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产屋敷无惨因为身体原因，并未住在产屋敷的主家里，因为每到樱花盛开的季节，空气中布满的花粉，总是会引起他严重的咳嗽。
    因此，为了能让无惨安心静养，他的父母在平安京靠近郊外的地方，重新为他修建了一座房子，周围没有任何会引起无惨不适的东西，还有好几个温泉池，可以细细抚慰无惨不适的身体。
    产屋敷家主因为要处理政务和上朝觐见天皇，并未在这边住下。但又担心京中之人嚼舌根，误以为产屋敷家放弃次子，所以将房屋修建的特别大，几乎和一个小大名的房子没什么差别。
    产屋敷家主在休沐时，便会过来看望次子之时。而无惨的兄长，则是时不时会搬到这里来小住，以便照顾到这个体弱多病的幼弟。
    产屋敷纱织不明白，明明自娶妻后，无惨的身体越来越好，都能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也没问题。怎么突然就病重的快要死了一样。
    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匆匆忙忙的就赶过来了，路上还不断的安慰自己，没事的，就和以前一样，无惨会挺过来的。
    可看着躺着床上的无惨，胸膛轻微的起伏着，若是不注意去看，都看不见那细微的震动。脸色更是苍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没有。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带着些许责备的询问青玉 无惨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一病不起了。
    青玉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早一觉醒来，就看见无惨整个人都不行了，吓到他连忙叫仆人去请医者过来。
    明明昨天晚上还那样欺负着他，可今天就生死不知了。
    青玉感觉胸口闷闷的，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
    产屋敷结弦轻声的说到，好了，母亲，弟弟的身体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向上天借来的。
    这个声音仿佛有着镇定人心的作用，青玉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清冽的泉水一浇，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一下子就不慌张了。
    青玉看向了产屋敷结弦，心里充满了感激。
    产屋敷结弦和青玉一样名满平安京的人。只不过一个是想嫁，一个是想娶。
    想当初平安京里还流行过他俩的话本子，可现在却是大哥和弟媳的关系，让不知道多少吃他俩cp的人伤心欲绝。
    之前医者已经过来瞧过了，药也给无惨喝下了，可他还是一直高烧着，醒不过来，医生说，可能有些危险了。青玉紧了紧喉咙说到。
    产屋敷雅治镇定的说到，会没事的，正好小野医师还在平安京，让他来给无惨看看，一定会没事的。
    小野医师？
    是上次给我治病的小野真彦？青玉有些不确定。
    不过能得到产屋敷家主的信任，一定是个水平相当厉害的医者吧。
    青玉坐在床边，用帕子仔仔细细的将无惨脸上的汗水一一擦去，他有些担心无惨会不会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
    虽然他确实会期盼无惨会死去，这样自己就自由了。可当事情真正发生时，他又不希望无惨这么带着一身病痛死去。
    这是人类的恻隐之心。
    就像你知道自己的仇人得了绝症快要死去，在对方还未逝去时，你心里可能会隐隐期盼对方快点死去。可当他真的因为病痛要死去时，你会觉得你们之间的仇恨也不过如此。
    不一会，小野真彦便进来了。他跪坐在床边，用针在无惨的几个穴位扎了一下。
    无惨满脸痛苦的脸庞便慢慢的安宁下来。青玉看着暗暗惊呼，这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客厅里，产屋敷夫妇跪坐在主位上，产屋敷结弦在旁边坐下。
    小野真彦快步上前，产屋敷大人，我刚才已经为贵公子施过针了，但这只能缓解贵公子的痛楚而已，贵公子现在已经是强弩之弓，撑不了多久了。
    可这一个月以来，他的身体一直好好的，看起来好很多了，怎么会？产屋敷纱织说着便掩面而泣，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贵公子的身体从幼时便一直亏损着，如若换作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可能早就夭折了。但是贵公子一直靠着珍贵的药物吊着一条性命，能活到现今，已经很不容易了。小野真彦沉静的说到。
    一时间，和室里寂静无声。
    产屋敷父子流露出些许的悲痛，是呀，这个孩子从小就病着，不知道多少次差点救不回来。可这也是他们的亲人，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他们也决不放弃。
    冷静下来的产屋敷纱织，呆呆的看着某处，回忆起与孩子相处的点点滴滴。
    可后来无惨长大了，脾气特别坏，不让人靠近，以至于纱织并无多少与无惨长大后相处的记忆。
    想到这，产屋敷纱织心中又是一痛。
    产屋敷雅治身为一家之主，不像他的夫人一般感情外露，可捏紧的双手，眼角微红，也显示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的幼子，从出生起便饱受病痛的折磨，眼看这几日大好了许多，没想到
    或许这个孩子与产屋敷家无缘吧！
    他沉静的对小野真彦这样说：无论再贵重的药物，我产屋敷家都拿的出来，还请您多多费心，一定要救救无惨，最后无论怎样，我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世上有种东西，是不需要任何回报的，母爱无私，父爱如山。
    小野真彦作为当世最有名的医者，不知道为多少王公贵族看病。有些家族，比臭水沟里的老鼠还要令人厌恶。
    如产屋敷家层次的贵族，却如此的注重家族成员，他遇到的太少太少了。
    小野真彦沉思了一会，便做下了决定。
    我手上有一副药方，或许能救回贵公子，只是这副药欠缺一个最关键的药引子，那就是青色彼岸花。
    青色彼岸花？
    第6章 平安京
    可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只见过红色的彼岸花，从未听闻这世间有这所谓的青色彼岸花，小野医师，这产屋敷雅治沉言道。
    是呀，若非在下在年幼之时见过过这青色彼岸花，或许在下也不会相信这世上有青色彼岸花。小野真彦感叹道。
    这世间，青色彼岸花是存在的。
    千年前的平安京，繁华热闹。
    这几十年里，日本不断派遣遣唐使去到唐国学习许许多多先进的知识，而天皇居住的京都，更是仿照唐国的国都修建而成。
    街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商品，也有一些唐国的瓷器和茶叶，最受人追捧，不过只要一有唐国那边过来的瓷器和茶叶，立马就会被贵族门垄断，只要很少一部分会流出来，再被富有的商人们哄抢回去。
    可在这繁华的的背面，充满了贫穷、疾病、麻木愚昧的人类，也有丑陋、可怕、毫无人性的怪物。
    繁华的只是平安京，以及那些醉生梦死的贵族们。一旦走出平安京，越往外走，越是混乱。
    卖儿卖女的赌棍，即使贫穷也压不住他那颗好赌的心，邪恶无比的强盗，经常劫杀一些没被背景的商人。有时天公不作美，遇到收成不好的时候，农民也会伪装成强盗出去打劫，以此来养活自己的家人。
    小野真彦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贫穷无比的村落里，他的父亲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在这饥荒贫穷的地方，只有他们村子的人活得滋润一些。其他的村子，早就只剩下一些活动不便的老弱妇孺。
    可后来小野才知道，原来他们村之所以可以不用卖儿女，不会在老人年老时将老人带进山中，都是因为有着鲜血在滋养着他们，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活下去。
    平时农忙之时，大家都是安分守纪的农民，可一到闲暇之时，大家就会下山去劫杀路过的人，而女人就会留下，在这里为他们繁衍后代。
    小野十分聪明，比起他的三个哥哥。他一点也并不像是农民的孩子，所以小野父亲十分看重小野，希望他长大后可以接任村长这个位置，带着村民们一起活下去。
    可小野真彦十二岁之时不慎落进冰窟里，他在床上挣扎痛苦了半个月，每日都在这极冷与极热之间相互转换，身子早就崩溃坏掉了。
    可他不想死，他想知道是那个将他推进冰窟里，他还未走出这令人厌恶的村落，他不想一个人孤单的死去。
    他不甘心！
    就在这时，他遇见了改变他一生的人，他的师父，一位来自唐国的名医，李真言。
    师父是被父亲抓来的，这是来自唐国的人，父亲不敢对他动粗，原本父亲和村民们打算伏击过往的商人，可没想到却看到了李真言。
    这可是唐国人
    即使是父亲再胆大，也不敢动手，一不小心，可能全村的人都会被武士们杀光，因为他们侮辱了来自唐国的尊贵客人。
    可父亲想到了我。
    因为父亲看到了李真言背着的药箱，知道了他是个大夫。
    父亲将村民们都打发了，独自一人来到师父的面前，跪下祈求他能就自己的儿子一命。
    初见师父时，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可仔细看去，上面绣满了精致的云纹，披着雪狐的披肩，与雪地里的雪交相辉映，却也未被夺走半分风采。
    病的整个人都迷糊的小野，仿佛被一下子带回现实，可又宛如在天国，否则他怎会看见这如珠似玉的仙人。
    这病确实严重，也只剩下一口气了。李真言开口说到。
    我是没救了，是吗？小野呆呆的望着李真言，真好，死之前还能看到这样的人，小野没怎么读过书，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见到的美景。他只知道，自己看到了这世间最珍贵，最美好的景象。
    小野想多和仙人说说话，一改沉默寡言的样子，积极的问着各种问题。
    您是来自唐国吗？我从来没有出去过，您可以给我描述一下外面的世界吗？这样我即使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小野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说到。
    我还没说你会死呢！你运气不错，我之前采到一株青色彼岸花，这个可以救你的命。李真言笑道，小小年纪，别这么看不开，这世间万物的美好与神奇，还未看便死去，未免太可惜了。
    大唐确实很繁华，不过你还小，不宜渡海，可以先去平安京看看。还有
    小野真彦听着李真言说话，可注意力早就不在他话的内容上，反而因为这宛如仙乐一般的声音而沉迷。
    我一定是遇到了仙人，好温柔，声音也好好听。
    突然，小野眼里的白色被一抹青色所取代。
    这是一朵保存的十分完好的青色彼岸花，即使不如刚开始摘下来那般鲜嫩美好，可还是那么的让人惊叹。
    看，这青色彼岸花可以治好你，到时候你就会和从前一样健康了，到时候无论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用了药后，小野慢慢的好起来了。一点后遗症都未曾留下，比成年的男子还要健康几分。
    身体好后，他依旧缠着李真言，一刻也不曾离开。
    李先生，您为什么要来日本呢？这里这么的贫穷落后，比不上您的故乡吧！小野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想来便来了。更何况，远渡重洋，也十分的有意思。李真言看着自己手里的书，淡淡的回到。
    可很危险吧？就像这次，您是被我的父亲劫来的吧。小野很喜欢自己眼前的人，可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讨好对方。他每天都会询问李真言一些问题，有时会得到回答，有时得到一片静默。
    可只要得到回答，他都会觉得幸福无比。
    李真言嗤笑一声，你觉得我这一路走来，没遇到过危险吗？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危险的一般是对方。
    说罢，李真言起身拉开了门，风雪随之涌入，带动着他如墨的长发，轻轻的飞舞着，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冷香。
    就像日本传说的雪女一般，可雪女太过冰冷，而李真言是温暖的。
    既然你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李真言便离开了村子，小野真彦不哭不闹，没有任何反应。
    李真言走了，也带走了这个村村长的小儿子。
    小野真彦是尾随着李真言出村的。他不想离开李真言，便一直跟着，看到李真言举剑将遇到的盗贼杀光的模样，也看到李真言温柔救治病人的模样。
    李真言发现时，离小野真彦的家乡已经很远了。
    后来的三年里，小野真彦跟随李真言学习医术，他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将李真言传授给他的知识吸入脑海里。
    他只想得到师父的夸奖。
    他觉得师父就像风一样，留不住的，或许出于怜悯将他带在身边，可总有一天，师父会离开他。
    可是他没想到离别来的这么快，在他十五岁那年，师父就走了。
    他发了疯一样的去找，可是却再也没有见到师父的身影。
    产屋敷一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那没有青色彼岸花，无惨是否就没救了。
    也不一定，我研究过这副药方，这副药可以起起死回生之效，即使没有青色彼岸花，也能起一定的药效，里面有许多珍贵的药物，所以我没有试过药，因此病人清醒后会有怎样的后遗症，我不敢保证。小野回答道。
    产屋敷一家一脸的凝重，这关系到无惨的生死，他们谁也无法轻易的做下决定。
    最后由产屋敷雅治做出了选择。
    您给无惨用吧，至少他还能有一线生机。到时候若找到青色彼岸花，给无惨服下，能不能将后遗症消除。产屋敷家主说到。
    如若找到青色彼岸花，到时候再服下，效果也是一样的，只是我寻找多年，也未曾找到。小野真彦叹了一口气。
    您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到时候产屋敷家也会出动人手去寻找，只要在日本的国境内，就一定会将青色彼岸花找到。麻烦您先将药方抄下，我让下人去给无惨熬药。产屋敷家主说到。
    不一会，小野真彦便将药方抄出。
    产屋敷结弦接过药方，便带着下人去熬药。
    麻烦小野医者先在我儿的院落里住下，照看我儿，届时无惨病好后，我产屋敷家必有重谢。产屋敷雅治郑重的许下承诺。
    您不必如此客气哦，如若找到青色彼岸花，也算了结了我的一个心愿。小野真彦比谁都希望能找到青色彼岸花。
    自师父离开的这十年间，他从未放弃过寻找。他去过太多的地方，可从未找到过一株青色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