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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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涟漪愣住,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她在外人面前是极为理智的、内敛的,但在云飞峋面前却是任性的、霸道的——是的,他宠坏了她。
    以至于现在,她骂了他第一次,竟不由自主的想到骂第二次……家暴!汗颜。
    心中大骂自己——苏涟漪,你真是个贱人!
    贱女人何其多,越是对自己好的,越是不珍惜。
    涟漪伸手轻轻抚在云飞峋的面颊上,他的面颊微热,粗糙,带着酒气,“飞峋,真的不气?”
    飞峋点头,“恩。”
    “你没自尊?”又问。
    “不,你说得对,我确实没做什么。”飞峋答,声音有一些憋闷,矛盾,好像还在那沉思中一般。“我送你回去。”说着,便捏了苏涟漪的胳膊,向外走。
    涟漪噗嗤笑了,伸手甩开,“还说不生气,你这是分分钟在赶我走啊。”心情大好,只要这云飞峋能将心中怨气发泄出来就好,或打或骂,随便,只要别再闷再心中。
    如今回想一下,苏涟漪再一次汗颜,因在她的记忆中,云飞峋就没拒绝过她。无论大事小事,都依着她,难道正是因为这毫无“脾气”“个性”的纵容,培养了她的大小姐脾气?
    “我真没生气,现在已过了三更,还有两个多时辰就要早朝,难道你忘了皇上让你参加早朝?”飞峋解释道。
    涟漪这才想起,对啊,还有什么狗屁早朝,“皇上也真是的,昨夜办宴席让群臣喝到那么晚,今天又要早朝,这不是折磨人吗?”
    飞峋无奈,“太后宴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这是恩惠。”
    “难道就不能挑个第二天不上朝的时候?”涟漪道。
    飞峋叹气,“走吧,我送你回公主府。”
    涟漪一把抱住云飞峋的胳膊,开始撒娇。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对一个人撒娇,平日里看见女子撒娇卖萌也觉得实在矫情,但今日,却做得十分自然,好像此时此刻就应该如此一般。
    “别走,飞峋,你骂我几句或打我两下吧,只要你能消气。我今天也真是喝了酒就乱说话,我错了……”说着,将头塞入对方怀中。
    后知后觉的云飞峋终于意识到,原来涟漪一直在他是否生气这件事上耿耿于怀,一直因某件事烦躁矛盾的情绪也逐渐缓解开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细瘦的肩头,“我真没生气,放心吧。”温柔的声音满是坚定。
    闹了好一阵,苏涟漪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搂住他的腰身,将自己揉入那挺拔的身躯中,“知道了,你从来都不骗我,虽从前因事隐瞒,也仅仅是隐瞒,而不是欺骗。你说的话我信,你个傻子,你怎么就如此逆来顺受?若是有一天真的将我惯坏了,天天揍你,怎么办?”
    “想打就打,我不会躲。”他答。
    “……”苏涟漪无奈,从他怀中出来,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走吧,回公主府,我换一身衣裳,我们用个早膳,想来就要到时间了。”
    飞峋同意,点了点头,便跟着她出了门去。
    两人两匹马,出了猛虎营,便去了公主府。
    古人早睡早起,没有夜生活一说,何况此时正是人睡眠最为安稳之时。
    敲开了公主府大门,涟漪便带着飞峋到了自己的院子,伺候的丫鬟们已睡了,一片安静。
    “很久没吃我做的早膳了吧?”涟漪淡笑,问。
    云飞峋低头看着她,巧笑倩兮,他点了点头,心中感慨。确实,很久未尝过她的手艺,有多久?久到从前那味道似乎已忘,久到从前那平淡宁静的生活恍如隔世。
    “走,我们偷去厨房,我给你做皮蛋瘦肉粥。”涟漪嘻嘻笑着,两人紧扣的手指未分开。
    他坚硬的唇角微微勾起,好似回到从前的生活。
    厨房中,两人洗手,淘米,腌肉、切蛋,苏涟漪手法娴熟地将米煮上,另一边,飞峋已将马铃薯削皮洗好,皮蛋瘦肉粥配素炒马铃薯加一碟小咸菜,是苏涟漪最常用的早餐搭配。
    正当他将那马铃薯纵向切开,准备切丝时,却被涟漪抢了去,“我来。”语调轻快。
    天还未凉,天际乌黑,压得云飞峋难以呼吸,但涟漪的笑容却如同早起第一道朝阳,划破天际,穿云而出,照亮了他的眼、他的世界。
    他从前的世界是黑暗的、单调的、乏味的,一切改变都因生命中出现了她。
    涟漪正啪啪啪切得欢,心中暗想一定要炒出平生最好的素炒土豆丝,定要将这土豆丝炒出层次、炒出水平、冲出鸾国、走向世界……反正,最终的目的就是让云飞峋开心。
    是让云飞峋开心。
    却突然觉得腰间出现了一双手。
    她从未想过这种在小说电影里的镜头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慌,险些切了手。
    飞峋在她身后,伸手轻轻环住她的纤腰,而身子则微微向前,轻轻贴着她,低头,将俊容埋入她的发丝中,闭目不语,好似在沉思着什么。
    苏涟漪切菜的速度放慢,飞峋今日的气场不再像从前一般,很是深沉。她原以为他是生气,但如今能感觉到,飞峋未生气,好像在抉择着什么。
    但,他有什么难题?
    “最近……碰到了什么为难之事吗?”涟漪再次开口,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云飞峋缓缓睁开眼,眼中挣扎一闪而逝,“没。”
    她微微皱眉,“若是有什么难事,说出来,我们一同商量。”
    涟漪未见,飞峋的嘴角有了一丝弧度,是一抹苦笑,“恩。”
    切菜声继续,涟漪也未阻拦他,就让他在她身后轻轻拥着。她微笑着,喜欢这种平淡甜美的生活,踏踏实实,让人安心。
    菜已炒好,而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煮好,这一段时间,两人未说话,在厨房门口搬来了一条长椅,两人坐在其上。云飞峋还是如同思考着什么,而涟漪则是伸手揽着他的一只胳膊,靠在他的肩头,睁着一双美眸观赏从黑夜到黎明、从黎明到日出的景象。
    好像又回到了苏家村中一般。
    有粗使嬷嬷和丫鬟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拉着哈欠前来。她们是全府中起身最早的人。生炤,等厨子来厨房后直接为主子们煮饭炒菜;烧水,等着主子贴身丫鬟们前来取水伺候主子起身梳洗。
    但今天来时吓了一跳,厨房门口怎么有两个男人坐着?
    “你……你们是谁?”嬷嬷惊呼,小丫鬟则是躲在了嬷嬷身后,准备扯嗓子喊侍卫缉拿这两个霸占厨房的不速客!……不过,这男子来公主府为何霸占厨房?
    涟漪赶忙松开了飞峋的手臂,站起身来。“别喊,是我。”
    两人这才认出,原来是涟漪郡主。
    “奴婢有罪,刚刚没认出涟漪郡主,罪该万死,请郡主原谅。”嬷嬷丫鬟们赶忙赔礼道歉,心中暗道,这涟漪郡主平日里正常得很,怎么今日大半夜的穿男装和男人私会,这私会怎么跑到厨房门口?
    “起来吧,刚刚你们没看到什么吧?”涟漪道,声音还是一派柔和。
    那嬷嬷丫鬟们赶忙摇头,“没没,晨起雾大,奴婢们什么都没看见。”
    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粥好,便婉拒了丫鬟的帮忙,亲手将那粥盛到砂锅中,将砂锅盖子盖好,小心放到食盒里。食盒的第二层放了那碟泛着晶莹光泽的菜肴,最上一层放了两只小碗和筷子勺子。最后将食盒盖子小心放好。
    晨起的光韵中,女子虽一身男装,但其专注柔和的面容却让整个人散发一种温柔的魅力,她垂眸淡笑,金色光线射入厨房中,将她纤长的身姿镶嵌了一层金边。
    正要提起那硕大的食盒,一只修长健壮的手臂档了过来。“我来。”
    厨房嬷嬷与丫鬟鲜少到前院,自然不认识云飞峋,但却知晓鸾国的官袍。几人相视一看,交换了眼色,这俊男想来官位不低。难道这位是郡主的相好?
    “好。”涟漪未阻拦。
    两人提着食盒,便向苏涟漪的院子而去。
    当两人要到涟漪院子时,见初萤被丫鬟们簇拥着过来,“咦,涟漪,你们?”看了看苏涟漪,又看了看云飞峋。
    “我们用过早点后就去皇宫,今日皇上交代,我要去早朝。”涟漪解释。
    初萤自然还记得这件事,“是啊,我来就是要提醒你,看来如今不用了,呵呵,那我回去睡回笼觉了,嘻嘻。”她的笑容多了促狭。
    不能当电灯泡,虽然夏初萤不知晓“电灯泡”到底是什么,但苏涟漪曾告诉过她这句话的意思。
    初萤留下了两名为其梳妆、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女,便打着哈欠回去了。
    涟漪看着初萤风风火火的身影噗嗤一笑,“真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不愧是公主,对上朝时间把握得很好嘛。”
    飞峋回答她,“想来,公主从前伺候过我哥上早朝吧。”
    涟漪的笑意戛然而止,本来那欢快也消了几分。甩了甩头,不去联想那个让人鄙夷的种马,拉着飞峋便入内,“以后我也伺候你,走吧。”
    “……”云飞峋没回答,幽幽的眼神看着苏涟漪,无人知的是,他心中那一直持续挣扎无法得到答案的天平,稍稍倾斜了下,只有他自己知晓。
    ……
    快速用过早膳,涟漪换了身从前初萤为其准备的宫装,随意梳了个发髻,佩戴了一些不会太过张扬的发饰,便算大功告成。
    涟漪不喜打扮,但也不至于邋遢,干净整洁、恰到好处。
    公主府离皇宫不远,所以不用早早奔赴皇宫。
    涟漪坐了公主府的马车,而云飞峋也不再骑马,将那踏云留在公主府,也通她一起乘车。
    按理说,鸾国的风气还不至于开放到男女相处丝毫不用顾忌,但苏涟漪到底还是现代人,让她遵守什么男女大防实在可笑,而云飞峋也从不在意他人眼光,所以两人便这么惊世骇俗的继续下去。
    鸾国也如同中国古代早朝听政制,三日一次。
    一次。
    中国古代的早朝间隔时间不一,有的朝代十日一次,有的朝代五日一次,以祖制为基础,由皇帝的喜好来决定。当然定制后,大臣们固然要依据规定日日早朝,但皇上却不一定参加。
    中国古代,昏君频繁缺席早朝,最著名的便是明神宗万历皇帝,其23年没有上朝;而明君者则是日日早朝勤政,最有代表的是清代康熙皇帝,除祭祀、生病外,日日早朝。
    鸾国新君夏胤修,年轻有为,极有抱负,三日一次早朝必然参加是自然,没有早朝时,也是日日召集三公六尚书到御书房商量国事,更亲自阅览奏折到深夜。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参加所谓的早朝,亲历历史,虽这不是中国的历史,而是鸾国的历史。
    当马车到皇宫雍门外时,大臣们几乎都已到齐,三三两两成堆聊着什么,互相寒暄着。年轻人是少数,大半都已人过中年,一些大臣都已头发花白。
    人们在议论什么?这些人在雍门外鲜少议论国事,都是闲聊,今日的话题便是苏涟漪——昨日晚宴上,皇上用那种温柔腔调叮嘱苏涟漪参加早朝,意味着什么?大臣们捕风捉影的功力,非比寻常,都嗅到了其中味道。
    人群边缘,有一人面容铁青,瞪着一双虎目生着闷气,这人自是鸾国枢密院枢密使云忠孝,其曾为元帅,众人便往往以元帅尊称。
    行政制度上,鸾国也有类似三省六部制的一套行政体系,但也有不同。上有中书院、枢密院、御史院,三院掌管政、军、监查三全,下又六部,为户部、兵部、礼部、工部、刑部和吏部六部。
    与中国古代不同的是,三院直属皇帝,而六部同样直属,可以说,鸾国的皇权更为集中,只不过三院三公官至正一品,而六部六尚书为正二品。
    众人议论纷纷,这苏涟漪不是和云家老二情投意合吗?怎么被皇上用如此不同寻常的态度对待,难道那云家老二根本就是那苏涟漪的踏脚石!?
    可怜的云家老二啊,从小得了那种怪病,被送到兵营里远离京城荣华富贵十几年,现在好容易建了大功、治了疮疾,又被一名商女戏弄于股掌之间,男人失败到他这程度,也够可以了。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无一例外,只不过说出来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语气委婉了许多,不因别的,只因人家父兄还在一旁,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云忠孝认为飞峋丢尽了自己老脸,气得浑身发抖,可以想象这些人此时心中对他是多么嘲弄与怜悯,就连那频频请求联亲的户部刘尚书,都离他甚远,仿佛怕被其连累,受到嘲笑一般。
    在云忠孝身边,除了枢密院几名同僚,便只有他的大儿子,云飞扬了。
    云飞扬一身青紫官袍,在众人群中鹤立鸡群,其容貌、其身姿、其气度,引人眼球,让人过目难忘。
    这一刻,云忠孝深深叹气,若飞峋像飞扬一般便好了。
    最后一辆马车姗姗来迟,在离人群不远处停下,正是公主府的马车。
    众人停了议论,刚刚还低沉吵杂,一瞬间鸦雀无声,都明里暗里,将视线投注在这马车之上。
    车夫先是下车,照例放下车凳,马车帘被一只苍劲之手撩起,青紫修长身影从车上跃下。一阵倒吸气声,群臣们都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云家的傻儿子了——那苏涟漪野心昭彰,他还给人家捧脚!?
    云忠孝武将出身,身体康健,但当看到自己儿子从公主府马车跳下来时,喉咙一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气死老夫了!飞扬快去把你弟弟拽过来,真是丢尽了老夫的脸!”云忠孝深深后悔,他今日就应称病不来,这不争气的不孝子,他真想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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