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其实这个年代对老板的儿子也不应该称少爷，不过张经理真的把何之洲当成了少爷，荷塘月色是何老板开的，开业之后直接把经营权丢给了张经理这个掌柜手里。所以张经理一直认为老板对自己是有知遇之恩的，所以老板的儿子自然就是他家少爷啦。
    张经理笑容灿烂地迎了过去，结果被正帮忙拍照的阿姨挥到旁边去：“大叔，拜托站得远点好么，很容易把你也拍进去的！”
    张大叔：“……”
    好了，大伙重聚的合照终于完成了。阿姨还是比较厚道，虽然没有拍得多好，至少把每个人都拍进去了。
    张经理也上来打招呼，他知道老板儿子是读书人，学历高得完全属于他眼中的高级知识分子，所以也没有叫何少这样让人反感的称号，倒是亲切地叫了一声：“之洲。”
    啊啊啊啊，沈熹看到张经理胸前挂着职位扣，偷偷捏下何之洲：不会真是你家开的吧？
    何之洲回捏沈熹：难道你之前根本没有信我？！
    张经理看到少爷很开心，不过他出来还是为了迎接杨总的，结果半天没有找到人。没眼力啊！猴子主动拍了拍张经理肩膀，然后意气勃发地带着昔日小伙伴们到里面豪一次。
    张经理回过神，赶紧追了上去，原来是小杨总啊！
    ——
    不一会儿，包厢圆桌多了一桌子菜。沈熹点了传说中三位数的土豆丝，今天猴子说好了请客，自然不是每人一盘土豆丝就够了，不管浪不浪费张罗着上了十几个好菜，以及两瓶茅台好酒。
    猴子说，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喝点酒。壮汉直接开了酒，分别给自己、猴子和何之洲倒上。今天的酒，真的不应该少，何之洲睨了眼沈熹，沈熹当然没意见：“回去我开车呢，你放心喝，就算喝得明天没醒我也能送你上飞机的。”
    何之洲笑了笑，不会有这个可能性。
    其实何之洲酒量真的不错，好几杯白酒下肚，只是清俊的脸颊微微出红光而已，雅白的束腰罩花灯光下，眸光清隽似水。
    倒是壮汉，只要喝了酒话就多了。
    壮汉周辰大学毕业立马投入了人民警察的光荣队伍里，目前已经是家乡公安局里网监科里一名光荣的网络安全监察员了，工作内容主要是……网络扫黄。
    沈熹一直认为壮汉先生牛气哄哄的，结果酒才喝到一半，壮汉就揉着眼睛吐槽了，一副悲伤到流不出泪模样，其实压根就流不出。
    壮汉说：“我考警察是为了现场扫黄啊，不小心就被分到网监科，扫黄是扫黄，结果是上网扫黄啊！网上诱惑那么多，如果我不小心沉沦了怎么办？”
    猴子安慰壮汉：“如果让你到*扫黄，你肯定沉沦得更快，国家培养你是物尽其用啊，你不是无需别人举报就可以知道各种大小黄站么？”
    然后，壮汉眼泪真的掉下来了：“我舍不得关掉它们……”
    猴子：“……”
    酒后吐真言，接下来猴子也开始吐槽，他说那辆拉轰的车是从哥那里借来的，虽然他家老爷子已经将他厂长助理的助理两个字去掉，大家见到他也是一口一个杨总杨总，但是一直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工业区呆着他活得还有什么意思。
    壮汉给猴子出了一个主意：“笨啊，你找一个工厂女工谈个恋爱，做出非她不娶的架势，保准你家老爷子给你调回来啊。
    猴子立马敬了壮汉一杯：“恩师啊。”
    “小意思。”壮汉挑眉，“如果女工还不行，我亲自上阵。”
    猴子赶紧摇头：“你就算了。”
    后面就轮到何之洲交代了。猴子和壮汉抱怨归抱怨，但他们都已经落实了人生轨迹，壮汉要努力当上大队长，猴子要成为真正的ceo。何之洲呢？他是所有人里面最优秀前途最好的。壮汉有时候会在局里跟同事吹嘘：“我算是921宿舍里面混得最差的，我有个室友叫何之洲，美国的ac工程科研院知道么，出了好几个诺贝尔奖那家……”
    大概是因为前途太光明，所以有些决定做出来并不那么容易。
    猴子：“老大，你跟熹熹打算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壮汉：“老大，你到底是要回国还是一直留在波士顿啊？”
    两个问题，简单却有力，一下子问出了沈熹和何之洲避忌不谈的敏感点。沈熹伸手拿装着石榴汁的玻璃瓶，手心因为微微发抖有点握不住。
    就在这时，一只干燥修长的手覆盖在她手背上。
    ☆、第十三章
    沈熹等了好久也等不到出租车，她算了算时间，就算她能一眨眼出现在机场，何之洲这个时候也应该安检结束进去了隔离区。
    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该来的时候不来，她要放弃的时候又过来了，还不如坐公车来得快呢。
    所以还要不要去？
    沈熹犹豫了几秒还是上了车。她说要去机场，的士小哥看她没有携带任何行李，立马猜到了缘由：“那么急，追男朋友啊。”
    沈熹摇摇头：“不是，我就是去送送他。”
    的士小哥明白地点点头，然后一脚一个油门上了高架的机场路。小哥很给力，不到二十分钟就将她送了过来，但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来到机场之后，她抱着最后的可能给何之洲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过了一会就接通。两人开口说话之前，细微的电波在她和何之洲之间安静流淌，然后何之洲叫了她一声：“熹熹？”
    真好，他还没有登机，沈熹问：“你还要多久登机啊？”
    何之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她：“你在哪？”
    沈熹不好意思说自己追了过来，所以她没告诉何之洲自己现在在哪，只是说：“我就是打个电话过来问问你登机了没。”
    “哦，这样。”
    沈熹这话，何之洲是一个字也不信的。就在手机接通的瞬间，他就听到了机场安检提示音从沈熹那边传过来，所以她也来到了机场？
    何之洲直接从候机厅走了出来，边走边说：“我这里延迟了，大概还有两个小时才能登机。”
    什么？！沈熹有点不可思议，心情因为何之洲这句话变得激动。她本想放弃了，幸好还是过来了，不是么？
    沈熹立马改口了，开心地快要跳起来：“何大哥，何大哥其实我……我在机场……就在机场啦！”
    ——
    何之洲出来了，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迈着长腿走向不远处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孩。
    沈熹手里拿着手机，看到人的时候也忍不住笑起来：“既然还有两个小时才登机，我请你喝咖啡。”
    何之洲：“谢谢。”
    机场二楼的星巴克，何之洲坐在柔软的沙发看着沈熹。沈熹双手捧着脸看何之洲，她说了早上出门拦出租车的事，原本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他这边居然拖延了。所以这是惊喜是缘分，对不对。
    何之洲点点头：“是。”
    两人都没有吃早餐，小圆桌上除了两杯暖胃的咖啡，还有两份牛角芝士三明治。何之洲不知道沈熹为什么要赶着过来，可能她是过来送落下的东西，或许她是有话对他说……
    何之洲抿了一口咖啡，伸出手碰了碰沈熹的眼角，声音因为低沉显得特别宠溺：“谁家女孩出门脸都没洗。”
    沈熹眸光闪闪：“你家的。”
    何之洲点点头，他从来都是话不多，此时所有的情谊都从眼底流露出来。咖啡店人少，他突然站起来，倾过身吻上沈熹柔软的嘴唇，留下一份蜻蜓点水的温柔。
    沈熹红透了脸。
    何之洲以前从来不会在公共场所做这样的事，但不影响他现在做起来也是这样的轻车熟路、坦然自若。然后他问：“特意跑来送我？”
    是……也不是。沈熹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她就是有些话想告诉何之洲。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想告诉他，请不要再担心她了，她不会再成为他感情的负担，她是他的女孩，也是他的女人，她是陪他走未来的那个人，所以她会陪着他变得更好。
    毕业的时候她没有去波士顿是她违约了，那是因为她的自私和没有安全感在作祟。她希望他能回国，但她也不想因为自己改变了他的人生。
    她之所以会到影视城当舞蹈替身，那是因为她太无聊了，她从团里出来就没有事情做，大家都在忙，只有她一个人还找不到人生方向，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努力，每天宅在公寓无所事事的感觉并不好。
    所有事，唯有她喜欢跳舞是真的，可是会跳舞也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她不想在团里跳舞，并不是之前所说的团里不自由，而是她听到了好多不好的声音，她明明跳得很努力和认真，可她们看到的永远是她和何姑姑的关系。姑姑其实对她很好，真的很好，还说以后整个团都会交到她手里，因为这句话，她又退缩了。
    其实，她觉得舞蹈家和科学家很相配，就像原来的工程师和舞蹈老师。
    她那么糟糕，他越来越优秀，不止一个人问何之洲到底喜欢她什么。每次她都可以大声地反驳那些不看好他们的人，心里却偷偷担心他会不会不要她。所以她不敢去波士顿，她害怕自己在异国他乡被抛弃。有人告诉她，如果他真喜欢她，他一定会因为她回国。如果他舍不得回国，她也能理解他，一定不是他不够爱她，只是有些事比她更重要。
    他有放弃她的权利。
    所以她不去波士顿了，至少以后如果她成了他的感情负担，他想舍弃她时，她也不会怨恨他。从此两个人各自在两个国家生活也很好。以后她可能还会跟人说：我曾经有个男朋友，他是一个很厉害的男人。
    她会祝福他，就算他与别人结婚生子也没关系。
    因为这样，她放了他鸽子。她望不尽他的理想，他看不透的不安。所以她把自己缩在了小小的茧里，希望有一天他能打开她的茧，温柔地告诉她：“沈熹，我回来了。”
    ……
    所以，何之洲，我还愿意等着你。我会等到有一天不愿意等了。到时候我们谁也不要怪谁，至少我们用彼此最好的青春爱过对方。
    沈熹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语句颠倒，词不达意。她也不知道何之洲有没有听明白意思，能不能在她大堆废话里找到中心意思。所以说完之后，她先确认地问了一遍：“何大哥，你听懂了么？”
    何之洲沉默地看着她，眼底黑幽深邃，仿佛也氤氲着很多要说的话。良久，他点点头回答她：“听懂了。”
    真好。如果何之洲对她这样说话，她肯定是听得一团糊涂。有些话藏了太久，意思也有点变味，但这些都是她藏在最深处的想法，现在她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一是为了让何之洲放心，二是憋在心里会生病。她不知道何之洲会不会因她这些话感到失望，但是两个人要坦诚相待对不对。
    沈熹期盼地看着何之洲，希望他能说一句理解她。
    何之洲依旧很沉默，过了一会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嘴角带起好看的弧度：“沈熹，我很庆幸爱的人是你”
    什么是智商的区别，她说了那么多何之洲都能明白，何之洲只说了一句她就有点不懂了。不过他也是想和她好好走下去的。沈熹眉眼弯弯笑得很开心。
    关于未来是什么样子，明天又能找到什么工作，沈熹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她一定能从茧子里挣脱出来。
    沈熹又告诉何之洲一件事，前阵子豆豆带着弟弟来s市找她玩，豆豆想来s市找个工作，所以接下来她就有伴了。
    何之洲立马联想到一件事：“前阵子是什么时候？”
    沈熹想了一会，因为那天有新电影上来，她还记得日子：“27号。”
    何之洲全明白了，笑了起来。
    沈熹也想到一件事，还不知道何之洲有没有发现呢：“那天我跟豆豆还玩了一个测试男朋友危机意识和信任的游戏。”
    何之洲假装疑惑：“嗯？”
    沈熹趴在桌子看着何之洲，心情已经明朗很多：“就是一个小小的测试而已，不过你的危机意识真的很低。”
    沈熹想，前阵子算是她情绪的低潮期吧。何之洲忙得连打电话的时间也没有，她从团里出来后每天呆在公寓里烦得快要生病。然后豆豆就过来开导她，结果负能量比她还要多。她怀疑何之洲越来越不在乎她，豆豆就给她出了一个馊主意，让他弟弟出境拍了那么一张照片给何之洲。不过何之洲一分钟内没发现，五分钟内没发现，后来她也忘记了这事，直接去了影视城当舞蹈替身。反正24小时还没发现的，一律0分。
    沈熹说完，何之洲再次伸手，狠狠捏了捏她的鼻子。谁说他没有发现！对了，他也给她做了一个忠诚度测试，测试分数要高那么一点，2分。
    其实，沈熹赶过来说了那么多，她坦率又明白交出了自己的心，他又怎么会不理解她。感情上，他何尝没有过自私，他只比她更自私。
    ——
    何之洲又走了。
    沈熹打算好好规划规划自己的人生道路。毕业之后大家都做了什么呢？她是舞蹈专业，毕业后整个班真正从事舞蹈工作的并不多。打个比方，她的宿舍里，豆豆一直在换各种工作，里面的工作有她自己找的，也有父母帮忙找的，共同点都是做不长。
    夏维叶呢，毕业就相亲结婚了。据说和老公一见钟情，现在已经是准妈妈一个，朋友圈转发都是各种孕育知识。以前宿舍里最爱美的就是夏维叶，想不到她又是大家中最早要当妈妈的人。
    陈寒呢，不知道。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她和陈寒因为一件事闹得挺大，毕业之后自然不会再联系。不过豆豆还留着陈寒的朋友号，上次无意说起陈寒，总之不错吧，至少每次过节陈寒都能晒出各种奢侈品。
    沈熹拿出一张a4纸，趴在电脑旁打算手写一份详细的人生规划。很快，她就写了半张纸，里面热情洋溢地对美好的未来进行了深刻展望，洋洋洒洒地构造了一个有你有我有大家的幸福蓝天。
    写到最激动人心，即将走上人生巅峰迎娶何之洲时，手机响了，沈建国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