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煞 第11节

    明亮的月光下，我也看清了坟地里的这一场狼狈，那条狗确实是死了，被老罗一铁锹拍死了，坟头也已经被老罗挖开了，而且，棺材板都被敲了一个大洞，现在棺材里边灌满了雨水，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漂了起来。
    老罗看了棺材那边一眼，道：“过去看看。”
    我虽然有点犹豫，但是看到老罗现在眼神清醒，不再是中邪的模样，也就过去了。
    第24章 别动我孙子
    我蹑手蹑脚的来到棺材旁边，有风吹过，棺材里飘着的那东西，还在水面上上下晃动了几下，有黑有白的，竟然是一捧花白的头发，旁边隐约还有一根灰惨惨的骨头，我吓得赶紧后退，脚下不稳，直接摔在了泥里。
    老罗倒是比较淡定，看了我一眼道：“瞧你这点出息，棺材里头的东西，你头回见呀？无非就是个尸体，就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你以后还怎么干这一行？”
    我也没敢辩解，就把看到的跟老罗说了。
    老罗一愣：“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一捧花白的头发？”
    我说：“我以前跟着你迁坟，也是见过死人的头发的，跟这个一样，就是尸体腐烂后，剩下的那种头发。”
    老罗沉默一阵，又看了看附近的几个坟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挣扎着就要起来，我赶紧过去扶他。
    老罗颤颤巍巍的来到棺材旁边，朝棺材里边看了一眼，然后慌忙后退。
    我心道：还说我胆小没出息呢，你看见这骨头和白发，不是照样赶紧后退吗？
    不过，老罗刚才挖的不是梅梅儿子的坟吗？棺材里头，应该只有一具婴儿尸体才对呀，怎么会有骨头和白发？这棺材里边装着的，怎么感觉是个老太太，而且，还是一个已经腐烂成白骨的老太太。
    看老罗踉跄后退，我怕他再摔了，赶紧伸手扶他，结果老罗还是没有稳住脚下，刚下了坟头，就跪在了地上。
    我赶紧扶他，想要把老罗搀起来，但是老罗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而是直接跪在地上，重重的扣头下去，嘴里还念叨着：
    “婶子，谢谢，谢谢您老人家，您的尸骨我一定好好重新埋葬，谢谢婶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姓罗的这辈子都不敢忘。”
    我这回是彻底懵了，要不是老罗眼神看着很正常，我都差点怀疑他又中邪了。
    老罗扣了几个头后，才让我把他扶起来，找了处比较平坦的地方坐下。
    我赶紧问他：“老罗，你这是怎么了？给谁扣头，喊谁婶子呢？”
    看我一脸疑惑，老罗道：“你还没明白吗？”
    我摇头道：“没明白。”
    老罗又是叹了口气，道：“那你说，我刚才刨的是谁的坟？”
    我说：“就是陈叔过契的那个死孩子的坟呀，难道不是吗？”
    老罗说：“你再看看，真的是吗？”
    我站在高处，抬眼向四周望去。
    夏天的天气就是这样，暴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现在天气晴朗的，就像刚才那场暴雨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明亮的月光下，一切都疏疏朗朗，清晰可见。
    这时候，我才发现，梅梅儿子的坟，居然是好端端的在旁边的，而老罗挖开的，居然是陈家两年前埋进来的一个坟头，好像，好像是陈叔的母亲。
    这是怎么回事？老罗怎么会在中邪的时候，跑来挖陈叔母亲的坟？闹妖的明明是个小孩子呀，就算是要挖坟抢尸体，也是抢梅梅儿子的尸体，挖陈叔母亲的坟有什么用？陈叔母亲都已经烂成白骨了，就算是夺舍都不可能了吧？
    看我愣在当地，老罗道：“别琢磨了，那个东西确实是想要孩子的尸体，埋人那天你应该就发现了，那一路上不太平，有东西看上这小孩子的尸体了，想要占了去，但是，没有得手，现在趁着云遮月上了我的身，想要借我的手，再把那具小尸体挖出来。”
    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你挖的并不是那个孩子的坟呀。”
    老罗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狼狈不堪的坟头，道：“他看错了，我们都看错了，刚才那阵暴雨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那个孩子的坟，但实际上，并不是。
    老太太已经认了那个孩子，把他当了自己的亲孙子，把他带入地府好好照顾了，为了孙子尸身不遭异类占据，她发现我被上了身，就用自己的坟头替代了孩子的坟，宁可自己尸骨暴露，也要护住自己的孙子。
    老太太一辈子不容易，年轻守寡，好不容易把老陈拉扯大，又因为家里穷，老陈娶不上媳妇，到死都没闭上眼。现在这孩子虽然不是他们家生的，但是她比亲孙子还宝贝，不想让孩子受一点委屈。”
    听了这些，我也挺感慨的，这孩子虽然不幸，但是死后能有一个这么疼他的奶奶，也算是上天可怜他一回，以后也就不用折腾了。
    可是，不对呀，如果孩子已经被老太太带下了地府，那么，现在闹腾的是什么？老罗身上的手印和牙床印，梅梅身后的黑孩子，上老罗的身来挖坟的，又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些，我立马就问了老罗。
    老罗没有回答我，反而看着我道：“我问你，我刚才明明已经被那东西上身了，而且那东西非常厉害，我根本没有办法摆脱，我是怎么清醒过来的？是谁帮我赶走了身上的东西？”
    对了，这也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我立马就把刚才突然有人打电话的事情说了，还打算把那个电话号码给老罗看一下，结果发现我手机已经开不了机了，刚才真的是我手机回光返照的接了最后一个电话。
    老罗道：“不用看了，我差不多也能猜到打电话的是谁，算是咱爷俩命不该绝呀。”
    我赶紧问：“你知道？打电话的是谁？”
    老罗道：“你回想一下，是不是上次跟你一起抬棺材的那个小伙子？”
    我脑子里咔嚓一声，还真的是他，难怪他上来就问，我没有什么事情找他吗？人家之前已经跟我说了，如果遇到什么事儿，让我给他打电话，但是，我居然把这茬给忘了，最后还是人家主动打电话过来救我们。
    我赶紧问老罗：“和我一起抬棺材的，到底是什么人？感觉很厉害的样子，我后来又见过他一次，大金链子大金表，牛逼的不要不要得，一点不像是个会在村里抬棺材的，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你被上身了？”
    第25章 人狐
    老罗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个高人，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追着闹妖的那个东西来的。”
    我说：“闹妖的既然不是梅梅的孩子，那是什么东西？”
    老罗道：“那东西可就厉害了，如果不是这个高人肯伸手，我今儿就交代在这里了。”
    我说：“闹妖的到底是啥？不会是连你也不知道吧？”
    老罗白了我一眼道：“说什么呢？那是个人狐的小崽子，我就算是没见过，我也听说过呀。”
    “人狐，人狐是什么？”我问道。
    老罗道：“算是种妖物吧，据说是人和狐的后代。相传，古老的年代，在一片肥沃的土地上，生活着一个幸福的民族，他们在那片土地上耕种繁衍，与世无争，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
    后来，中原地区混战的时候，一支战败的军队逃到了那个地方，善良的人们热情的接待了战败的军队，给了他们食物和水，还提供了房屋给他们居住。
    结果，军队的首领却动了歪心思，觉得靠着这里丰富的物资，自己可以东山再起，于是，就去和部落的首领谈判，想要让部落首领带着部落里的精壮和物资，跟着自己去中原打天下，还许给部落首领很多好处，甚至封侯拜相。
    但是，部落首领拒绝了他，他们与世无争惯了，不想加入到杀伐之中。
    军队的首领也没有说什么，修整几天后，就离开了，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却是悄悄记下了那个部落的位置，后来，又纠集了一股力量，洗劫了那个部落，杀光了男人，抢走了女人，世外桃源的居民惨遭灭族。
    逃出去的，只有一个女人，她逃进了深山，她想要种族延续，但是本族已再无人，外族人又都不可信，于是，她就在山里和狐过夜，生下孩子后，就把狐杀死，然后，再找其他的狐过夜，再生孩子，再杀掉狐。
    这样，虽然孩子都是她一个人生的，但是，因为孩子的父亲没有相同的，所以这些孩子们结合后的下一代，并不全是傻子，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智商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智商超常，他们就这样一代一代繁衍了下来。
    因为他们非人非狐，所以，后人们把他们称作人狐，人狐一般很少到人类的地盘，虽然他们有一半的血统是人类，但是，他们并不喜欢人类。”
    我皱了皱眉，道：“这故事有点扯吧？人和狐一起，能有孩子吗？染色体的对数都不一样吧，初中生物书上都有讲过，虽然驴和马可以生出骡子，但是，并不是任意两个物种都可以混合的。”
    老罗瞪了我一眼，道：“我哪里知道，反正故事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你要是不相信，你自己抓只人狐问问去。
    反正那玩意儿厉害的很，尤其是人狐兵解肉身，然后再夺舍人尸后，更加的厉害，如果那具人尸生前有怨气，那就更好了。”
    我说：“这么说，路上想要抢夺婴儿尸体的，是只死了的人狐？”
    老罗道：“应该是这样的，和你一起抬棺材的那个小伙子，应该是早知道它盯上那具尸体了，所以才故意去抬棺，虽然人狐没有能够成功夺舍尸身，但是，还是吸收了尸体上面的怨气。
    梅梅的孩子也算是因祸得福，被人狐吸收了怨气，自己反而是解脱了，不再恨了，否则也不会跟着奶奶下地府。
    尸体下葬后，人狐就又盯上了陈叔的那个孩子，那孩子早产虚弱，它可能觉得孩子早晚也是具尸体，所以就一直在孩子旁边转悠，点了蜡烛后，我以为它放弃了，没想到，它居然回去纠缠梅梅了。
    我自不量力的想做点什么，结果，你也看到了，我道行有限，不是对手，反而被它给拿法了。
    这下你都清楚了吧？”
    我说：“那么，现在那个人狐怎么样了，弄死了吗？”
    老罗道：“不知道，那东西狡猾的很，哪里那么容易弄死，估计八成是跑了。”
    我问老罗：“咱们现在怎么办？这坟地还有危险不？现在回家吗？”
    老罗道：“天亮再说吧，虽然是不下雨了，但地上还没干呢，路不是一般的难走，还是到白天安全点。”
    我表示同意，不过，在这坟地里待半宿，也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衣服全都湿透了，风一吹，冻的直哆嗦，我还好点，但是老罗身体这么个情况，我真怕他冻出个好歹了。
    想要找点东西生火，又哪里都湿乎乎的，点半天也没点着。
    还好夏天天亮的早，我们一直哆嗦道天亮，才起来往村里走。
    虽然天光是亮了，但是时间应该也就四点多种，原以为路上不会有什么人，但是刚一进村，就看到一个女人赶着一群羊在走。
    女人赶羊赶的并不顺，羊群走走停停，很快，我们就从后边赶上了她。
    走近了才看出来，原来赶羊的是大老孙现在的媳妇，这女人才三十来岁，早就喜欢大老孙，所以老孙一离婚，她家里立马就找人去提亲去了。
    老孙家里确实也养羊，但是，以前是老孙和孙王婶弄，现在是老孙自己弄，这个新媳妇不太会伺候这些，所以，她大早晨的赶着一群羊在村里走，我们都感觉很奇怪，而且，女人眼睛红红的，还时不时的抽一下鼻子，感觉是刚哭过的。
    我多嘴的问了一句：“孙婶，一大早的，你这是去哪呀？”
    孙婶看了我一眼道：“给村东头送羊去。”
    我一愣，村东头？孙王婶不是就住在村东头吗？她难道是赶着羊去给孙王婶送去？
    不过看她眼睛红红的，说了这句，眼泪就又掉下来了，我也不敢再问了。
    他们大人的那些麻烦事儿，不是我能过问的，而且，她现在眼泪直掉的，我也不会安慰人。
    原本打算拉着老罗快走几步，超过她的，结果她却把我叫住了：“坎儿，你会赶羊不？要是会的话，帮婶子送一趟吧，我是真赶不动这些奶羊。”
    第26章 坐月子的女人？
    我愣了一下，有点犹豫，倒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老罗现在的情况，让我有点不放心，老头子也折腾一宿了，要是我不在身边，万一他走不到家，再倒半路上了，就麻烦了。
    老孙媳妇看我犹豫，立马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很后悔，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想来是实在弄不了这些羊，才想让我帮忙的，所以赶紧道：“不方便呀，没事，没事，我自己赶就行了。”
    她一这样说，我反而也不好意思了，感觉没有帮上她的忙，跟自己欠了她什么似的。
    可是老罗这样，我也不能去送她，想了一下，便说：“这样吧，婶子，你先看着这些羊，我马上送老罗回家，我家没多远了，我送老罗回家后，再来帮你赶羊。”
    老孙媳妇眼泪又下来了，道：“坎儿，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孩子，跟你们家老罗一样，热心肠，肯帮助人。”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好像孙王婶也说过类似的话，老罗真的有那么优秀吗？不是吧，老罗坑蒙拐骗的时候多了，就是不太坑自己住的村子里的人罢了。
    而老罗对自己村子里的人格外的友善，我觉得也是不他有多么的重感情，而是，这是他的生存之道。
    他非常明白，自己作为一个外乡人，如果不对街坊邻居好一点的话，是没有办法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