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这是鹤京第一次出外景，山区内的空气比城里新鲜很多，相对的，温度也要低上很多，鹤京穿了羽绒服还是能感觉到外面零下十几度的冷空气在耳边不停地呼啸着。
    刚到拍摄地点就有人得了感冒，喷嚏声响成一片，鹤京把带来的一些调养的中成药煮了下让顾书分给他们喝，第二天就有不错的起效，得知是鹤京的手笔之后剧组更是对他连声赞叹，把他之前在药店救人的事情挖出来又说了一通。
    这部电影名叫《流云剑》，是根据一本武侠小说改编而来，鹤京在剧中扮演一个不知年龄，不知身世的邪医。邪医莫问隐居山林，从不问世事，亦正亦邪，从来随心所欲，男主角得知莫问的居所之后带着重伤的女主角上门求医，莫问要男主角一命抵一命才肯救下女主角，男主就只好自绝经脉，最后才得知原来莫问发现他沉珂满身，用了釜底抽薪之法将他救了下来，而莫问正是当年替他母亲接生，让他侥幸活了下来的神秘人……剧情虽然狗血但是叙事方法巧妙，其中还有一段莫问虐待男主的镜头，很让莫问这个角色吸引眼球。
    戏份虽然不多，但是要求很高，鹤京花了很久去琢磨莫问这个人，到半夜一点多才睡下。
    第二天，顾书买好了早餐去叫鹤京起床的时候一开门就发现房间里面竟然比屋子外面还要冷。
    “滚出去。”冷冰冰的声音砸在顾书脸上，顾书怔忡间差点把热乎乎的豆浆都洒在地上，他犹豫了下，却见房内人用更加压抑的嗓音沉声道，“滚出去，休要我再说第二遍！”
    顾书毫无意识地回应：“抱歉。”等他将门合上的时候才觉出些不对劲。
    今天鹤京怎么这幅态度？顾大保姆蹙着眉头左手油条右手豆浆，差点就蹲在门口，琢磨了会儿总算是瞧出些门道了。
    鹤京这分明就是莫问的形象！
    过了没多久，鹤京就自己推门出来，瞧见顾书一脸委屈地在门口站着，有点过意不去，“刚才……抱歉。”
    顾书表情夸张地问他：“鹤京，你该不会是入戏了吧？”
    “……”昨晚他睡觉前一直在想莫问这个人物该怎么才能表现好，想到犯困，在无意间睡着了，梦里头，《流月剑》的剧情跟他“上一世”的经历糅杂在一块，竟然让他产生了错觉，早晨那会儿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自然而然地代入了莫问的角色。
    顾书也瞧出来鹤京的尴尬，没刻意为难他，拎着早餐进屋，帮他收拾了一下，“你先去洗脸刷牙，早饭吃了差不多要去剧组了。”
    鹤京点点头，到隔壁洗手间去洗漱，水流声响起又停下，鹤京已经穿戴整齐的出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军绿色的排扣短款大衣，不松不紧的休闲长裤，整个人显得十分清爽干净，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到底人长得好，这副高冷样子也显得特别勾人。
    顾书忍不住夸他：“你这张脸长得太好了，还好来混演艺圈了，不然可真是浪费。”
    被顾书盯得实在是不好意思，鹤京忍不住皱了眉头，把油条送到顾书嘴边：“你看着我的脸能下饭？”
    顾书就着他的手把油条吃了，一边嚼还一边像是花痴一样地继续看着鹤京，“经纪人都不喜欢自家艺人的话，那怎么能把艺人包装得让大众喜欢？”
    鹤京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就任他这样。
    等两人到剧组的时候，人已经来了大半，布景准备工作还在进行，鹤京找到导演听他说了说戏就跟着杂务去找化妆师上妆。
    半个小时之后，一身紫色长袍长发披散的鹤京就出现在众人面前。上了妆的鹤京皮肤雪白，透露出一种病态的美，而眉眼被刻意画得细长，眉尾斜飞钻入鬓角之中，两颊散落下来的长发衬得他脸庞更小，双唇红润，微微抿着，冷漠得就像是一个冰雪雕琢而成的美人。
    见到鹤京的人立刻消声，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导演正在忙别的事情，听到有人喊了句莫问来了就不经意地回头去看，这一看也呆住了。
    太像了！
    简直太像了！
    导演王明满脑子的感慨都拥挤在一起，最后落入印象中的就只有一个“像”字，效果甚至比当初康一杰拍出来的定妆照还要好！当初巨人把鹤京推荐给剧组的时候，他还特别不高兴，鹤京出道以来一直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有那支mv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可王明却认为那只是鹤京的运气，有些东西通过后天的包装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更别说mv这种充满了感情.色彩极易被歌曲情绪调动的东西。
    而上次试演，让王明见识到了鹤京的演技，只不过心中还存在疑虑，今天看到鹤京的装扮之后立刻就放下了心，这个演员选得没错！
    即便演技不出色，就单单是这幅扮相就足以勾人眼球了。
    王明把鹤京叫到身边，一腔激动按捺不住又跟他多说了会儿戏，等快要结束的时候，剧组忽然又骚动起来，王明停下讲话，伸长了脖子向远方看去，没多久就见到一个带着几分邪气的青年缓缓走了过来。
    青年穿着毛领大衣，深色牛仔裤，棕褐色的毛绒磨蹭着他小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嘴角微微勾起，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见到导演的时候扬起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呦，王导。”
    来人正是《流云剑》的主演蔡少霖，年轻又有才华，自出道以来星途一帆风顺，饰演的第一部电影就拿了最佳配角奖，再往后几乎没有演过男主角以外的角色，被人奉承一句“小影帝”。
    自古天才或多或少有些傲慢心理，蔡少霖这样年轻的天之骄子更是满身傲气，他对这个插班进来的鹤京很感兴趣，同时带了些“同类”之间抵触的情绪，这个自从试演以来就得到剧组内外一致夸奖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怀着这样的想法，蔡少霖才会特地提前来剧组。
    蔡少霖是剧组内出了名的难搞，就连名气比他还稍微大些的女主角都没他那么麻烦，王子病重得可以，身边常年带着三个以上助理，据八卦杂志说这位大少爷龟毛到吃瓜子都有专人给他剥壳。
    王明见到蔡少霖这幅挑衅的样子有些头疼，不禁叹了口气，给他们二人互相介绍：“少霖，这位是饰演邪医莫问的鹤京，你前段时间在赶戏，进剧组之前又没跟着大车，可能跟鹤京不熟，这几日你们好好交流一下，期待你们的对手戏。鹤京，这位是主演，饰演流云剑谢云的蔡少霖。”说完顿了一下，冲鹤京眨眨眼，提醒他，“你应该认识他。”
    “你好，久仰大名。”应当的奉承在蔡少霖身上得到了很好的效果。
    蔡少霖扬起一抹邪笑，轻佻地嗤了一声，对鹤京伸出手：“你好啊，期待你的表现。”
    鹤京与他礼节性地交握，蔡少霖率先一步撤开手，对王明说：“导演，你们先拍，我就来探探班，观摩观摩，十点左右才能拍到我的戏份吧？”
    “嗯。”王明吩咐人给蔡少霖搬个凳子坐在他旁边，又让鹤京准备了下就招呼着大家准备开机。
    先拍的这段是关于反派的竹林密谋，幕后boss戴着鬼面具站在竹林里跟一众虾兵蟹将点拨，最后要露出半张邪恶的笑容，作为揭露大反派的最要剧情之一，这幕戏要求很高，可那个饰演反派的演员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脸色一直不太好看，站在镜头前表现也不是不好，导演连连喊卡，到最后都顾不上演员的面子，破口大骂：“你会不会演戏？那个笑是邪笑，是你死对头快要死了的那种快感，狠劲儿狠劲儿，你那一脸便秘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被骂了一通之后，反派演员就真跟便秘一样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你们别来管我，我想静静，也别问我静静是谁”的高冷气息，最后气得导演差点把机器摔了，“祖宗，我叫你祖宗了，一个邪笑，邪笑怎么就这么难？？？？”
    这幕戏要求太高，演员跟导演的压力都很大，拍了几条两方都不满意，最后只能为了进度暂且放下，把后面鹤京的独角戏提到前面去。
    空寂的山林内，一间茅草屋静静伫立在山野之间，飘扬的枯叶随风盘旋，流露出了萧条冷瑟之意。
    一袭白衣的邪医莫问背对镜头，摆弄着在院子里晾晒着的草药，镜头里的鹤京，沉着安静得犹如一块被深藏在宝阁之中的美玉，风华内敛，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满场的人都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看着鹤京的背影。
    蔡少霖意味深长地眯了眼睛，眼里多了几分玩味，鹤京跟他资料里看来的样子很不一样。
    就在这时，鹤京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冷风灌入窗户，带动着他衣摆纷飞，不用任何修饰的长发随风飘扬间几乎要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鹤京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缓缓地转过头，一张清冷妍丽的俊容展现在众人面前，阴柔的面容上毫无表情，深邃的双眸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
    嫣红的嘴唇开阖，鹤京不带一丝感情地说：“这种时刻来打搅我，真是恼人。”
    正在调试的摄影师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等缓过来之后有些担心，单身这么久还会手抖……刚才抖的那一下会不会毁了那副美景啊，那画面不经修饰地截出去就可以拿来当宣传片了啊……也怪不了他啊，谁能想到鹤京的状态居然这么好，第一条就能拍出这种效果来。
    这幕戏到此为止，导演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喊了cut。
    ☆、武打戏
    一结束拍摄，鹤京脸上的冷意少了不少，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令人浑身舒服的温润气质，导演再一次不禁感慨人跟人之间天分的不同，瞥了一眼一旁心如死灰，蹲在一棵树下抽烟的反派，一肚子的火忽然就没了，倒对这个挣扎在演艺圈里十几年的老演员多了些同情。
    鹤京的一条过让剧组压力少了不少，原本因为康一平出事带来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导演决定一鼓作气，先把鹤京跟蔡少霖的对手戏拍了。
    这幕戏也是作为整部电影的重点情节所出现的，里面的打戏更是精髓。
    谢云的流云剑原本在江湖上少见敌手，谢云更是对自己满含信心，向莫问求医不得的时候因为对爱人夏彩衣的担忧而对莫问出手，两人交手十招，谢云被莫问死死地压制住，根本就无还手之力。
    打戏一般都是要求替身的，而这场戏里面动作要求也很复杂，导演也建议两人用替身。不过，蔡少霖有傲气，自认学过一段时间的散打，还拿过不少散打冠军，就跟导演商量着亲自上场，武指跟他过过几招也觉着可以，而鹤京……令王明意外的是，鹤京这个看起来挺单薄瘦弱的年轻人居然也有功夫底子。
    两人都是亲自上阵，自然阵势就不一样了，涉及打戏，难免出点擦伤意外，看着两人的认真态度，导演叮嘱道：“虽然效果很重要，但毕竟是拍戏，你们要当心别受伤，身体是第一位的。”
    蔡少霖点点头，对王明的担忧很不以为然：“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换了戏服的蔡少霖跟平时的形象有很大不同，《流云剑》里的流云是个性格沉默，从小就备受折磨的可怜角色，直到有一次误练了奇功，伐毛洗髓，成功掌握了父亲留给他的神剑流云，这才一步青云直上，闯出了名堂，因此流云的形象一直是有些阴沉但却积极的，骨子里带着不服输的倔强与狠劲。
    蔡少霖脸上的得意都被他收敛了起来，微微皱着的眉头让人清楚地感觉到了少年的冷漠与一身的傲骨。
    一黑一白，一刚一柔，两人带来了无限的想象空间与感染力，气氛也随着两人的站位而紧张起来。
    茅草屋前，鹤京单手背于身后，俯视着蔡少霖倔强的脸庞，淡淡地说：“药庐不欢迎外人，快滚。”
    蔡少霖一咬牙，身体微微绷起，“求莫神医救爱妻一命。”
    “救人？”鹤京冷笑，“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求莫神医救爱妻一命！”
    “呵。”鹤京露出嘲讽笑容，一挥袖子转身进屋，门前的诸多禁制都被蔡少霖破坏了个大半，想着还要去修复那些机关，重新布下八卦之阵，他就觉着麻烦，炼药的事情又要暂且搁置了，满心的不耐。
    “留步！”察觉到鹤京的狠心，蔡少霖不顾一切地飞扑上去拉住鹤京的胳膊，鹤京一回身一掌打在蔡少霖的胸口上，蔡少霖猛地对上了鹤京的眸子，不耐与厌烦透过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十分明白地映照了出来，原本横臂去挡的动作顿时慢了一拍。
    “cut！”导演眯了眼，最后目光落在蔡少霖的身上，“怎么回事？”
    蔡少霖也觉着尴尬，怎么自己就被鹤京的眼神给镇住了，问题是那个眼神有问题也就罢了，明明没什么问题……可他就是被镇住了，连下一刻的动作都给忘了。
    “对不起，我晃神了。”蔡少霖难得道歉，导演也不为难他，这条作废，重拍。
    两人对在一块，蔡少霖跟鹤京交手，交了两次忽然变了动作，原本在鹤京劈掌下来的时候他应该后撤不及被鹤京打在肩膀的，结果他偏偏就没按照要求硬生生地扭转了动作徒手接下了鹤京这一掌。
    导演蹙了眉头，被先前反派搅和起来的火气又冒了头，刚想喊卡就看见鹤京的动作也变了。
    鹤京化掌为指，两手退于身侧猛地前冲打在蔡少霖的身上。
    蔡少霖原本热血上涌而做出的荒唐举动一下子就被鹤京给制住了，这下更是愤愤不平，一后撤单脚蹬地借力作势就一掌纵劈过去，而鹤京忽然猛地后撤数十步，轻盈落地，动作优雅地避开了蔡少霖这一动作。
    蔡少霖一握拳，眼里满是不甘，演技上被鹤京压制也就罢了，居然打都打不过？太搞笑了吧？
    前面还有点随意的态度，后面可就是拿出真功夫了，扬脚就踢，谁料到鹤京只是简单的在空中挥舞了下手臂，便有股莫名其妙的气力打在身上，蔡少霖的动作猛地停住，身体像是不受控制地举步不前。
    武指愣了一下，从椅子上缓缓地站起来，眼睛都舍不得眨了。
    这打戏太精彩了……琢磨了下难度系数，恐怕就连他也完不成！
    过了几秒后，封锁住蔡少霖动作的奇怪力量才消失，他猛地一颤，再要出手，却发现鹤京又背对着他站在茅屋门口，露出半张清冷的侧颜，“快滚。”
    蔡少霖顿时瞪大了眼睛，将手中的流云剑攥得死死的，“你一日不肯救彩衣，我一日不会走。”
    说完这句话时，蔡少霖猛地怔住。
    刚才他故意没有按照武指安排的动作演戏的时候就已经出戏了，而鹤京到现在还在戏中！而他竟然被鹤京不知不觉地再次带入戏中！
    两人戏份终了，导演才依依不舍地喊了卡。
    看着站在茅屋门口的鹤京，导演揉了揉眼睛，感觉刚才是不是看到幻觉了，可是那一闪而过的景象让他忽然多了灵感，赶紧掏出钢笔把灵感记在了小本本上。
    等到后期电影播放的时候，有关于鹤京的动作特效都做成了类似于水墨画的风格，墨绿色跟黑色两种颜色交织在冰山美人一般的美男周围，引起了满场女性的尖叫，大声高呼“男神啊帅哭了”“啊啊啊这种冷艳的气质好想被调.教啊”……之类的。
    收尾之后，蔡少霖表情很难看，趁着鹤京去厕所的时候把他叫住，“鹤京，刚才是怎么回事？”
    鹤京故作不解地问他：“什么事？”
    蔡少霖不甘地追问：“为什么我身体忽然不能动了？”
    “嗯？”鹤京依然在装傻，演技充分发挥，“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你身体不好的话应该找医生看一下，而不是来找我。”
    看着蔡少霖愤愤离去的背影，鹤京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大万花谷的绝技岂能轻易地被这等凡夫俗子看出来？
    蔡少霖对鹤京生出了兴趣，可他无论怎么挑衅，鹤京都没再展示那天展示出来的武术，他还特地上网查了下，匿名到百度知道提了问。
    问：在对招过程中身体忽然不能动了是怎么回事？
    答：拉到筋了吧，哥们儿？还是扯着蛋了？
    答：身体不能动可能的原因是偏瘫，脑部血管破裂出的血液压住了神经，同时，缺血会导致神经细胞坏死，致使半边身体瘫痪，应该及时送院防止更多的脑细胞死亡。
    答：被点穴了，其实点穴一说在古代是可以做到的，据调查……
    蔡少霖看着手机百度出来的内容嘴角扯了扯，最终把手机丢在床上，大步走向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