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这一等，足足半小时。
    当无名再次从墙体里钻出来的时候，没有刚才的意气风发，一幅灰头土脸的样子，乔宇乐呵呵地凑过去：“怎么了？”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无名怒道：“让你当枪使，让判官好一通削。”
    乔宇不关心这个，追问：“那查到没有？”
    “查到了，这家伙按理说九年前就到阳寿。”无名说道：“死因为撞伤大脑无治身亡。”
    “我九年前的确摔过，进过医院。”朱奥翔毫不掩饰：“第一次死而复生。”
    “不对啊，如果阳寿已经到了，那原理和左道的转命玄术一样，是利用自己的灵气续命，但续的前提是人还有命。”乔宇百思不得其解，拼命地抓头发，头皮屑都飞出来！
    无名急于抽身：“阴间还有要务，我先撤。”
    看无名急匆匆地离去，乔宇闷哼一声：“什么玩意儿。”
    “死去活来的事情爆光，严重影响我的生活和工作，这不算什么，但我不能变成怪物。”朱奥翔说道：“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一只猫。”
    “猫埋在哪里？”乔宇说：“带我去。”
    朱奥翔开车载着乔宇去了乡下的奶奶家，在路上才知道朱奥翔十五岁以前在乡下长大，父母虽然在帝都打拼，没空照顾孩子，为了弥补才买了小迪送到乡下。
    奶奶早就过逝，车子直接开到一片树林前，正值夏天，风吹过，响起一片沙沙声，朱奥翔带着乔宇穿过树林，往山里走去……
    穿过一片荆棘，再走一刻钟的山路，朱奥翔毕竟刚复生，一路上大喘气，乔宇生怕他双眼一翻直接倒地身亡，一直紧紧地跟在附近，以防万一。
    幸好，朱奥翔平安到达目的地，越过一条溪流后，看到了“一线天”。
    两壁夹峙，缝隙所见蓝天如一线，两座山峰牢牢地靠在一起，只在中间留有一条缝隙，远远地看过去就一个巴掌厚。
    “能过去吗？”乔宇断定要通过一线天，担忧道。
    朱奥翔不言不语，比黄轩还冷，乔宇摇头跟过去，近了，才发现看上去狭窄的缝隙可容纳两个人同时挤进去，前提是——两个瘦子。
    穿过一线天的时候，乔宇抬头看了一眼天，从中漏进天光一线，宛如跨空碧虹，十分恢弘，心里感慨这是个好地方，更好奇朱奥翔要带自己去的地方。
    挤过一线天，再迈过一个林子，畅快的流水声潺潺而来，一缕轻风拂过，倍感舒适，朱奥翔跳下一块岩石，张开双臂：“到了。”
    乔宇痛快地落地，发现这里是一处小溪，溪水正哗啦啦地往下游流淌，左右不少奇形怪状的石头，大大小小铺满了溪流的两边！
    有些石块沾了溪水，再映射上阳光，五彩斑斓，美得很，有些叶子飘落在水里，随着溪水流动，很有意境。
    来到这里后，夏日阳光的热辣少了不少，乔宇欣喜莫名，第一个念头是要带朋友们一起来，紧接着就来到溪水边上，捧起一把清凉的溪水泼在脸上，一抹脸：“痛快！”
    “别忘记正事。”朱奥翔坐在一块石头上，低下头休息，他的呼吸有点乱。
    “放心，你怎么发现这里的？”乔宇环顾四周，干净整齐，没有人为的痕迹，浑然天成，再想到一些热门景点遍地的垃圾，天壤之别。
    “小迪发现的。”朱奥翔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儿时的记忆，嘴角的笑容慢慢浮上来：“你不会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它发现的这个地方填满了我的过去，高兴，悲伤，痛苦。”
    “理解。”乔宇猛地站起来：“其实最重要的是孤单。”
    朱奥翔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懂？”
    “我妈早走，老爸失踪，你好歹父母双全。”乔宇说道：“比我强，你还有小迪，我只有如父亲一样的叔叔，还有一本书。”
    朱奥翔的眼神略微变了，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走吧，去找小迪的尸身。”
    两人沿着溪流往下走，乔宇问他：“你现在记恨父母急着把你火化，眼神才这么冷，但以同理心说，你的父母也备受煎熬，你死去活来八回，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到达极限。”
    被戳中心事的朱奥翔阴冷地说道：“我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叫孽债，里面的主题曲有一句歌词——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是多余的。”
    乔宇心里一寒，这家伙的心凉到了这份上！
    “我的情况是爸爸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是多余的。”朱奥翔在不应该笑的时候笑了，眼神越发暗淡：“只是生，却不养，更不给予任何感情，这样的父母称职吗？”
    乔宇摸了一下鼻子，哼了一声，朱奥翔知道他答不上来，冷笑道：“当然不称职，如果关系冷漠就算了，还要断绝我的性命，根本称不上亲人两个字。”
    可恶的刘家瑞，多嘴多舌！
    朱奥翔突然“喵”了一声，他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听到了吗？”
    “听得清清楚楚，你喵了。”乔宇抖抖肩膀：“再喵一声听听。”
    朱奥翔的脸憋得通红，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啊……”
    不是“喵”，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刚才一定是幻听，一定是！
    乔宇看着朱奥翔的脸，突然倒抽一口气，“擦，你照照脸。”
    朱奥翔狐疑地蹲在小溪边上，清澈的溪水像明亮的镜子，朱奥翔的脸完好地浮于水面，他的嘴巴左右突然多了两根胡须，出发的时候还没看到，现在像初长的春草，瞬间出芽！
    他不敢相信，头埋得低低地，然后手摸了一把，确定是硬硬的胡须，朱奥翔有些绷不住了：“我要变成猫了，乔宇！”
    第206章 消失，白毛
    朱奥翔终于慌张了，毛发藏在衣服里，别人看不到还能淡定，现在面部异变可是一目了然的存在，他喉咙“咯噔”一声，乔宇还以为他脖子自己要断了。
    嘴巴两边多了胡须，朱奥翔有点像漫画书里走出来的化作人形的猫妖，因为脸色苍白，生出一股独特的妖媚之气，还不失阳刚，这种复杂的感觉让乔宇看呆了眼。
    可惜这个世界仍是个正常的世界，这样子走到人群里一定归到“怪物”一类。
    朱奥翔飞速地扯开衣服，胸口的毛发现在蔓延到肚脐附近，他又拉起裤腿，腿上的毛发已经到了小腿处，“胳膊，我的胳膊呢。”他喃喃念着拉开袖子，看到密密麻麻的白色毛发，面如死灰！
    乔宇看着不忍直视的朱奥翔，脑子飞速运转！
    “猫灵停留在你身体里的后遗症。”乔宇说道：“猫和人毕竟不是同类，它续了你的命，但也把猫的体征续给你，先找到小迪的尸体再说。”
    朱奥翔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几乎要奔跑起来，等来到溪流的下游，他四处张望，目光定格的时候脸上划过一丝慌乱，乔宇问：“怎么，找不着了？”
    “石头塔还在，可是开了个口子，被人扒拉开了。”
    他说的是一颗粗大树木下的石头塔，猫埋在树下，为了方便辨认，他专门建了这个石头塔，呈现三角形，三角形的中间又用一块竖长的石头堵上了，缝隙里塞满了碎石，现在三角的一边倒塌，碎石垮掉，不少小石头跑出来。
    乔宇飞速过去，火速搬开那些石头，就看到下面的洞口敞开，里面有个铁盒子，盖子摔在一边，盒子里空空如也！
    盒子是小时候常见的饼干罐子，扎实的金属制，乔宇低头一看，盒子边缘还有不少白色的毛发。
    他一把将朱奥翔抓过来，掀开他的袖子做比对，“一模一样，你的宠物尸体不见了，不难猜测当时它没死，从里面爬出来。”乔宇打了一个比喻：“像压在石头下面的小草，坚韧地推开石头。”
    时间过去太久，下雨刮风早就把猫留下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朱奥翔扔处于震惊之中：“当时它没死，岂不是被我活埋了？”
    “当时的事情不提了。”乔宇深感麻烦：“现在必须找到它的尸身，假如我是一只猫，濒临死亡从里面爬出来，第一个念头是去找你，常理来说是我们进来时的路。”
    “一路过来没有看到。”朱奥翔说道。
    “只能用非常办法。”乔宇伸出手指按压猎鬼师印记，小呆立刻出现：“主人。”
    “你是地灵，对腐尸的味道最敏感。”乔宇用阴符折了一只纸鹤，咬破手指在纸鹤上面画了一只猫的样子，依据自己看到的猫灵为蓝本，还像模像样。
    乔宇把阴符纸鹤放在小呆身上：“跟它一起去找猫的腐尸，找到后再回来。”
    纸鹤倏地飞了起来，小呆被它带起来，顺便藏在纸鹤下面遮挡住阳光，目送它们离去，乔宇回头抓住朱奥翔的手，飞速地扯下一根毛发！
    下手快，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朱奥翔反映过来的时候，乔宇已经拿出一根香，点燃后把毛发放在上面烧，只是一根短短的发毛，烧出来的味道奇臭无比！
    这味道似曾相识，乔宇想起第一次见到肖丽的情景，成堆的腐肉被火烧后冲天的刺鼻臭味，现在是相同的味道！
    “腐臭，死去的动物毛发散发的味道。”乔宇抬头：“闻闻自己身上。”
    现在远距离尚且闻不到，两人都是男人，凑在一起闻不太雅观，朱奥翔抬起胳膊狠狠地闻了一把，初开始也闻不真切，但刚把胳膊放下去，余味就来了……
    朱奥翔闻到那股酸臭腐朽的味道，一弯腰，一低头，直接呕了出来！
    “咦。”乔宇立刻转身，嫌弃不已地扇着风。
    朱奥翔蹲在那里呕了半天，越想越绝望，视觉上已经是怪物，再加上身上弥漫出来的臭气，连嗅觉也无所遁形，在繁华大都市怎么生活？
    一想到这些，朱奥翔绝望不已，突然转身跳进溪水里，两只胳膊拼命扑打着溪水：“我不要变成怪物，我不要！”
    乔宇只有叹息摇头，猫灵和他情谊深厚，连续九年替他续命，葬送了自己的九命之灵，到头来却让主人变成怪物，已经魂魄弥散的猫灵知道这点后，会不会后悔？
    朱奥翔猛地将头扎进水里，溪水冲打着他长着猫胡须的脸，都快无法呼吸还把头扎在里面，乔宇见势不妙，扔下背包就跳下去，抓着他的脖子一把提起来，右手挥拳打在他的鼻梁上：“懦夫！”
    朱奥翔的身子往后一倒，双手胡乱地撑住身子，一屁股坐在溪边，双腿还浸在小溪里，头发湿透了，两根胡须贴在脸上，让乔宇哭笑不得。
    乔宇冷冷地说道：“怎么，你现在埋怨猫灵续了你的命？”
    “如果让我变成怪物，我宁愿九年前就死掉。”朱奥翔飞速地说道：“你有没有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
    “有，所以我现在想尽力帮你，让你避免成为怪物，作为平常人在大都市生活。”乔宇说道：“但是你呢，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在埋怨，埋怨你的父母不关心你，你自己是多余的，自怨自艾，现在呢，猫灵获得天赐良机，本来可以成道修精，为了救你，现在落得魂飞魄散，不知所踪，你反倒怪它多管闲事。”
    乔宇顿了一顿：“你有没有站在猫灵的立场上考虑？”
    朱奥翔无话可说，乔宇又说道：“是，你的父母因为恐惧想把你尽快火化，这一点我也想不通，也觉得他们错，但是，他们守了你几年，亲眼看着你死去又活来的情景，他们心底的恐惧呢，你关心过吗？”
    听到这里，朱奥翔不由得低下头，是的，他从来没有问过父母是否害怕……
    “凡事有因有果，今天的结果是你亲手种下的。”乔宇冷冷地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自我放弃，我立马就撤，事先说明，定金不退，第二是和我继续走下去，不达目的不罢休，自己选吧。”
    就在这时，阴符鹤飞了回来，扑地落在地上！
    第207章 夜明珠，卡物
    小呆从阴符鹤下钻出身子，兴奋地说道：“猫的腐尸，和那天看到的猫灵大小一致，离这里有三里地。”
    三里地说远不远，乔宇让小呆回到背包指路，然后问朱奥翔：“选哪个？”
    朱奥翔缓缓地抬头，眼神坚定：“我不想死。”
    乔宇心里咯噔了一下，事后回想起来，当时他被人的求生欲望震到了，那是一个人求生存的意念，透过眼神坚定地传递出来，让人不明觉厉。
    朱奥翔从溪水里爬出来，默默地跟在乔宇后面，乔宇也不和他搭话了，在小呆的指导下往那地方而去，等到了地方，只看到溪水流入一处岩壁当中，最终全部汇入。
    岩壁的底部长满了青苔，乔宇目瞪口呆，粗鲁地摇动背包：“喂，臭小子，哪里来的猫？”
    “在里面。”小呆说道：“里面是个灵气涌动的地方，我刚才被吸引过来，钻进去后就看到猫的尸体，诺，从这个缝隙里钻进去。”
    乔宇咽下一口口水，边上的石头缝压根不是人能进去的！
    小呆浑然不觉自己触到了乔宇的痛处，天真地问道：“我们现在进去把猫灵的尸体取出来就可以了，是不是？”
    “是，理论上是。”乔宇一巴掌拍过去：“你看我这么高大英俊，这条缝隙最多只能两岁的孩子钻进去，我今年二十，你让我钻？”
    小呆这才反应过来，乔宇怒了：“我让你当宠灵真是白瞎了，我解开血缚，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