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荒川阴死地（四）

    这黑火不是罗刹煞火，而是柳知返的生死炉死气凝化，火焰将三只大妖吞噬其中，三只始祖大妖早已死去多年，支撑行动的只是它们身体里面的死气和本身存在的肌肉记忆。
    它们受荒川阴死地的生死炉死气影响才能行动，而柳知返的死气是生死炉死气精华，两者同宗同源，因此当黑色的火焰将三只大妖吞噬在火海中时，柳知返搅动死气所化黑火，黑火窜动如同乱流，与大妖体内的死气产生了共鸣，紊乱了三只大妖体内的死气运行，它们的动作忽然间变得滞涩无比。
    就在它们动作滞涩缓慢的短短瞬息间，柳知返从黑火之中闪现身形，一跃而起跳上了狼妖斗牙王的肩膀上。
    柳知返单掌拍在斗牙王鬣毛焦枯的脑袋上，这一次他并没有用真元去摧毁始祖狼妖的尸骸，而是将自身死气注入了斗牙王的身体里。
    他的死气是生死炉死气之精，而支撑斗牙王尸骸行动的死气虽然同属生死炉死气，但并不纯粹，如此一来斗牙王妖躯中的死气感受到同源死气，受到精华所吸引，立刻从狼妖体内喷涌而出。
    柳知返以绯云诀运行生死炉死气，将自身死气与斗牙王体内的死气融为一处，绯云诀吞噬之力眨眼间将妖狼体内死气同化吞食。
    始祖妖狼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它抬起双爪想要将肩头的柳知返抓下来，但手臂抬到一半儿，全身便裂开一道道裂痕，最后残存的死气全都蜂拥而出被柳知返夺走，斗牙王的尸骸立刻腐朽化为了灰烬。
    同样的方法柳知返故技重施，将熊罴精和黑甲真君尸骸内的死气全部夺走，两只始祖大妖同样化为了黑色的灰烬随风而散。
    “没事吧！”
    狐灵雅呆呆地看着他，摇摇头，“没事！”
    当啷！手里的刀落在了地上，其实她差点儿被那三只始祖大妖的威压吓到失禁，当然她不会说。
    “它们的弱点在于体内死气！虽然是始祖大妖，但毕竟只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罢了！”
    狐灵雅斜着眼睛看着他，“你怎么也学会自大吹牛皮了，这也就是你能够夺走它们体内的死气，换做别人早就死了！先前忘了是谁被逼入死角还被砍了一刀，要不是我当诱饵----”她嗫嚅嘀咕道，虽然嘴上说不介意，但现在回过神来还是阵阵后怕，看来心里还是有些不满自己被当做诱饵险些命丧当场。
    柳知返知道她没有真正责备自己的意思，只是咧嘴一笑，捡起饕餮转头望向站在第三道石门下如石像般的狐族先祖妖狐慕白，说道，“我看这些上古大妖不像是死在这里后变成了这些混浊生死炉死气的奴仆，反而倒像是守卫这里！你们狐族中关于祖先的传说没有说狐祖慕白终于何处吗？”
    灵雅回忆着说道，“我们狐族一开始并不是住在苍鹭山的，举族迁徙苍鹭山后许多先古的历史都淹没在时间里了，我们妖族又不像人类那么注重记载历史！关于狐祖最后的传闻是它离开了族人不知所踪，不知在什么地方寿终正寝！还是死于非命----”
    “如今看来你们狐族先祖看来是最后来到了这里，并且和另外三只始祖大妖死在此处！”
    “可先祖大妖们为什么守护这里？”灵雅不解道，她蹙起纤眉思索着，“而且四位妖族先祖为何全都留在这小小的隧道之中，而且据我所知这四位中，血狼妖斗牙王和熊罴精负山明王可是生死仇敌，它们生不睦，怎么可能死同穴。”
    “除非---除非这是一处对整个妖族而言都极为重要的地方，这里----这里莫非是-----”灵雅双眼瞪大，脸上激动之色和惊讶之色溢于言表，”莫非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妖族圣山？能让四位始祖大妖死后守护的，只可能是妖族大圣讲道的圣山！”
    她激动地看着柳知返，希望他能得出同样的推论来，柳知返转身说道，“如果从这条溪水中蕴含的庞大妖力而言，的确有可能是妖族圣山，但解释不通的一点是妖族圣山为什么会有生死炉死气？”
    “或许还有第二种可能，这里也可能是生死炉的另一块碎片，你怎么能说四位始祖大妖死在此地，就一定是为了死后守护这里，生死炉之灵紫尧是生死炉诞生的第一妖皇，它的彪皇诀是最强大妖力，说不定这四位大妖是为了争夺生死炉残片，妄图在其中得到紫尧彪皇诀的秘密，所以在此处生死大战，最后力竭反被死气所趁，一起死在了这里！”
    灵雅脸一沉，撅嘴道，“你不能说点儿好听的？要是按你说的，四位始祖大妖要是在这里有过一场大战，那这里应该破败不堪才对，可在穆兰渊之前那三道石门都完好无损，这隧道中也没半点儿大战过的痕迹！”
    柳知返一想，忽然发现她说的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无法反驳，于是他说道，“你说得有理！不过真相是什么，我们还得继续往里走！”
    狐灵雅本来看到四位始祖大妖的尸骸出现在隧道中，心里就打了退堂鼓，但现在得知这里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妖族圣山，她心一横干脆不做不休！点点头道，“那就继续往里走！”
    柳知返看着妖狐慕白说道，“但你们狐族先祖为何之前没和斗牙王它们一起动手？反而在一旁看着？”
    “是不是它体内的死气已经枯竭了？”
    柳知返摇摇头，“我没有月婵那种本事，看不见它们体内的气息运行，不管怎么样，像之前那样将它也化为灰烬便是！”
    他看着灵雅的眼睛说道。
    灵雅眼中有一抹犹豫，咬着嘴唇道，“那好吧！不过----能不能让我先拜一拜它，毕竟，毕竟它是我狐族的始祖！”
    柳知返点点头。
    狐灵雅就地跪下遥对着妖狐慕白的尸骸三拜九叩，“请祖先饶恕灵雅之大不敬，非是灵雅对先祖法身不敬，我苍鹭山狐族横遭大难，族人沦落，家园疮痍，故此不远万里寻找圣山，势要寻得妖族大圣传承，好中兴狐族于沦落之际，报得家破人亡之血仇，请先祖怜我佑我，狐族后辈灵雅叩拜！”
    等她拜完，柳知返冲了出去，他拖刀疾走，饕餮刀只在地上留下一道耀眼的火花，而狐族先祖慕白却依然不动如钟，静静站在石门之下好似石偶。
    “知返，小心一些！我总觉得先祖不大对劲！”灵雅在身后喊道，柳知返心中不敢怠慢，双手持刀一刀斩向妖狐慕白。
    死气成火从刀锋下化作一道黑色火蟒绕过妖狐的狐躯将它缠绕住，黑火大蟒黑气为身，火焰为信，昂首吐信绞紧了火焰身躯。
    柳知返依然用对付其余三只大妖的方法，想要先扰乱妖狐体内的生死炉死气，然后将它体内死气夺走，失去了死气的支持尸骸自然化成黑灰。
    只见妖狐慕白身上早已失去光泽的灰白毛发被黑火烧焦，它全身发出咯吱吱的声音，好似骨头在崩裂，一股股黑气从它毛发之下，口鼻之中钻了出来与盘着它身体的火蟒融为一体。
    见妖狐体内的死气已经紊乱，柳知返再不迟疑，进步欺身在地上大踏三步，一跃而起跳到妖狐头顶，他伸手向着妖狐头颅抓去。
    死气控制它们身体势必会凝聚在头顶，柳知返手上生死炉死气缭绕，似一条条黑色的细线将狐族先祖的脖子缠住。
    也许是这一次的攻势太过于顺利，反倒让柳知返心里隐隐不安，觉得有种不祥之感正在隐隐逼近，他对于狐族的了解远超其他妖族，同样也对苍鹭山狐族十分敬重。
    玄诡的狐妖同时又让柳知返觉得神秘而诡异，作为天下妖狐之祖，狐妖慕白就算已经失去了灵魂不再具备活着时候的种种奇诡秘法，但依然让柳知返感到一股发于本能的不安。
    柳知返具有野兽一般的直觉，只不过这些年来随着紫尧记忆在他神识中的沉寂而渐渐淡忘，但此时直觉告诉他妖狐慕白将要发起攻击！
    就在他跳起来到妖狐头顶的一刹那，骤变突如其来，原本死寂的妖狐竟然抬起头看了柳知返一眼。
    这简单的一眼，胜过了之前三只大妖的所有凌厉攻击！仅仅一眼，带给柳知返的压力超过了熊罴精的巨大月牙铲，超过黑甲真君的开山如意刀，也超过了斗牙王的双爪指刀。
    柳知返不知是不是错觉，本应死去多年的妖狐似乎还活着！
    它已经被柳知返的生死炉死气扰乱了体内的死气流动，它本应像之前那三只大妖一样行动呆滞全身颤抖，然后被他夺走死气化为灰烬才是，怎么会如此淡然地抬起头看了柳知返一眼。
    这一眼不要紧，好似整个世界都被囊括在那一双妖瞳之中，柳知返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那双幽绿色的眸子仿佛化作两轮诡异的满月，将他的魂魄全都吸噬了进去，他感觉到自己全身气血都凝固住，经脉中本性如流的真元霎时间好似悬崖勒马竟顿然止住。
    “妖月目！”
    柳知返脑海中只闪过这三个字，便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阴冷死寂的隧道不见了，巨大的石门不见了，墙壁上跳动恍惚的火盆不见了，瞪着双眼满是忧虑的狐灵雅不见了，甚至那双如鬼神一般的绿色双眸也不见了。
    他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死寂之中，好像落入一座不知所在何处没有边际也没有光亮的无底深海，身心意志全都失落在空茫之际，他无法脱逃，甚至无法挣扎！
    从未有过的绝望之感悍然袭来，这并非他自己内心产生的绝望，而是那妖狐双目赋予他的绝望。
    柳知返第一次见识过妖月目的力量是在苍鹭山，老狐爷狐千壑大战沧帝城家主樱兰和青云剑派古苍天，古苍天手中的九嶷剑之一隐元剑居然无法逃过老狐爷的眼睛，在出天枢剑之前被老狐爷所压制。
    原因便是老狐爷将自身与头顶满月相连，以月为目，遍察万物！他一颗眼睛施展妖月目便瓦解了隐元剑数番攻击，可见这门异法之强大，妖族之中除了老狐爷之外再无第二人能够施展，狐灵雅姐妹们更是压根儿不懂。
    但此时这只始祖妖狐慕白，竟然双眼皆是妖月目，它一双幽绿的眸子里不知隐藏着什么样的力量，被妖瞳所注视的柳知返真元瓦解，气血凝固，连意志神识都陷入一处空茫死寂之地，不仅如此他甚至整个身体都静止在了半空之中，动作依然保持着挥刀出掌，表情淡漠而凝重，可就那么静止在半空，仿佛时间都凝固在它抬头睁眼的一刹那。
    柳知返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是‘它没死！’随后他的神识彻底沉沦在那片无底黑暗的深渊之中。
    妖狐慕白嘴里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声音尖利嘶哑，似一对锋芒刺人耳朵，本就阴冷的隧道因为这声怪笑越发显得阴森恐怖。
    它在死气火蟒的缠绕中挣扎着，缓慢地撕开身上的火蟒，死气失去柳知返的支持眨眼就被它撕碎熄灭，它探出双手向着凝固在自己头顶的柳知返抓了过去。
    那双幽绿的眸子原本呆滞死寂，然而此时却爆发出种种迫人的光芒，仿佛惊喜，仿佛渴求，仿佛贪婪！
    不知是不是惊喜自己在死寂了无数年后竟然还有机会重返人间，不知是不是渴求柳知返那具散发着让它兴奋的金色妖力的强大身体，不知是不是贪婪他体内的生死炉死气，强大古魔罗刹之力和紫尧的残存记忆。
    就在它的爪子将要抓住柳知返的时候，从旁边传来一声大喊，“先祖请住手！”
    狐灵雅眼中满是恐惧，身体也颤抖着，但她却坚决地向妖狐跑了过去，双手托着一团狐火砸向妖狐。
    绿色的妖火撞在它的身体上，然后悄无声息地熄灭，别看柳知返的死气凝化之火能将妖狐慕白的毛皮烧焦，狐灵雅的狐火连它的毛都烧不断！
    “先祖若是有灵，请将他放下！”
    灵雅嘴里恳求，手上动作却是没停，只见她探手舞袖，两道白绫从她袖中飞出缠住空中的柳知返，然后猛地向后扯去。
    然而柳知返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固定在半空，灵雅全力扯拽也没将他移动分毫！
    妖狐慕白不知是不屑这只小狐狸还是根本没注意到她，它幽绿的眼睛里只有眼前这一副强大的躯体，它一双长着白毛的大手攥住了柳知返的身体，然后狐首额头中间，鼓起一个小包，随后咔嚓一声小包碎裂，里面飘出一缕白气来。
    那白气灵动缥缈似有灵性，飘动着隐约是一只狐狸的形状。
    白气直奔着柳知返的额头而去。
    灵雅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眼中泪水夺眶而出，跳上妖狐的肩头拔出匕首便往它眼睛刺去。
    那团白气似乎非常愤怒，在空中转了两圈，然后妖狐一只手松开柳知返一把抓住了肩头的狐灵雅，将她猛地向下扔去。
    灵雅身体在半空转了几圈儿重重撞在了石壁上，她喷出一口鲜血，断了一条胳膊几根肋骨。
    妖狐扔开狐灵雅后紧接着大手直奔着她拍了过去，以妖狐的力量灵雅势必被拍成肉泥，她眼中流着泪，嘴角淌着血无奈地看着头顶的大手越来越近，闭上眼睛绝望地等死。
    但妖狐的手伸到一半儿却停下了！
    不知道它是不是感受到了属于自己血脉的气息，还是残存的一些神识还有某些理智存在，它生硬地转头看了灵雅一眼，幽绿的眸子里竟然露出一抹笑意！
    然后再次转眼注视着柳知返，对柳知返它可没半点儿温柔了，那团白气扭动几下也终于钻进了柳知返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