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又是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姜微咬咬牙，既然他不肯说，那就由她来说，“你想分手，我也想分手，既然这样，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韩叙正坐在徐磊的车上，握着电话与姜微讨论分手一事，实在有失面子。虽然他是想甩了姜微，但是分手该由他来提，而不是被她分手。他只有说：“微微，等你过年回来了，我们再谈。”
    电话被挂断，姜微无力地垂下手臂，轻吐了一口气。她实在弄不明白了，他既不想跟她分手又这么冷着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分手？”
    姜微被吓了一跳，徐敬南竟一路跟在她身后。被人偷听到私事，她紧皱着眉，可是却又想找人倾诉，徐敬南毕竟比她有经验，便问：“徐叔叔，你分过手吗？”
    “……”
    她昨天问他：“徐叔叔，你恋爱经验很丰富吗？”
    她现在问他：“徐叔叔，你分过手吗？”
    一夜情后将支票放在床头，算分手吗？徐敬南不打算回答，拧着眉，反问：“你提出分手了？”
    “嗯。”姜微声音很低。
    徐敬南却不经意间嘴角上扬，这是今晚唯一让他心情愉悦的事情，许久才克制笑意，轻声说：“姜微，幸好你不笨。”
    “啊？”他忽然说出这么一句，也听不出是表扬还是暗讽，姜微一时转不过弯来。
    “没什么，既然要分手，就分得干脆一点，别婆婆妈妈。”
    “……”撂下这么一句话，他就离开了。姜微一个人愣在原地，不禁想，她哪里婆婆妈妈了？
    徐敬南走在她前面，满脸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竟然还赞叹一声，w市，幸福指数确实高。
    ☆、第12章
    徐敬东喝了点酒，不太方便开车，便打算先在w市住一晚，第二天早晨再回s市。
    他与苏辰一同入住酒店的房间，登记时两人向前台递出身份证，可是他们之间陌生到冰冷的气氛，不禁让人怀疑眼前这对男女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夫妻。
    “看够了没有？”徐敬东的声色冷漠又透着警告。
    前台客服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住，手竟一抖，连忙将身份证递还给他。
    苏辰神色淡然，一路无言，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却先走进了盥洗室。她取了架子上的白毛巾，用温水浸湿，才挪步走到徐敬东身边。
    他神色难辨地坐在沙发上，手指揉着眉心，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在苏辰心中，徐敬东如同天神，遥不可及，然而他也会疲惫，也需要安慰。只是，他希望的对象永远不会是她。
    她坐到他的身边，轻轻地将温热的毛巾敷在他右嘴角的淤青处。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给予一个妻子所能给予的一切关怀。
    徐敬东深锁着眉头，偏过侧脸，将她手中握着的毛巾往地上一扔，冷声道：“我不需要。”
    苏辰习惯了他的态度，没多惊讶也没多伤心，只是将毛巾重新捡起来，清洗干净后再递给他，“热敷会好一点。”
    徐敬东轻笑一声：“辰辰，我真想知道你忍耐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他这声“辰辰”，叫得毫无感情，声线冷淡到了极点，话语更像是刀片一般割在她的心上。苏辰苦笑一声，没有应答。她的底线，早就被他一次次打破了，而她只能任凭自己沉沦。
    气氛一时变得僵硬，徐敬东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别哭，我马上赶回去。”
    徐敬东只对着电话那头说了这么一句，却是极力耐心安抚，语气又多了几分柔情，那是苏辰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柔情。
    他挂断电话就立刻拿起衣架上的大衣，起身径直走出去，却又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连身子都没转过来，只是背对着她，问道：“辰辰，你不问我去哪儿吗？”
    苏辰沉默着不做声，他去哪儿，她心知肚明。问了又如何？问了，他就会留下来吗？够了，她已经够看不起自己了，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
    徐敬东更是冷笑得厉害，“我真是娶了个大方到极点的好妻子。”
    门“啪”的一声关上，将外面的冷风一并带进来。苏辰一惊，她的手都是颤抖着的，身子蜷缩着窝在沙发的一角。好冷……她忍不住打开空调，明明模式是制热，却依旧不觉温暖。
    这个夜晚，徐敬东疾驰在高速公路上，而苏辰一个人待在w市的酒店里，彻夜难眠。
    ******
    姜微这晚同样失眠了，她从来没想过她的初恋竟然这么快就走到了终点，而且还是以如此超出常理的形式。她单方面提出分手，韩叙虽然拒绝接受，却也没有任何想要挽回的意思。
    即使她不曾幻想过，她真的足够幸运到第一次恋爱就能遇见彼此携手一生的那个人，但这么仓促的爱情，也还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留着一盏微黄的床头灯，侧卧着身子，神色安静地回忆着这半年来与韩叙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最初被他追求，到她也逐渐心动，到彼此关系变的冷淡，再到如今的单方面分手。一幕幕画面，似乎很熟悉，却又透着陌生，有些细节她竟已经记不清晰了。
    时间过得太快，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这段感情就已经走到了尽头。姜微对爱情有着自己的看法与执着，如果不喜欢了，又何必勉强再在一起？如果不喜欢了，就该干脆的分手，这样对彼此都好。
    韩叙坚持等到她回s市后，两人心平气和地面对面坐下来说清楚再由他来决定彼此的结局，他这样的做法，在姜微看来，简直离谱到可笑。
    分手，不是儿戏，不是姜微一时任性随便说说而已。若是韩叙真的还在乎她，他的态度不该这么冷静。如果他从来没有过分手的念头，那么在听到她提出分手的那一瞬间，他该怒不可遏，甚至会即刻返回w市与她解释清楚。这样才正常，不是吗？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淡定地说：“年后再提。”
    姜微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他也有动过分手的心思，甚至他也猜到了他们的结局，一直在等着分手的时机，那么为什么还会拒绝？不论姜微提出分手的态度如何坚决，他都纹丝不动。
    姜微索性也不再去管，在她看来，他们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韩叙这一行为更是让她心冷到极点。连分手都不当回事的男人，对感情又会有几分认真？
    真正失去一段感情时，也不如想象中那么难受，姜微只是觉得有些遗憾。遗憾彼此都不是对的人，遗憾连分手都是如此苍白无奈。
    她抬手关了灯，整个卧室陷入了沉寂的黑暗，寂静的夜里只听到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
    即使昨晚睡得不安稳，姜微第二天也还是早早地就起床了，之前答应了姜萧今天中午要带他去w市一家口碑不错的西餐厅吃牛排。
    也许西餐在大人看来再为平常不过，但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奢侈的。记得几年前，父亲还在世时，他们三人也一起去过附近新开的西餐厅尝鲜。
    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西餐的一家人来说，餐厅里的一切都是陌生而尴尬的，他们甚至连菜单都不太能看得懂。父亲照着菜单上的招牌餐给他们一人点了一份牛排，姜萧又要了杯饮料。
    服务员问：“牛排需要配什么酱汁？”
    “……”他们答不上来，紧张得想从菜单上寻找这些信息。
    服务员将菜单翻至酱汁那一页，询问他们是选择香草汁、番茄汁还是黑胡椒汁。
    姜微讪讪地回答：“我要香草汁。”
    姜萧则说：“我要黑胡椒汁。”
    服务员记下口味，又问：“牛排要几分熟？”
    幸亏她懂得常识，连声回应：“七分熟。”
    “两份牛排，一杯饮料，牛排七分熟，一份是香草汁，一份是黑胡椒汁。”服务员又念了一遍进行确认。
    父亲称自己不饿，也吃不惯牛排，便没有点自己的那份。可是姜微看得出来父亲是担心价钱昂贵，在外用餐对于他们这个家庭来说是奢侈的，这家餐厅的每样菜式价格都很贵，于是在弟弟兴奋地还想再点其他食物的时候，她及时合上了菜单。
    餐前的烤面包片与水果是免费自助供应的，他们取了许多，姜微注意到父亲吃了不少烤面包片。
    服务员将盖着锅盖的牛排端上来时，示意他们将盘子里的方形餐巾拿起来。可是他们都看不懂他的动作，也没有学习过正确的使用方法，不知该将餐巾放在哪里，姜萧甚至直接将餐巾垫在了盘子下方。
    姜微好歹看过电视剧，以为这是用餐时的餐巾，便将餐巾对折，再将褶线朝向自己，摊在腿上。
    服务员耐心地说：“请将餐巾展开，挡在自己身前，防止被热气烫到。”
    她顷刻间红了脸，按照服务员的吩咐开始照做。牛排的盖子被掀开，随即发出“刺啦”一声响声，面前也蒙上一层热气腾腾的雾气。
    姜萧兴奋地学姐姐的样子使用刀叉，不到十岁的男孩力气小也切不动牛排，于是父亲便为他将牛排一块块切好。
    姜微将牛排切了大半给父亲，又夹了些意大利面，姜明摆手拒绝道：“微微，爸爸不吃这个。”
    “爸，这是女儿亲自切的，您就给个面子嘛。”姜微故意撒娇。
    姜明这才也笑着品尝起来。
    后来，姜微吃过无数次西餐，却依然忘不了与父亲和弟弟初次吃牛排的场景，只停在记忆中，又青涩又暖心。
    方怡倒是一直不太喜欢在外用餐，于是这次只有姐弟二人一起去。
    西餐厅在闹市区，步行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姜萧不禁提议：“姐姐，我们骑电动车，好不好？”
    自从姜萧学会骑电动车以后，总是跃跃欲试，方怡担心他的安全，将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住宅楼下，不允许他一个人骑到大马路上。
    姜微见他的眼神闪烁着期盼，便答应了他。姜萧驾驶，而她坐在他身后。姐弟都全副武装，帽子、手套和围巾都戴得好好的，也不觉得风刮得寒冷。姜微一边紧张地注意着路况，一边默默地想，弟弟长大了，似乎也能让人依靠了。
    他们到达西餐厅外面，姜微在付停车费，而姜萧拉着她的手，指着窗边对她说：“姐，我又看到那个叔叔了！”
    ☆、第13章
    参加婚礼之前，徐敬南本是打算等到婚礼结束后便连夜开车回s市，现在却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暂时不急着回去，想在这座城市再多留几天，看看风景，顺便看看人。
    只是他没想到，会接到苏辰的电话。
    “敬南哥，你回去了吗？”她的嗓音沙哑不已，似乎是感冒了。
    “没有。”即使苏辰的身份早就已经变了，但是对他的称呼却还是照旧。从小时候起，只要她乖巧地唤一声“敬南哥”，他便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即使她真的只是纯粹把他当做哥哥，即使她的眼里只看得到距离她千里之外的徐敬东。
    “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徐敬南轻抿薄唇思考了一瞬，终是没有拒绝。她还在w市，而她会单独约他出来见面，那只有一种可能性——徐敬东离开了，抛下她一个人回了s市。
    面前的女人再不复从前的朝气蓬勃，不过才二十六岁的年纪，却仿佛染上了经年岁月的沉重。她坐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徐敬南也同样一言不发，却无法忽视她发青的眼底，她一定整晚没睡。
    若是以前，徐敬南见了她这副脆弱的样子，一定会忍不住问一句：“辰辰，嫁给徐敬东，你后悔吗？”或许是他太过卑鄙，他希望她后悔当初的选择。
    而现在，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经过昨晚一事，徐敬南心里产生了最坏的想法——徐敬东会娶苏辰，绝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报复他，是为了让苏辰再经历一次景澜所承受的一切。
    如果徐敬东说的是真的，那么苏辰便是他们兄弟相争的牺牲品，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反而是他。徐敬东看出他喜欢苏辰，所以才会抢在他前面对她表白甚至是娶她，在婚后才会这般冷漠绝情地对她。
    苏辰放下刀叉，轻吁了一口气，无力地问：“敬南哥，你说如果我当初没有嫁给他，现在会幸福吗？”
    徐敬南眼底划过波动，紧蹙眉头，却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如若他现在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说：“你不该选择他。”他甚至会质问她：“为什么你从来看不到我的存在？”
    可是，他如今已经三十二岁了，很多以前无法理解的事情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看透，慢慢看淡。徐敬南不会再去做无谓的假设，更何况，即使苏辰没有嫁给徐敬东，也不一定就会和他在一起。若是真的不喜欢，强求也不会幸福。
    苏辰没有得到他的回答，摇了摇头，扯着嘴角苦笑一声：“也不会幸福的。”
    自问自答般的对话，竟让徐敬南不忍心去看她的表情。究竟是怎样不堪的婚姻，能够将一个人改变至此？他无法反驳她的观点，苏辰看似软弱，却很执着，从喜欢上徐敬东起，那份心意就再也没改变过。
    嫁给徐敬东，曾经是苏辰的梦。在她快要醒来时，这个梦忽然就实现了，她才发现一切都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她没有后悔的余地，因为如果梦想始终没有实现，也会留有遗憾。
    徐敬南不知该说什么，劝慰的话连他这个开口的人都觉得无奈，苏辰不会想听。他又想起昨晚徐敬东说的那些话，竟也无法分辨他说的究竟是真相还是故意激他的气话，只能试探地问苏辰：“徐敬东连夜回s市了？”
    苏辰的手指轻颤了一瞬，她不想在徐敬南面前变得如此低微，她害怕被他嘲笑和看轻，即使她明知道他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