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远走

    答辩完之后，宋行很多同学陆陆续续去了之前签约的公司工作，剩下的准备读博或者去考公务员。
    宋行因为前半年在国外的原因，错过了很多校招，好在导师答应给推荐工作。
    最后，宋行选了一个钱最多却最辛苦的工作。
    导师有点意外，倒不是因为觉得宋行不能吃苦，只不过是因为的确有更合适的选择。
    “这个工作可是要常年出差的，跑的都是偏远地区，好处呢只是说收入高些。”
    “反正我也没尝试过，就当锻炼了。”
    锻炼其实都是其次，宋行主要是看中了薪资，可是若当着导师的面说出来又显得太直白了。不过这些东西，导师都心知肚明，一眼就能看出来。
    多存点钱总是没有坏处的。宋行的生活经历不像柳青山，宋妈妈由于丧偶，带着宋行曾度过过一段比较艰难的生活，好在这种生活没有持续多久就遇到了柳爸，后来宋妈妈还换了一个收入更高的工作，生活便一天天好起来。
    宋妈妈一听宋行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就很不放心。
    “还说你回来能多呆会儿，结果一找到工作就要出差。”
    “以后出差的时候多着呢。”
    “那干嘛选这个工作？”
    “钱多啊。”
    宋妈妈欲言又止很想说现在也不需要她赚多少钱，自己过得自在就行，可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知女莫若母，说了宋行也不见得会听。
    “前几天，还听青山说要回来一趟，看样子是见不着你了。”
    说到这儿，宋行方想起一件要紧事没有嘱咐。
    “对了，我出差的事，暂时别跟柳青山讲。”
    “为什么？”
    “就是……反正你先别告诉他。”这个借口还真的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编。
    宋妈妈的疑惑更深了，也不知道这姐弟俩在国外怎么了，一回来像是关系变得很糟糕似的，按柳青山那方的说法，是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还动不动拉黑。
    一问宋行，宋行又总说没什么。
    宋行看了一下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叁天前，不联系了也好。
    然而就在送行马不停蹄赶往西南一处偏远山村时，柳爸爸在家接到一个噩耗，白僖去世了。
    白僖去世的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传到国内，光是国外的一众同事朋友就已经让柳青山忙得人仰马翻。
    准确的去世时间，和柳青山停止给宋行发消息的时间差不多。
    宋行并不知道彼时，柳青山已经崩溃，他很希望那个时候宋行能在他身边，什么都不用做，陪着他就好。
    刚好这段时间，段希惠也忙得脚不沾地，没有和宋行聊上几句。难得不忙的时候又把时间都花在了和小粤腻歪上。
    国外发生的一切，宋行一无所知，而且要相当一段时间以后才能知道了。
    宋妈妈得知消息后，非常体贴地问柳爸爸要不要出国一趟，参加葬礼，虽说前夫参加前妻的葬礼有些怪怪的，她主要还是放不下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过来，有个爸爸在旁或许会好点。
    柳爸其实也有这种打算，只是没有说出来，谁料到妻子主动提了。
    然而父子俩通完话后，柳爸却表示不去了。
    “青山说等我到的时候，葬礼都结束了。而且他说那边有很多朋友同事帮忙，没有大问题。”
    “哎，难为他了，看来他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国了。”
    挂完电话，柳青山已是一脸憔悴，他这些天都没怎么睡觉，刚才努力装作精神还好的样子在说话，父亲估计都没察觉到。
    白僖素有名声，在商界好友众多，从去世的那一刻开始，柳青山就陷入了各种应酬当中。
    还有即将举行的葬礼，届时，母亲生前的同事、好友、商业伙伴……都会到场，名单对了好几遍，悼词也过了好几遍……
    半个月前，医生通知柳青山，白僖病危时，他以为一切终将会好起来，毕竟两年前也是这样病危了一次。
    倘若真的不幸，母亲离世了，他应该会非常非常伤心。
    可是当噩耗真正来临时，伤心很快就被忙碌代替，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除了不回消息的宋行。
    柳青山在聊天框里打下「我妈走了」四个字，最后又删了。
    如果他对宋行说希望她能来陪陪他，她会答应吗？从前非常确定的事，在经历了宋行这段时间的冷处理后，他变得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是以前，柳青山非常确定在得知自己遇上这么大的事之后，宋行二话不说就会来看他。
    现在呢，宋行如果知道可能还是会来看他，但他却不太确定了。
    为什么呢，谈个恋爱，关系反而远了。
    柳青山想得头痛，外面陆续不断到来的人更令他头痛，他好累，随时都能闭上眼睛，可是他不能。
    他好想好想宋行，以前独自在国外两年，都没有这么思念过。
    一些好友过来关心过几句，可是在柳青山看来都是浮云，他此刻内心深处的脆弱只有在宋行那儿可以得到慰藉。
    姐姐终归是姐姐，无论他往日对宋行如何流氓浪荡，这会儿却只想当个弟弟了。
    葬礼结束后，柳青山在休息室呆了很久，直到深夜都没有出来。
    段希惠：“他不会晕在里面了吧？”
    小粤：“我猜也有这种可能，可是他吩咐了不让任何人打扰。”
    “一天不吃饭了，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是啊。”
    “要是宋行在就好了。”宋行说的话，柳青山基本都会听。
    段希惠给宋行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状态，一时悲从中来。
    最后还是小粤勇往直前，闯进休息室将虚弱的柳青山拉走，好说歹说吃了点东西睡下。
    忙碌完已是后半夜。
    小粤：“我真是摊上这祖宗了。”
    段希惠：“主要是宋行不在。”她直觉这二人之间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奈何也没听宋行说。
    柳青山睡得云里雾里，不知过了多久才醒，醒来又对着窗外发了很久的呆。
    白僖离开了，这个他一直心存怨恨的女人终于离开了，可是他一点也不高兴。
    他牺牲了和宋行在一起的时间，跟着她远赴海外，为的就是尽那点所谓的孝心，两年以来无怨无悔，拼命挤时间学习一切未知的东西。
    到头来，人还是没了。
    那会儿他还在开会，中途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人才icu没抢救过来。
    原本宋行的离开已经让他非常不爽，母亲的离世更是让他觉得雪上加霜，原本自信昂扬的人生突然生出一种幻灭感。
    原来什么努力都是徒劳吗？
    发呆时，宋妈妈来了电话，询问情况，没有多说，只是安慰他要好好照顾身体，一切还有她和爸爸。
    柳青山挂完电话，冷笑起来，好似世上任谁都比宋行要关心他。
    下午的时候，段希惠还特地送饭过来，说是给小粤做的，想起他可能也没吃饭，就顺道送一份过来。
    看吧，就连宋行的闺蜜都比宋行关心他。
    段希惠无意间提及：“也不知道宋行干嘛了，电话也打不通。”
    “是吗？”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宋行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可是再一想，才接了宋行妈妈的电话，根本没听说宋行的事。
    “对啊，她刚签了工作，估计很忙吧，不过这也不应该啊，昨天和今天都打不通电话。”
    柳青山眼皮微跳，宋行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吧？
    段希惠走后，柳青山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再联系了宋妈妈，从宋妈妈那儿得知，宋行已经出差，去的地方很偏僻，很可能没信号。
    那会儿宋行天不亮就进山采集数据，很晚才回镇上，有信号的时候由于太累基本想不起和谁联系，倒头就睡。
    偶尔看到段希惠或者妈妈的消息，也是间隔了一两天才想起回复。
    宋行被晒黑了些，可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还是很好，同组的前辈们总夸这个小女娃吃苦耐劳，非常能干。
    组长大孟见多了那种呆几天就想跑回城里的年轻人。“我们还得在这儿驻守叁个月，小宋还习惯吧？”
    “习惯，这种生活挺充实的。”
    “还好你没男朋友，否则分开这么久肯定不习惯。”
    宋行尴尬地笑了两声，组长说得有理。
    累是真的累，可是累起来可以忘记很多事，包括那个再没有联系自己的弟弟。
    柳青山已经很久没有给她发过消息了，宋行想大约有了新欢吧。
    进山一个月时，宋行给妈妈发了一张工作组的合照，一共六个人都带着遮阳帽，看起来特别朴实。
    宋妈妈看到照片，第一反应就是：女儿晒黑了。
    虽然宋行晒黑了，但是比起同组前辈们，依旧算是白皙照人。
    “你啊也别太累着自己，真搞不明白你们姐弟俩，怎么那么爱工作，连身体都不顾。”宋行直觉妈妈这话有其他含义，便问：“柳青山又怎么了？”
    “前一阵，他妈妈不是去世了嘛，折腾得挺累，叫他多休息会儿再去上班，不听……哎。”
    “什么？他妈妈走了？”
    “是啊，病床上躺了两年多还是走了。”
    后来妈妈说了些什么，宋行一个字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柳青山他妈妈走了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