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诺大的室内设施简陋，空气中飘散着旖旎情欲后的气味，女人早已惊恐地跑走了，廖莉莎坐在床上，看着面前争锋相对的两个女人一言不发。
    她抚摸着泛着点点青紫的脖子，咳嗽了一声。
    廖一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响，她用枪拍了拍单烟岚的太阳穴，先让保镖把她拉到一旁，自己转身坐在桌子边的木椅上，门口的保镖准备好医药箱为她包扎。
    “不是让我自己解决？”廖莉莎声音冷淡，手臂止不住的颤抖，随意套上一件衣服。
    包扎好大腿，保镖抵着单烟岚带上来，一脚猛踹她的膝盖跪在廖一梅面前，女人接过其他人递来的烟夹在指尖，光裸的脚踩在她头上。
    她呼出一口烟，迷雾缭绕模糊了五官，“你那点小手段能来干什么？姐姐不是说了会帮你吗。”
    “廖一梅，我真不知道你是大胆还是蠢。”廖莉莎冷笑出声，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看了一眼狼狈至极的单烟岚，“她是宋足的人，还想不到后果吗？”
    “宋足啊。”想象中慌张的神色并没有出现，她撑着头轻笑一声，“他现在应该在为公司头疼吧，哪里有时间管女朋友呢。”
    廖莉莎明显不知道这件事，她紧皱着眉，“你做了什么？”
    “给一个刚接手公司的毛头小子上一课罢了。”她弯了弯眼，踩在单烟岚头上的脚用力往下压，地板的冰凉寒气透进她的额头，廖一梅不以为意，“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一个孩子，你还怕他掀起什么风浪？”
    廖莉莎没说话，不知是不是被这个解释说服，转身对保镖挥了挥手。
    “看来你早就准备好了呀。”廖一梅眼睛发亮，兴奋的盯着保镖手里的针管，“我可爱的妹妹，你这样会让我越来越喜欢你呢。”
    针管里的液体呈淡淡的黄色，单烟岚一抬眼的时候就看到了，她剧烈的挣扎起来，廖一梅许是觉得不舒服，直接放手让保镖牵制着她。
    廖莉莎接过那针管，慢慢蹲下来，“单烟岚，你觉得到现在为止还能怪谁？”
    单烟岚眼神冰冷，手腕被死死的禁锢住，对方力度很大，恐怕早已淤青了。
    不知为何，她没感到多少害怕。
    甚至有些期待她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但再怎么死也不愿死在廖莉莎手上。
    “要怪，就怪你和廖一梅很像吧。”廖莉莎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她甚至不愿看她的表情，嘴唇紧贴她的耳朵，“你现在的感觉和我最恨她的时候一模一样，一副什么都掌握在手中的样子……”
    不紧不慢的立直身子，她晃了晃手里的针管，“这里面混杂了一点花生。”
    单烟岚瞪大了眼。
    “不多，你死不了。”她说得轻描淡写，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可能在你见到宋足之前就已经恢复了。”
    她唏嘘记得她之前有提过自己花生过敏的事。
    “我很好奇你会是什么反应。”她骤然拉住她的手，针头就这么抵在她的血管处，“你那张漂亮的脸会变得很狰狞还是很恶心？”
    廖一梅一直默默的看着这边，闻言笑道：“我猜会很丑陋吧。”
    看着溢出液体的针头，单烟岚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这比一击毙命还要窒息。
    在尖锐的针头插进来的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宋足的脸。
    不知道廖一梅做了什么，总归是对他不利的事，她不知道宋足知不知晓她被绑架，现在的她很无力也很绝望，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沦落至此。
    她在知道自己对花生过敏后便再也没有接触过它。
    爸妈对此很警惕用心，任何含有花生的东西都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现在这个最让她排斥的东西就要以这种残忍的方式进入她的体内，她死死的盯着针头，后背开始冒冷汗，心跳几乎骤降。
    突然，砰地一声，左边的墙被破了一个巨大的洞，紧接着十几个黑衣人涌进来，对着里面的人毫不犹豫地开抢。
    “这什么东西！”廖一梅忙拉过一个保镖替自己挡子弹，甩开人后敏捷地拿起地板上的枪在床后蹲下。
    廖莉莎显然吓了一大跳，针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惊恐地往后退，被保镖护在后面朝廖一梅跑去。
    单烟岚也是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她踉跄着想站起来，双腿却发软麻木迟迟没有力气，一个黑衣人从身边经过，她挪着身子往后退。
    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她猛地一激灵，结果听到对方毫无感情的声音，“请您跟我来。”
    她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宋足的人，不经意一瞥竟然发现对方没有五官，无脸的人实在是诡异至极，但现下她只能先跟他走。
    “啧，这到底是……”廖一梅发现枪根本打不死这些人，震惊的同时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她拉起廖莉莎推到保镖那边，“你先出去。”
    双方人数相当，但突然冲进来的无脸人根本死不了，廖一梅一方可以说是团灭，单烟岚被人背着走出来，一路上她紧绷着身子，直到看见从一辆车里出来的男人时鼻子一酸。
    宋足快速打开门大步走过来，接过无脸人手中的女人，“没事了。”
    单烟岚知道自己的脸有多么惨不忍睹，她相信他肯定也看到了，宋足抱着她在怀里轻哄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脸色阴冷至极。
    “你在车里等我。”他拍了拍她的背，让无脸人在车上陪她。
    欲往里走，单烟岚骤然抓住他的手，“别去了，反正只是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再怎么做都没意义。”
    宋足无言的看着她，似乎知道她还有话没说。
    “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她平静道，“宋足，在这里承受这些真的没意义。”
    男人目光沉沉，他没有生气，而是拥住她亲吻着脸颊和额头，“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不是你的错。”她没拒绝也没回应，双目无神地看着某一处，“我只是觉得很累。”
    她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抬起头渴求的看他，“告诉我怎么回去吧，好不好？”
    “烟岚……”
    “再这么下去我会疯的。”她睁大了眼，“你感受不到吗，我真的已经忍很久了，你就为了你的私欲牺牲我？”
    她第一次这么咄咄逼人，尽管如此还是感觉有一块巨石堵在心口。
    宋足没说话，静谧的看着她。
    许久没得到回应，她松开手，一把抢过无脸人腰间的枪，不假思索地朝里面走。
    “烟岚。”他总算动了，压住她的手，“别玩，这很危险。”
    她转头，“那你答不答应我？”
    他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轻拍着脊背，头埋在她的颈窝，“答应。”
    得到想要的回答，她松了松手指让无脸人将枪夺了去，而他只是紧紧拥着她，良久，他沉闷的声音传来，“你爱我吗？”
    她不知为何眼角一片湿润，她无声的流着泪，液体浸湿了他的肩膀，她不假思索，说了一声爱。
    指尖勾起她的下巴，宋足吻了上去，来势汹汹的激吻让单烟岚招架不住，她嘴唇湿润红肿，抱住他的脖子回应。
    许久，双唇离开，他握住她的腰提起来放在车座椅上，俯身吻了吻她流血的额角，整张脸更加有压迫感，平静的外皮下让人捉摸不透，“乖乖等我。”
    这一处地理位置很隐秘，谁都不会想到这么一个无人的废弃庄园里是多么的扭曲残暴，宋足只身一人从墙壁上的洞口走了进去，眼一抬便看见两个跪在地上的女人。
    廖一梅发丝凌乱，右臂早已脱臼，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被压在地上，她浑身是血，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居高临下的男人。
    她歪起嘴角，“公司的事处理好了？”
    “托你的福，一点也没理。”宋足不以为意地擦拭无脸人递来的匕首，正是交给单烟岚的那一把，“对公司下手，你这算盘打错了，我不太在乎这个。”
    廖一梅嗤笑一声，“不在乎？你今天杀人了还妄想你那破公司保你？”
    “你想的倒是比我周到。”宋足泛起一丝冷笑，擦拭的动作停住，轻描淡写地扫过来，“你和你妹妹的床戏不出意外的话你爸妈已经看到了，期待他们的反应吗？”
    “什么？”她笑容僵硬在脸上。
    他眼神凉薄，嘴角挂着勾起的弧度，指尖捣鼓着匕首在手里转了一圈，一个收紧，刀尖对准了明显动摇的女人，“一起看看？”
    站在宋足身后的无脸人伸手一挥，一个巨大的荧幕出现在所有人眼前，廖一梅难以置信地看着凭空出现的东西，随即在廖叔叔和廖阿姨的面孔映入眼帘时身子猛地一颤。
    他们焦急且惊恐的看着电视上的画面，廖叔叔羞愤地拍打着不知为何弹出视频的电视，廖阿姨满脸急切，疯狂地按着遥控器，但电视依旧播放着。
    甚至他们的手机也在播放廖一梅和廖莉莎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他们无法忽视这个诡异且让人愤怒惊讶的场景，永远温和善良的女儿在视频里兴奋疯狂的操弄着侄女，一对堂姐妹，不如他们所知道的那样关系不合，反而亲密到睡在了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廖叔叔用力捶打着电视，整个家充斥着肉体撞击声和高亢的粗喘呻吟，“到底怎么关掉！”
    廖阿姨流着泪，颤抖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梅和莉莎……不…不……”
    从头到尾没说话的廖莉莎垂着头，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一滴泪悄声无息滴落，她不知该羞愤还是该开心，这个场面让她既恶心又庆幸。
    看到荧幕中的场景，廖一梅总算意识到面前男人的真面目，不论是公司的事也好，突然出现的诡异无脸人也好，关不掉的手机电视也好……
    “你……到底是谁？”廖一梅咬牙，嗓音不自觉带上一丝颤抖。
    她从未仔细看过无脸人的面貌，这一瞥让她永生难忘，他们的面部一个器官也没有，甚至不知是带了面罩还是就是如此，黑压压一片根本感受不到五官轮廓，也感受不到任何来自他们的视线。
    一个刚接手公司的高中生，一个能利用自己父亲的死的男生……
    即使知道对方从来不是好对付的人，但她也从未放在眼里，她认识宋足很多年，不知何时对方早已褪去了身上的稚嫩，眼底的情绪隐藏的极深，她自觉见过大世面，却似乎在三年前便看不懂他。
    这个认知让她心脏一紧。
    “现在才来问，是不是过晚了？”
    宋足挂起一抹笑，极为阴冷暴戾，荧幕中的画面突然出现一丝闪动，紧接着两个无脸人站在了廖叔叔和廖阿姨的身后。
    “宋足！”廖一梅尖叫起来，她恶狠狠地看着他，“不许动他们！”
    廖叔叔惊恐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随即一下子被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男人无动于衷，不紧不慢地在她面前蹲下，尖锐的刀尖划过她的脸，笑容残忍，“动我的人的时候也问过我意见了吗？”
    “宋足……宋足！”浓稠的血液从她脸颊滑落，深深的一道痕迹几乎横跨大半张脸，她即使尝到了鲜血也不管不顾，杀气十足的怒视着男人，“连你爸的死活都不管，为了一个小女孩这么大动干戈？”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嗯了一声，一个挥臂，凄惨的尖叫声瞬间响彻云霄。
    廖莉莎捂着肩膀痛苦地翻滚着，伤口极深，大股大股的血喷涌出来，她张大嘴无声地痛吟，惨白的脸上不断冒着冷汗。
    宋足走到一个角落，捡起地上孤零零的针管，慢悠悠地朝她走去，“巧了，你好像也是花生过敏吧。”
    廖莉莎痛得快晕了过去，她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绝望无力地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
    不……是恶魔。
    “这么说，我也很好奇你的反应。”他笑容加大，眼瞳极致的黑让他身上的阴森气息更加浓郁，“会变得狰狞还是恶心？”
    这个对话按理来说只有廖莉莎和单烟岚知道。
    她不住的往后退，本能的恐惧这个俊美的男人。
    宋足指尖轻轻的拿着针管，手臂上的筋络却一条一条的鼓起来，看得出他不动声色的外表下正压抑着极致的暴戾。
    一路上他自虐般的任由荧幕的画面播放，油门踩到底，耳边不断徘徊着单烟岚痛苦的闷哼和其他人兴奋的笑声，他面无表情，方向盘却早已捏变了形。
    “浓度不够就没意思了。”他掂了掂手中的针管，一个用力在手心里爆开，液体从指尖滴落，不顾坚硬的碎片扎破皮肤，他不知从哪拿出一个黑色材质的小针管抵在廖莉莎的脖子上，“试一下吧，看你会怎么死？”
    “至于你嘛……”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廖一梅身上，他停顿了一秒，笑着抬手，紧接着荧幕中廖叔叔的头一歪，四肢无力的垂落，“一家人都到地府团聚吧。”
    从村庄里出来已经是一小时后，他脱掉沾满了血腥味的外套，带着一身寒气进了车里。
    单烟岚身上都包扎好了，眼下的乌青看得出极为疲惫，她靠在车窗上熟睡，呼吸几乎听不见。
    车子启动，宋足一刻没移开过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眼神极为深沉，眼底的情愫不明所以，几乎要将女孩吞噬入骨一般浓烈。
    他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没过多久，他感觉到肩膀一沉，偏头看去。
    单烟岚依然熟睡，她寻着熟悉的味道靠近，让人不由得心安，睡得比之前更沉，她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紧紧的缠着他。
    一只手猛地拉过她，紧接着她进了一个冒着冷气的怀抱，宋足死死的环住她，疯狂沉迷的呼吸着她身上令人着迷的香味，他沉醉地汲取着这唯一的毒药，眼睛缓缓睁开。
    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让人毛骨悚然，他指尖插进女孩的发丝，极为缠绵的吻着她的脖颈，似乎要感受怀里的人是否真实一般，力度越来越大，频频传来的窒息感让单烟岚不适的扭了扭身子。
    他松开了少许，沉默的拥着她。
    原来劫后余生是这种感觉。
    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充斥着耳蜗，他不打算让自己冷静，反而更加专注地听着这几乎要将胸腔震碎的心跳。
    他低下头，深深地看着女孩白净漂亮的小脸。
    良久，唯一有温度的双唇吻上她，他闭起眼，气息如预料般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