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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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额头与她相抵,“我记得你说过喜欢我的份量。”
    她的脸顿时红起来,那时是有这个怪癖,喜欢被他压着,喜欢负载着他。现在想来真是没脸透了,他记性倒好,对他有利的,记住了就不会忘。
    他低头吻她,若即若离,小心翼翼。她没有拒绝,并不是因为要迷惑他,她自己心里知道。如果真的爱过,同他对峙的时候可以剑拔弩张,可以恨出血。但是突破了那个距离,武装了许久的防御瞬间就崩塌了,一切都是徒劳。
    她 迟疑地回应他一下,只是为了祭奠过去的美好。他立刻兴高采烈,有种穷追猛打的势头,叫人招架不住。她试图抵挡,他立刻将她两手压制住,贴着她的唇说:“我 好想你,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可是我没办法,我不能来看你。原以为熬过了这段时间会好一些的,可是越来越糟,我管不住自己。”
    他会说好听话,从来不是别人印象中的寡言少语。想见她,但三十七天内只在她离宫那日出现过,她该佩服他的定力。如果换个角色,他为废后她为帝,只怕她一天都不能忍受分离,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他的唇蜿蜒而下,落在她光洁的脖颈上,蠕蠕的,带着他温热的呼吸。她的心都悬起来了,勉力道:“官家,莫玷污了清静地。”
    他却不听,什么清静地,不过置了几个香炉,多了几个穿道袍的宫婢。瑶华宫还是宫,不是观。
    意 乱情迷的时候他依旧可以控制自己的头脑,大婚到现在,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他以前不着急,愿意她孩子一样的心性保持得再久一些,而不是 匆匆告别少年纯真,变成一个瞻前顾后的妇人。可是现在发现错了,不应该这样。要抓紧她,不让她的心溜走,必须要尘埃落定。她成了他的人,就再也不会有二心 了,这是太后教他的。
    他脱她的中衣,他是怀着目的的,急切的模样,从来没有过。她本能地抗拒,他纠缠不休。她心里突然反感得厉害,那种感觉太强烈,把她催得几欲作呕。她推他,可是推不开,男人和女人的体力悬殊,她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挣扎道:“官家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说话,扯开了她的抹胸,让她暴露在空气里。
    皮肤遇冷,登时冻出了一层细栗。他撑身在她上方,停顿下来,视线被她胸乳上的伤疤吸引了。那个伤口恢复得还不错,新生的肉芽是粉红色的,柔软脆弱。他抬起手指抚摩,“还疼么?”
    她悄悄将胸掩起来,“已经不疼了。”
    他垂下头,吻了吻她的肩,还有那颗血一样的宫砂。很奇怪,他看见宫砂就冷静下来,仿佛得到了验证,知道她还在那里。他替她将中衣拉好,怅然说:“对不起。”只是觉得很困顿,转身背对着她,蜷缩起来,双手捂住了脸。
    她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犹豫很久,还是贴了上去。
    他对她不是没有感情,在某一个时刻,这种感情也许极深重。他爱很多东西,权力、江山,还有她。只不过并排放在一起让他挑选时,她永远排在最末一位。
    不管先前有多少曲折,只要她触碰他,他态度立刻就会软化。重新转过身来,托起她的头,让她枕在他手臂上。他说:“你累了,睡吧!”
    她闭上眼睛,恬静的脸,没有充斥愤怒和绝望的时候那么好看。
    女人天生惧冷,即便躺在被窝里,腿也不由自主往上缩。他察觉了,问她,“冷么?”
    她不说话,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他把她的脚勾过来,让她踩在他小腿肚上,那脚真像冷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把他冻得一激灵。他抽了口气,又去摸她的手。手也不暖和,便揭开自己的中衣塞了进去。
    男人阳气盛,他又常练武,暖和得像个汤婆子。她渐渐缓过来,有些昏昏欲睡,朦胧里无意识地摸了摸,摸见他壁垒分明的腹肌,一块一块,坚硬得像石头。
    他嗡哝了声,“别乱动。”
    她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出来,却被他制止了。他低下头,和她靠得很近很近,睫毛刮在她鼻梁上,梦呓似的说:“把不愉快都忘了,至少今夜忘了。”
    他闭着眼睛,眉心紧蹙,大概从未像今天这样心情大起大落过。她也乏透了,还想为明天考虑,可是脑子里模糊一片,侧过去,昏昏便睡着了。
    梦里果然又见到了春渥,还是临出门时候的样子,脸上带着笑,手里提着一个竹编的篓子。她说:“我去买羔儿肉,给你炖汤补身子。冬天吃羊肉好,吃了手脚不发冷。”
    她 匆忙走过去想拉住她,她一晃眼已经站在院里的梧桐树下了,遥遥冲她回手,“进去吧,进去吧,别冻着了。我走了,你要好好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缘分尽 了,想留也留不住。记着我的话,不要为别人活,要为你自己。人生苦短,再长不过百年,别叫自己留下遗憾。我很好,你别惦记我。就是今年新添了个孙儿,昨晚 做梦梦见他喊我,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说着,垂头丧气往宫门上去了。
    她急得没法,哑声哭起来,“娘,你别走……”
    然后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揉揉她的脸,“做噩梦了?”
    她还陷在梦魇里,哭个不休,他只得尽量安慰她。她绷紧了身子,抽泣着说:“我错了,不吃羊肉了,也不吃洗手蟹了……到底是谁害了你……”
    他听来很觉得凄凉,她们在这里过得艰辛,都是他造成的,是他一个人的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狠心,可以把西挟布置成涌金殿,为什么放任她在瑶华宫里自生自灭。原想再等上一阵子,谁知等着等着,等出了纰漏。
    她慢慢平静下来,他替她抹了眼泪,她蒙蒙看他一眼,把身子背转了过去。她还是抗拒他的,肩头颤抖,大概在偷偷地哭吧!春渥的死会成为她心头的刺,拔不出来,永远是个暗伤。
    次日清早起身,她还和以前一样恭勤替他穿戴。他看她精神不济,搀着她的手肘道:“跟我回去吧,不要留在这里了。”
    她摇了摇头,“我现在回去,会叫官家难做人的。所以再等等,有了好时机再回去不迟。”她往外看了眼,雪依旧在下,泼泼洒洒,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替他整了整大带道,“把班直也撤走吧,原本就有几十个禁军把守着,再加上班直,真把瑶华宫弄得牢房一样了。”
    他皱了皱眉,“我怕你不安全。”
    她轻轻一笑,“我来这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要出事早就出了,何必等到现在!倒是你回去,只怕要面对诸多盘诘。这是入罪宫妃修道的地方,在这里过夜,会掀起轩然大波。”
    “我自会妥善应对的。”他说着,转头四下打量,“命秦让过来侍候你吧,这里的坐卧铺陈也要换,像西挟一样,照着涌金殿的样子布置。”
    他 是打算她到哪里,就把涌金殿搬到哪里,这份心倒是真切的。可她不能受,低头说:“有金姑子和佛哥照顾我,不用麻烦秦让了。他在你身边伺候惯了,到这里来也 是受苦。我眼下过得不错,就是天冷,让人多送些炭吧。至于铺陈,这里是清静地,妆裹得太隆重了不像话,就算了。”
    可他总要为她做些什么的,想了想道:“我得了闲就来。”
    她抬眼看他,碧莹莹的一双妙目,勉强笑道:“还是规避些,免得让人说闲话。你常来,太后知道了必定要发怒,到时候将我贬去做营妓,那就全完了。”
    他被她说得一怔,不知她怎么想起这个来。营妓是最下等的妓女,他不覆国,怎么叫皇后做营妓?
    他再要说话,她到门前探出身去,招呼录景道:“时候差不多,请官家移驾罢。”
    他脚下踟蹰,又怕再耽搁下去来不及视朝,只得横下心往宫门上去。走了几步回头看,隔着风雪,她道袍翩翩站在殿前,清冷孤寂的样子,有种遗世独立的出尘况味。他突然忘了挪步,可她略略停顿了一会儿,转身回殿中去了。
    ☆、第66章
    因为她的再三坚持,他勉强答应不往瑶华宫增派戍卫。
    连着下了三天雪,到第四天才放晴。秾华裹着道袍坐在檐下晒太阳,阳光 融融的,没有风的时候晒在身上,很暖和。院子里积雪两尺厚了,小道姑们拿锹和簸箕来铲,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正是玩性浓的时候。起先忌讳她在不敢放肆,后 来看她和颜悦色,便打闹起来,雪球来去,一片笑声。
    她抱着膝头看天,天是湛蓝的,一场风雪后,把天幕都洗刷干净了。人心如果也是这样多好,可惜不由自己。今天加一点快乐,明天加一点悲伤,再加一点攀比和欲望,最后就成了笸箩里的乱线团。
    佛哥给她送了一杯红枣茶,“公主有打算了么?”
    她 捧着茶盏,手心里一阵辣辣的烫。低头饮了口,调转视线看别处。那天放火,烧毁了柴房和毗邻的半边无量宫,天一晴就要开始着手修缮。瑶华宫和外面不同,运送 砖头木料都靠坊间妇人,男子是不得入宫的。她倚着抱柱算计,待过两天,禁军放松了警惕,也许可以混在她们中间出去。
    “最好能同那些做活儿的妇人攀上交情。”她说,“收买一个,请她给我弄身衣裳。你们借着采买先出去,我一个人好办。”
    佛哥听了说好,“世上没有钱做不成的事,交给婢子,婢子去办。”顿了顿问,“我们走,可要知会崔先生一声?”
    她摇了摇头,“让他安稳当他的直学士吧,他和我们没牵连,官家也不会难为他。等他知道我们走了,自然也会离开的,到时候就天各一方吧,其实也很好。像春妈妈说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教导我十来年也尽够了,往后的路我要自己走,不想再依靠任何人了。”
    佛 哥有些哀伤,只是觉得她和以前不同了,现在很怕给人添麻烦,遇见了困难都要自己扛。原先她们和她算不得一条心,她们奉太后之命,除了保护她,更要督促她。 但是现在局势变了,最近发生的种种,促使她们更加团结紧密。无论如何都要相携着回到绥国去,哪怕战火连天,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国土上。
    “可惜春妈妈回不去了。”佛哥背靠着抱柱喃喃,“她是舍不得你,如果那天不是为了出去找崔先生,她也不会死。”
    她叹了口气,扭头擦了眼泪说:“都怪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和亲就不该带她来。”说着迟疑了下,“那天在鬼市恰好遇见崔先生了么?怎么这么巧?”
    佛哥说:“是很巧,春妈妈原想去大录士巷的,没曾想崔先生居然就在鬼市。”
    她沉吟了下,“鬼市大么?”
    佛哥说大,“比咱们建安的大多了。”
    她哦了声,“可能就是巧合吧,要是早一点遇上,崔先生睿智,说不定能拆穿那些御龙直。”
    正惆怅,前殿传来一阵磬和云锣的声响。这几天在替春渥超度,她不能披麻戴孝发送她,只得请了牌位安放在瑶华宫里。
    斜对面的山门上进来两个小道姑,在乱糟糟的人堆里穿行,冷不防腿上被雪砸了下,唉哟一声。也没停下,对插着袖子到她面前拱手做了一揖,“仙师有礼。”
    她略颔首,她们嘻笑着松开两手,小袖底下竟掖了只小野兔。合起双手往上呈献,小兔子伏在掌心翕动着鼻子,模样很惹人喜爱。她咦了声接过来,“哪来的小兔子?”
    至清说:“是坊间一个小孩让我们带给仙师的,这儿还有一封信……”一壁回话,一壁把信送过去,“说仙师看了就知道。”
    秾华把信接过来,笔迹一看就是崔竹筳的。内容很简单,“初九申正,静待”。她怔了下,把两个小道姑打发了,回头问佛哥,“今天是初几?”
    佛哥道:“初五……信是崔先生送来的么?”
    她把信递给了她,她看后也有些意外,“崔先生果真料事如神,知道我们想离开瑶华宫。”
    她叹了口气,毕竟在他门下这么多年,她的脾气秉性他最了解。本来不想惊动他,可他既然已经准备妥当了,那就等他号令吧!
    她低头捋了捋掌中的幼兔,这么小,不知道满月没有,离开母亲只怕不能活。她起身回寝殿,找了个乌木的盒子,底下垫了厚厚的棉絮和稻草,给它做了个窝。结果不知怎么回事,这兔子一直拉稀,到第三天就死了。
    她 很难过,在梧桐树下挖了个坑,把它埋了。金姑子说野兔不像家兔,不习惯被豢养,有时候并不是照顾得不好,是它自己转不过弯来,把自己耽误死了。所以兔子也 甚有骨气,她受了启发,开始称病闭门不出。期间秦让来过一次,给她送了好多东西。她道了谢,委婉表示不必把她的境况传到官家跟前。只是受了寒,小病小灾没 什么大不了。官家目下正忙于应对战局,让他分了心不好。
    秦让诺诺应了,又说:“官家很是惦念圣人,几次想来,最后都因事耽搁了。臣临出宫,他嘱咐臣带话给圣人,请圣人一定照顾好自己的身子,除夕那日就接圣人回宫,请圣人暂且按捺。”
    她点头道好,拇指轻轻抚摩鸾形玉佩的纹理,那是冬至那天他亲手给她结在衣襟上的,她天天盘弄,玉带了她的体温,爱不释手。
    “官家身子可好?”她说,“又有好几日没有见他了,如今没法陪在他身边,一切要靠你们了。”
    秦让道:“本就是臣等应当的,圣人不吩咐,臣等也会尽心尽力。官家前阵子有些咳嗽,不过用了医官开的药,目下已经好多了。”
    “怎么咳嗽,是受寒了么?”
    秦让没好回话,只说是。心道她一定忘了军头司前她欲撞墙,是官家拿身子阻挡。那一记撞得不轻,连着咳了好几天,到昨日才渐渐止住了。
    他们宦官,不懂什么爱情不爱情。有权有势者也置房置地娶娘子,不过都是搭伙过日子,谈不上爱。现在看今上和皇后这样煎熬,可见爱情不单伤心,还易伤身,虽然令人目眩神迷,却委实不是个好东西。
    秦 让去了,她开始不见人了,每天的饭食都是定点送进来。金姑子和佛哥初九中晌先出去与崔竹筳汇合,只剩她一个人,心里燃着一盆火似的,要离开了,紧张得手脚 冰冷。坐在床上听得见西北风里夹带了砌墙的动静,她把被角掀开,底下藏了一套农妇的衣裳,灰麻布短褐,绿色襦裙,穿上看看,再美的人也美不起来了。她笑了 笑,扯块角巾把头发包好,然后坐在床上静静盯着案头莲花漏,见那漏箭缓慢上浮,终于指在了申正上。
    空中响起了炮竹,不一会儿传来羊群的叫声。她知道时候到了,起身往外,想起手里的玉佩,犹豫了下,还是折回去,端端正正摆在了枕头上。
    要走就不要留恋,走得干干净净的,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她咬了咬牙开启殿门,外面正乱着。从天而降的一群羊,落在钺人的眼睛里,立刻变成了盘中热气腾腾的美味。这些羊没有来历,到处乱窜。穿过前面的桃花洞,撒蹄直朝瑶华宫而来。
    桃 花洞是北瓦子有名的妓馆聚集地,行首们入夜开始接客,白天都在休息。申正恰好是睡了一天起床,倚窗梳妆的时候。窗外一群无主的肥羊跑过,那些美妓坐不住 了,呼朋引伴追赶出去,羊群奔向瑶华宫,美妓们也奔向了瑶华宫。戍卫的禁军被团团围住了,羊在腿间穿梭,美妓们为了逮羊,也在腿间穿梭。羊膻伴着胭脂的香 味,有种奇异而晕眩的协调感。
    瑶华宫里的道姑们不能干看着,卷起袖子参与了进去。法不责众,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一斤羊肉九百钱,吃上一口不容易。众人奋力扑赶,嘴里大叫着“契丹羊,膏嫩第一”,穷凶极恶,丑态百出。
    秾华趁乱从便门出去,作势抓羊,抓着抓着就走远了。越走越远……没有人发现她,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禁军东张西望好不快活,大概过后就要被治罪了,也只有对不起他们了。
    她脚下生风,往景龙江边狂奔,远远见一架马车向她驰来,崔竹筳披着大氅挥着鞭子,将到近前时略减缓了速度,伸出手来轻轻将她一拽,便拽进了后面车厢里。
    金姑子和佛哥都在,彼此相视一笑,有种劫后余生的暗喜。她推窗往外看,快活地叫了声,“先生,我逃出来了!”说着大笑,笑得眼里迸出了泪花,笑得失声哭出来。
    崔竹筳知道她心里难过,只道:“有什么话等安全了再说,坐好。”
    金姑子和佛哥来搀她,细声道:“多亏崔先生聪明,用了这个计策。要是明枪明刀地抢人,只怕要耗费些人手,动静也大。”
    “不过他的家底大概已经被掏空了。”她无奈地笑了笑,“瞒不了多久的,等道姑们发现送的饭没人吃,就会进去查看。我们得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可是他们并未出城,不知兜了几个弯,崔竹筳将马车驰进了一所宅子里。
    外面暮色四合,他来替她们开门,伸手让她搭。秾华纵下来观望,迟疑着问:“这是哪里?先生怎么不带我们出城?”
    宅 中有个上了年纪的人上来行礼,一手挑灯,一手给他们引路。崔竹筳道:“大隐隐于市,这里原本是个殿头的私宅,当初云观就安身在这里。我们今日不能出城,需 等两日。我命人驾了另一辆车混淆城门禁军的视听,若盘查起来,他们必定含糊其词。诸班直往城外穷追不舍,城中反倒更安全。等风声不那么紧了,咱们再出城不 迟。”
    秾华点了点头,心里却仍旧不太放心,他看出来,安抚道:“不要紧,就算查也查不到这里,否则云观早就被捉了。”
    汴梁城中有这样一个死角倒很稀奇,她一向听他的话,如此便安下心来,只是有点愧对他,低声说:“我这下子又连累了你,要害你跟着亡命天涯了。”
    他笑道:“我若不帮你,这世上还有谁能帮你?靠你自己的办事,连这汴梁城都出不去。当初我随你到这里,就算到会有这么一天的。我来大钺不是为了做官,是为了保护你。”
    这番话谁听了都会很感动,秾华想起半年前入绥宫时对他的嘱托,患难的时候他还在,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吸了吸鼻子,“那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出城?”
    他说就这两天,“我让人出去打探门禁上的情况,松懈一些了就走。”
    他 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又是派人驾车,又是遣人打探的,还买了几百只羊,那得花费多少钱啊!她悄悄觑他,心里感觉困惑。他倒是大方同她对视,“忘了汴梁城中还 有绥国的人了么?你在禁中的遭遇不是秘密,助你出逃,也是合情合理。只不过……”他看了金姑子和佛哥一眼,“人多目标大,若不散开走,只怕引人注目。待出 了城就兵分两路吧,你们身手好,足可以保护自己。公主交给我,出不了岔子的。”
    金姑子为难地看着秾华,“婢子不在公主身边,实在不能放心。回绥国只有一条近路,就算分开走,一前一后又有多大意义呢。”
    他却不说话了,瞧了天色道:“让阿叔领你们回去歇息吧,宅子里的灯不能点得太晚,睡下了就吹灭,免得引人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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