沫。
    “注意洗干净指甲，指甲里面有脏东西领不到餐后点心的！”阿雁站在洗手桶旁边，上来一个就叮嘱一个。
    伍德便看见自己右手边的黑熊停下搓手动作，用右手指甲挑左手夹缝里的残渣……
    草原人喜欢把做什么事情都编一个流程出来，做啥事儿都按流程来，这样的呆板做法一开始熊脑壳们还很不适应，但按照他们的流程来了几次之后吧，便自然而然地习惯了这种管理模式——虽然呆板了点，但起码做某件事时身在其中的人都知道自己啥时候该干啥，比如用餐前要排队洗手，吃完了东西要自己清洗餐具交回去，让后让食堂的人检查自己的手干净不干净，干净就能领到一点点额外的点心。
    “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干啥”是一个非常有效率的、能快速将一盘散沙组织成群体的办法，只要前期准备工作花点力气，后面要操的心就会少很多，比如，洗毛组的熊脑壳们排队洗了手，就知道自发地到旁边的空地上按高矮排队，等着食堂的餐车过来……
    二十几台马车形制的餐车被食堂员工们推进俘虏营，按各个小组前一天的工作表现，携带了不同规格食物的餐车被推到不同的小组工作点。
    车身上用显眼的红色矿物涂料刷了个大大的“一”字的餐车，来到洗毛组的前方。
    “昨天咱们组的工作表现很好，洗出来的原毛打破了之前的记录，按照规定，每日生产所得的一半可以直接用于次日小组加餐，剩下的一半每七天结算一次发给大伙儿，咱们今天有好东西吃了！”阿雁很开心地冲熊脑壳们挥舞胳膊，看押员要跟俘虏营工作小组一块儿吃工作餐，虽然他自己可以早晚加餐，但中午这顿他也想吃好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