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绝望

    我的母亲倒还好说，她是我的生母，我俩血脉相连，血浓于水，母亲被人胁迫，我做出一定妥协，本无可厚非。至于韩欣桐，她的出现实在是一个例外，我千算万算，机关算尽，却始终没有料到，自己会真的喜欢上她！”
    如遭雷炸，萧皓辰双目凝聚，定睛打量对方。
    老叟道：“当韩欣桐被毒死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如被千万只蚂蚁啃食，痛苦的几欲窒息，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第一次注意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不单单只有利用。
    我登上通天柱，摘下禁忌之果，捞回韩欣桐的灵魂，看着她重焕生机的容颜，对于人世的怨恨其实已经平淡了许多，只可惜，没有办法，母亲尚在布道者的手中，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
    于是，虫后崛起，百国林立的黄金时代终结，人类在海外建立了最后的堡垒，这个时候，我本已不想再牵扯进来，任凭两族为了生存争个你死我活，可惜，欣桐并不同意我的想法，她一心想让我为自己造下的罪孽做出救赎，逼我挽救人类的一方。
    而布道者们，也在此时，对我发出威胁，让我给予人类一族最后的一击，无奈之下，我只能重现人间，统领残存的人类。
    要知道，在绝境之时，所有人都期盼会有一位万夫莫敌的英雄出现，我的地位被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所有人都崇敬我，膜拜我，赞颂我，这让一直受到追杀，对人世毫无好感的我，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我开始享受于手中的权利，并不想让它从指缝间溜走。
    为此，我暗中找到虫后，命令它保持现状，不要再进攻人族，要知道，那时候，虫后视我如父，对我言听计从，小范围的佯攻几次之后，就开始龟缩起来，不再出战，人类都以为是我打败了虫族，欢呼雀跃，对我更加憧憬，甚至供奉若神明。
    布道者们自称为神，却终究不是神，我不过略施手段，便被人类供奉为神明，这引来了布道者们的强烈不满，他们再次找到我，并用母亲的性命加以威胁。
    此时的我，越发沉浸于手中的权力，已经开始将伊斯国当成自己的领土，不想就此失去它，更厌倦了一直被人约束的日子。于是，假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暗中深入布道者们的聚集地，救走了只剩一颗大脑，半边身子，仍苟延残喘于世的母亲。
    布道者们很快发现了我的行为，他们震怒不已，却没有马上发动攻势，被天道派往人间的使者，用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了虫后的思想，并借她之手，攻击人族，之后，就有了史书上记载的第二次人虫大战，有了虫海的大军压境，有了古涟大帝率领敢死队深入虫族腹地，决战虫后的英雄壮举。”
    萧皓辰心中一凛道：“你和虫后的决战是真的？那这个封印是怎么回事，你的真身又在哪里！”
    老叟双目一亮，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以为能将虫后捆缚的灼热火舌是何物！”
    “啊！”萧皓辰跳了起来，“难道你自己就是这封印本身！”
    古涟道：“在和虫后决战的最后一刻，眼见曾经最好的“伙伴”即将丧命己手，我的心里真的很是纠结，回想一生，我几乎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杀戮与阴谋之中，能够知心的，唯有两个，一是欣桐，二便是它！虫族的灾祸因我而起，虫后不过是在遵从我的意思办事，它没有错，反倒是我，实在是犯下了太多太多的错误，埋下了太多太多的罪孽，哪怕继续活着，也无非是披着虚伪的外衣，活在无知愚民的赞美中而已！
    在那一刻，我做出了一个最后的决定——用自己的身体，封印虫后，直到永远！
    于是，这个阴寒之极的洞穴深处，生出了无根而起的毒火，我创造了一个假象，依附在虫后的身上，好给故事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竟然估错了！”萧皓辰凝望着古涟大帝的眼睛，判断着，这番谈话到底是真是假！
    古涟道：“能够质疑我的过去，证明你足够大胆；能够不轻信眼前之所见，证明你足够机警。天道以你为子，重整人间，并没有选错人。不过，前路漫漫，拨乱反正的道路绝不平坦，特别是藏在暗处的毒蛇，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去吧，去给这个遗留了百年的错误划上句点，去吧！”
    老者轻轻摆手，周遭的空间跟着扭曲：“脊柱第十三块软骨，那是虫后唯一的弱点！”
    周遭的空间逐渐淡去，萧皓辰重回现世。
    视线里，金色的星辉正在逐渐散去，蛇男、白渊、夸父联手挡在洞口，阻止了虫族大军的涌入，将军躺在艾玛的怀里，生命的气息一丝一丝地努力变强，反倒是艾玛，不过转眼之间，鬓间竟然生出了白发，脸上，手上，皮肤上的皱纹清晰可见。
    她用自己的青春，赐予了将军重生的机会！
    被星辉贯穿身体的虫后，暴怒凄厉的嘶吼起来，一张血口，万亿白牙，用力的撕扯着将自己束缚在这里近百载的恶毒火焰，全身鳞甲紧绷，外侧混沌深沉，内侧隐隐现出幽冥之光。
    虫后已经彻底厌倦了被束缚的日子，它要出来，用自己的爪牙，给予人类最后的一击。
    由古涟精气凝聚成的浩荡毒火，已经无法再承受它一次次的冲击，随着虫后全身光芒大放，毒火的燃烧之势跟着衰退，不过片刻之间，捆缚在虫后身体各处的火苗，已经明显削弱了许多。
    这些肉眼可见的削弱给了虫后更大的移动空间，它爆展身体，隐藏在鳞甲背侧的无数虫卵，一一孵化出来。
    铺天盖地的魔虫在火海中铺下了一条白骨的通路，幸存者争先恐后地涌向洞口，残杀守在那里的人类。
    离虫后最近的艾玛首当其冲，承受了虫海爆冲的庞大力道，她的全身放射着柔和的绿光，整个身体盖住将军，用温柔的胸和唇将这个自己平生最爱的男人紧紧护住。
    将军泪如雨下，疲软的右拳一次次地想要想要攥起，却始终因为全身的脱力而没能成功，他非常想要拥抱眼前的女人，可即便只是这个最基本的动作，上天都不给他机会。
    曾经无数次的错过，带给了此时此刻的他难以承受的遗憾，将军想要说话，嘴巴却被对方弓下的身子，压低的唇齿盖住，艾玛的身体已经很老了，艾玛的眼睛里含着幸福的光，“好好活着!”
    这是她留在人世间最后的遗言!
    天旋地转，将军空间里的一切都在崩塌，淡淡的绿光萦绕着艾玛的身体，如老人般褶皱的皮肤逐渐化为盘曲的树枝，头发变成了翠绿的枝叶，盖住将军唇齿的嘴巴，演化为输送营养的通道，哪怕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也在想着，将军的安危！
    这个帝国学院中最泼辣的老师！这个所有人公认的浪荡女！这个无数次表白，又无数次被拒绝的女军医，她的死，让将军痛的仿佛要被撕裂。
    遗憾永远难以磨灭，即便在生死交织的最后一刻，他都没能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或许，真的如大闹西游中说的那样，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对你说——爱你一万年！
    将军哭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流泪，这是他生命中第二个最重要生命的逝去！他的拳头终于攥紧，他的怒火已经达到极限。
    他要爆发！
    一怒冲霄！
    “吼！”无坚不摧的凌厉剑气，以那个由树根围成的圆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周遭百米的虫族任凭防御力再过强大，身体都如碎裂的镜子一般，支离破碎，断成一块一块的，死相凄惨。
    远处的虫后，发现了此处异状，拍打翅膀，君临而下，又尖又利的爪子，从上方抓下，剑气凌厉，编制成网，虫后坚硬的爪子竟然被撕裂了，绿色的脓血汩汩流出。
    多么不可思议的光景！
    不仅是虫后，包括它所有的孩子都陷入到巨大的震撼之中，要知道，即便是古涟亲至，也无法像切菜一样，将虫后的身体割裂为一条一条的，然而，那个垂死在完全翠绿之中的男人却做到了！
    难道他比古涟还强？
    绝不可能，就在刚刚，他还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啊！
    化茧成蝶，羽化为仙，将军在蓄力，用足以焚尽一切的倾世之怒，努力的冲击着包裹在身侧的茧。
    虫后双目幽深，脸上少有的露出 凝重神色，暴怒的吼声逐渐平息，它似也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足以威胁到自己安全的可怕压力，少有的冷静了下来。背脊屈伸，四个肉凸从皮肉中窜起，进而演变为四只呼风唤雷的肉翅。肉翅迎风一展，束缚在它全身上下的毒火尽皆泯灭。
    身上毒火一熄，下方的火海立刻准备上扑，虫后又一展翅，依附在鳞甲背侧虫卵尽皆孵化，浩荡荡地席卷向下。火舌炽烈，灼烧的一众虫族嗤嗤沸响，然而，积蓄了百载的虫卵几乎无尽，铺天盖地，一次次地扑入火海深处。
    如被万吨级的泥土逐渐掩埋，沸腾的火海渐渐平息，火舌似蜿蜒手臂，四处挣扎着，似乎不甘心就此被压制下去。
    虫后厉啸，洞窟一般的双瞳中放射着兴奋的光，它引颈吸气，紫色的光芒在口中凝聚成球，然后，汹涌扑出。
    紫色的光球携眷着浩荡的能量冲入地下，土地被掀翻，石块被撕裂，空间被撕裂为一段一段的空白，由古涟之身凝聚而成的地狱邪火终于泯灭，事隔百载，虫后终于重获自由。
    未被毒火杀进的魔虫之海，浩荡荡地冲入人群，除了有剑气包裹的将军之外，白渊，蛇男，夸父全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伤害。
    而这仅仅是虫后逃脱升天以来的第一波攻势！
    绝望的阴霾笼罩在所有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