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荒川阴死地 （七）

    沉静幽暗的潭水看不清深浅，也没人猜得到潭水里有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方小小的水潭必然隐藏着惊天的秘密。
    狐灵雅跟随紫尧附身的柳知返跳入水潭，她本想追上柳知返，可奇怪的是柳知返一跳进潭水便消失了踪影，灵雅孤零零一个人沉浸在冰冷的水下，潭水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沉静的水潭骤然间打破寂静，涌动的潭水好似无数只手在拉扯抓揉着她的身体，她吐了个气泡睁开眼四下寻找，却哪里还有柳知返的人影。
    就算潭水再深，两人脚前脚后跳入水中，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无踪，她心中焦急，低头看了眼，隐约可见水下有一团微弱的亮光，灵雅犹豫了一下，便继续向下游去。
    然而很快灵雅发现一个让她有些诧异的事实，这水潭虽然从上面看去平和如镜深不见底，可向下游了一会儿她才骤然发现，这水潭并非无底，不仅有底而且还很浅，从水面到潭底只有十余丈深。
    她十几息时间就游到了底，而那团亮光居然是一颗沉在水底的水晶，被上面微弱的光芒照射反射出的亮光，并不是柳知返发出的。
    灵雅心里有些发虚举目四顾，沉寂地水潭很快恢复了平静，周围几十丈方圆的潭水一眼就能看见岸边的黑石，上面微弱的光芒透过水下，澄澈好似月光。
    “柳知返哪里去了？难道他还会钻出一个洞来不成？”
    “那个长得极像司徒月婵的白衣女人哪儿去了，她是鬼魂能入地不成？”
    灵雅心中一片茫然和慌乱，在水底下又找了两圈儿，终于嘴里最后一口气耗尽，她不得不向岸上游去。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原因，她似乎发现水面上似乎比之前明亮了一些。
    越靠近水面光亮越强，而且她跳下水时没觉得水潭有多深，怎么往上游时好像水潭突然就变深了？
    “呼-----”灵雅从水里钻了出来，大口喘着粗气，然而刚刚回过神来她却猛然间发现，眼前的景色竟然变了！
    那扇石门不见了！周围的石壁也变了颜色，她记得清楚，隧道和水潭所在的石室都是漆黑反光的黑石，坚硬锋利，但这里的墙壁却全都变成了白色，不像石头反倒像是骨头。
    明亮的光芒从上方投射下来，照在水潭之上，灵雅忽然间从阴暗来到明亮，眼睛有些不适，她抬头眯着眼睛看去，却只见头顶四五丈高的地方有一个洞口，光正是从那道洞口上投射下来。
    灵雅现在可以很肯定，这里绝对不是那个石室！
    一个人影站在水潭边上，背对着灵雅，看背影正是柳知返。
    “柳知返-----这是怎么回事儿？这里绝不是我们跳下去的那座水潭-----”她走到柳知返身边问道，可转头一看柳知返，却不由让狐灵雅吃了一大惊。
    只见柳知返神色复杂，半人半兽的怪脸表情纠结在一起，一双紫色的眸子里面流露出无限的惊讶，感慨，唏嘘和浓到化不开的思念，那神色就像看见了自己最恨同时又最爱的人，那目光远游的浪子回到故乡，黄昏处看见有一人站在小村口静静守候，所有爱与恨与怨与念最终全都化作眼中一抹无法释怀的注目。
    见他这般模样，狐灵雅不知为何竟然不忍心打破这寂静。
    而当灵雅看见让柳知返露出如此神色的缘由，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不由瞪圆了，嘴角不由自主咧了起来。
    柳知返眼中思念幽怨爱恨难明的对象，竟然是一具干尸！
    一具不知已经死去多少年的干尸。
    狐灵雅虽然不知道这干尸有什么好看的，但不用脑子也猜得到这具干尸一定和寄存在柳知返身体的生死炉之灵有莫大的渊源。
    她注目观瞧，仔细打量这具来头注定不小的干尸，尸体早已枯干，认不出本来的面目了，原本的衣服也在漫长的岁月中变成了灰烬，只有暗褐色的躯骸近乎石化。
    而最奇怪的是这座干尸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却是被一条条从地下长出来的藤蔓树根一样的东西紧紧缠住，缠住干尸下半身的‘藤蔓树根’同样也已经石化，仔细再一看在其根部居然是从地面裂开的缝隙中钻出来的。
    最让灵雅不解的是这具干尸的姿势，它全身几乎全被地下长出来的藤蔓缠绕绞紧，只有一只手从缝隙中挣扎着伸了出来，但它仅剩的那只手却探向水池的方向，身体和脑袋也向水池的方向倾着。
    好像它在生命最后的时候依然不肯放弃，在用尽随后的力气向水潭哪怕能多爬出一寸的距离，它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什么，只是现在看来它死也不肯放弃的水池里面除了具有强大妖力的水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在灵雅心里在猜测这干尸可能的身份时，忽然一声突兀的啜泣响了起来。
    灵雅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柳知返’居然早已满脸泪痕，那双紫色的眸子里面泪如泉涌，泪水从脸颊上淌下，将左半边脸上的紫色绒毛打湿成绺。
    “柳知返----你------”
    柳知返颤抖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干尸的脸颊上，动作轻柔地就像枕在爱人的膝上，她不经意间垂在自己脸颊上的一缕发丝。
    他缓缓抚摸着干尸枯干粗糙的脸颊，一边静静流着泪，一边深情地看着它，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不见，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具石化的干尸。
    “天舞------”
    “柳知返，这干尸到底是谁？你要见的老朋友就是它？”灵雅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的询问打破了柳知返和干尸之间的无声哀婉，他回过神来，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轻叹了口气，伸手拭去脸上的泪！
    “我要见的老朋友不是她！”
    “只是我也没想到，她居然最后是死在了这里！原来唤醒我的不是慕白的夺舍，而是她在这里---”
    灵雅蹙眉道，“我越来越糊涂了！”
    柳知返摇了摇头，说道，“你跟我来！”
    说罢他决然转身，几步跳上头顶的那个洞口，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洞口外，灵雅回头看了眼那具干尸，不解地叹了口气，虽然现在还不知这干尸的身份，但‘柳知返’刚刚看着它时的眼神，纵然不明缘由的狐灵雅也感觉到了一种旷古的忧伤。
    她跟随柳知返也跳到洞口上。
    迎面一阵清风吹来让人顿时觉得清爽无比，焕然一新，灵雅张着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片苍翠的大森林，远处一座好似嵌在大地上宝石一般的大湖，倒映着蓝天白云。
    远方一望无际，放眼放去尽是碧绿，只不过天地相接之处一片茫茫，显得有些虚幻！灵雅惊愕地只能瞪眼，口中喃喃道，“这是哪儿？这根本不是荒川阴死地，甚至不是大沙漠，柳知返，难道这是一处异空间不成？柳知返？”
    她转头询问，这时忽然她的腰被人抱住，紧接着自己的身体便向空中飞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她挣扎喊道。
    原来是柳知返将她拦腰抱起，任凭她手抓脚刨柳知返不说话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很快便带着她飞到了上千丈之外，离洞口足有二里多远才停住身形将她放下。
    狐灵雅不满地皱眉斥道，“你要干什么？突然之间地，我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家，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礼数，就算咱们关系好也没好到这种程度，再说你又不是柳知返----”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真实！”‘柳知返’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伸出手指向前方一指。
    “你看！”
    灵雅抬头一看，不由惊呼道，“这是----这是什么东西的骨架，竟然如此之大！”
    柳知返指着的，正是他们飞出来的地方！离得远才看清楚，原来那根本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座巨大的骨骸，那道洞口正是骨骸胸骨上的一个洞！
    他们是从骨骸的肚子里面飞出来的。
    骨骸大如山岳，森森白骨在阳光下泛着白色的光晕，从远处看去能勉强辨认出全貌，那似乎是一只似虎似豹的生物死后留下的骸骨，长嘴尖牙，指爪锋利，只是骨骸的姿势却好像人类一样坐在地上死去。
    狐灵雅以前见过最大的骸骨是她祖父狐千壑死后留下的尸骸，大如小山，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竟然还会见到比祖父尸骸还要巨大几十倍上百倍的骸骨。
    什么样的生物能留下如此巨大的尸骨？就算是远古妖兽也未必如这般大小吧？传说中的鲲鹏也不过如此吧！
    柳知返语气带着叹息，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你不是一只要找圣山吗？这座骨骸就是你要找的妖族圣山，也是天下万妖之祖，妖族大圣的遗骸！”
    “不过我还知道她似乎还有另一个名字，紫川-----”
    “妖族大圣-----”灵雅一字一顿！怔怔转头看着柳知返，忽然露出不信的神色，“你没骗我吧？”
    “我有什么理由骗你！除了妖族大圣，还有谁能有如此巨大的尸骸？唔-----还真有一个能与她匹敌的-----”
    “这是圣山？这是妖族大圣的遗骸？”灵雅这一次是真信了，尖利地惊叫一声，脸上浮现一抹潮红，然后忽然眼睛一翻身子向后一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灵雅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揉着眼睛含糊说道，“柳知返，我刚刚是不是昏过去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找到圣山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块被火烤热的石头是，身边火光撩动，一股松脂燃烧的芳香传来，顿时让她响起在苍鹭山时族人们点燃松木围火高歌时的回忆。
    天边仅余一抹光亮，天色昏暗！
    灵雅顺着火光望去，柳知返坐在火堆边上低着头，在他身后一座巨大的暗影如山岳，岂不正是她‘梦里’的那座圣山，那座妖族大圣的遗骸。
    “柳知返------我----”她开口刚要询问，就听柳知返说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先听我讲个故事如何？”
    狐灵雅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