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节

    木南几人也回到地面向他们走来，他见雅克在秋叶面前乖顺害羞，全无对别人的冷酷劲，故意挤到他前面，亲热地叫了一声：“秋叶哥哥！”
    果然雅克回以一个白眼，木南挑衅地抬了下眉毛，那模样别提多精怪了。
    秋叶看着他们眉来眼去，又好笑又无奈，不禁回想起自己少年时期，长一辈的人看自己，是否心里也在想：这帮无法无天的小崽子！
    “你去洗个澡吧，我等你。”秋叶对雅克道。
    雅克立刻执行不敢耽搁，木南几人嘻嘻哈哈跟了过去。
    “唉，还是他们这帮小孩开心，什么都不用担心。”伍栋随口感叹。
    “说得好像你有多老似的，你在袁大看来，不也一样是毛头小子吗？”秋叶笑话他道，“不过话说回来，雅克他真的很强，再过一年半载，恐怕你都不是他对手。”
    “是因为他身体的关系吗？”
    “没错，如果能有几个像他这样的成年人就好了。”现在的秋叶从龙类的血统来说，还很年幼，但从人类的血统来说，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精力、体力、智力都处于巅峰，但他一个人能做的事有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伍栋低下头默默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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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秋叶的忙碌告一段落，看见训练室里的灯光还亮着。这间训练室是他的警卫团专用，一半不会有很多人，更何况是这个点。
    半掩着的门透出一丝光，秋叶从缝隙中朝里看去，果然是雅克在里面。
    曾经十六七岁时，也像他那样，有发泄不完的精力，每天拼命地训练，希望能变得更加强大，教看不起自己的人臣服在脚下。
    所以看见雅克，就好像看见了过去的自己，一个受人歧视，但又倔强得想要证明自己的少年。
    雅克打了一会拳后，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在调整呼吸，低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秋叶想进去教他几招，推门而入：“雅克。”
    雅克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被他吓了一跳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把手往背后藏。
    秋叶的脸色骤然一变，厉声喝道：“你的手给我看看！”
    雅克紧张地向后躲，手背在身后怎么都不肯拿出来。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秋叶步步逼近，气势逼人不可同日而语。
    他一手按住雅克的肩膀，另一只手拽出他的手臂，手背上有鳞化皮肤，指甲略微发青，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但秋叶知道不一样，在他推门的刹那，他分明看见雅克的指甲又黑又长，如同一把乌黑的匕首——就跟魔龙人一样。
    刹那之间，秋叶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能控制魔化？”
    雅克慌忙辩解：“我是人！不是魔龙人！我有正常思维！”
    惊慌恐惧写在他脸上，他几次欲挣脱但都无果：“将军……”
    秋叶愈发严肃地逼问：“你跟我说实话！刚才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雅克又瑟缩地退了几步，嘴角抽动了一下泫然欲泣：“将军，你不会把我当成怪物，然后不要我了吧？”
    刹那间，秋叶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曾经被哥哥厌弃的阴影始终盘踞在他心头，少年虽然用冷漠武装自己，可内心还是惶然敏感，还是那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第173章
    “怎么会呢，你知道我态度的，对我来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把你当弟弟看的。”秋叶放软了语气。
    雅克还是很害怕，但出于对秋叶无条件的信任，最终还是走到了他面前：“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的……”
    秋叶惊道：“你真能控制魔化？”
    雅克把一只手伸到秋叶面前，只见手背上的鳞片一点一点扩散，直到整只手掌都鳞化，指甲变深变长，灯光下泛出金属般的光泽。
    这完全是一双魔龙人的手！
    秋叶小心地捧起他的手仔细观察，指腹轻轻滑过他的指甲，割破了一道口子，一滴血落在地上。
    “将军！”雅克惊恐地缩回手。
    “没事。”秋叶将手指放在口中吮了一下，“你再变回去我看看。”
    指甲缓慢回缩，已鳞化的皮肤恢复原状，除了指甲略黑之外，又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还有吗，你还能控制什么？”秋叶追问。
    雅克迟疑了一下：“我不确定……但我觉得以后我也许能控制尾巴……”
    “你能感觉到尾巴？”秋叶愈发震惊。
    雅克害羞地点了下头。
    当秋叶没有尾巴的时候他很难想象身上多长出一条尾巴会是怎样的存在，可当他有尾巴的时候他发现其实就跟身上其他肢体没有什么两样，可以自由甩动，甚至还能控制其长短。
    而现在的雅克几乎就像一个魔龙人，或者说更像能在人形和人龙之间转变的高级魔龙人，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还留有人类思维，没想到雅克居然会如此特殊，这种变化对他来说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你在什么情况下感觉自己能魔化？”
    雅克想了想道：“很多情况，训练的时候，情绪上来的时候，还有洗澡的时候也会……”他说着又羞涩地压低了声音。
    那基本就是肾上腺素分泌，血循环加快的时候，这还只是一开始，恐怕慢慢地他不需要辅助就能魔变。
    见秋叶沉默不语，雅克更加没底了，试探性地问道：“我是不是很怪异？”
    秋叶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跟我来。”
    他把雅克带到他的实验室，卷起袖子采集样本，他一边刮取鳞片上的薄膜一边说：“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只是你的不同要比别人多一些，经历的磨难会多一些，吃的苦也会多一些，这一切只是因为你将拥有比别人更加光明的未来。”
    雅克望着他的侧脸，柔和的曲线配上专注的表情，牢牢吸引住视线，他突然很想求秋叶抱他一下，就像小时候哥哥抱他一样。但一方面他视秋叶为神一般的人物不敢轻易亵渎，另一方面他年纪也不小了羞于开这个口。
    “木南为什么叫你哥哥？”他忽然问。
    秋叶笑道：“我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可能他叫习惯了吧。”
    雅克哦了一声，垂下视线。
    秋叶明白他的心思：“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哥哥。”
    “真的吗？”雅克猛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当然是真的。”
    雅克张了张嘴，可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一直发不出来，就好像湍急的河流冲击着堤坝，眼看就要冲垮，但始终没能突破那个临界值，明明很想亲近，又好像还隔着层纱。
    秋叶拍着他的肩膀：“不愿意的话也别勉强。”
    “我不是不愿意！”雅克连忙辩解。不是不愿意，而是面皮还是薄了一点，太过美好的东西不敢轻易靠近，生怕一接近发现只是空梦一场。
    送走雅克，秋叶研究了一会采集来的样本，伍栋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不只伍栋一个人，还有约伯、卡洛斯以及其他几个恶魔猎手军团的核心成员，总共七八个人。
    “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秋叶被他们搞得神经紧张，只觉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好像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说。
    他们交换了一下视线，最后还是伍栋站前一步：“我们希望你能将我们继续魔化。”
    秋叶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凡是成为半魔化人的要么受不了压力自杀，要么偷偷摸摸地苟活，要么就是来闪耀帝国参了军，但他们都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能变回原样，或者至少不要在再往怪物的方向发展，但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要求说，希望继续魔化。
    “你们在说什么？大半夜的这是来消遣我吗？”秋叶僵着脸。
    “我们是很认真的！”伍栋板着脸说。
    “继续魔化干什么？你们……”秋叶忽然想到了，这些人的力量是魔化带来的，如果想要将力量进一步增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继续魔化！“你们疯了吗？”秋叶叫道。
    “我们想得很清楚了，老实说像我们这样子的人，魔化程度高低在其他人眼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与其在意别人的眼光，不如变得更强大一点来得实际。”
    “这很危险！”秋叶非常恼火，但他又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恼火什么，“很有可能你们就真的变成魔龙人了！你们简直在找死！”
    “反正早晚都要死的，不如在死前变得有价值一些。”
    “什么价值？你们又不是东西！难道你们认为我招募你们半魔化人只是看重你们的力量吗？相比起战斗力，我更希望你们能明白自己不是什么怪物，给你们拿起武器战斗的机会！而且我跟你们说过，只要我们赢得战争的胜利，你们的魔化就会逆转，你们还是有可能恢复成正常人的！”
    “所以前提难道不是我们能打赢吗？”伍栋忍不住吼了起来。
    他不是冲秋叶吼，也不是想和他争辩什么，他只是憋得太久了，他不想像一条虫一样活着，既然活着就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哪怕他们真的会一步步变成怪物，那在跌入深渊之前的这段路，也是值得的！
    可是秋叶无法接受：“不行！我不允许你们这么做！”
    “你没法阻止我们，我们已经决定停止服用魔化阻缓剂了，如果你不帮助我们，我们只有采取这种方式。”约伯站在伍栋身后幽幽开口。
    “你们在威胁我？”秋叶不可思议地抓了一把头发，“你们还真以为我没办法对付你们了？”
    伍栋黑黝黝的眼眸盯着秋叶：“我们会为你带来胜利的，全人类的胜利，这才是最重要的。”
    恶魔猎手是强大的战士，是最好的杀手，他们与黑暗为伍，获得无穷的力量，而一名真正的恶魔猎手在战斗时能化身为恶魔，那是他们的终极。伍栋他们正向着这个终极前进。
    秋叶无法说服这些意志坚定的人，更没有办法反驳他们的理念，他忽然觉得很难受，是不是胜利的背后就意味着牺牲？
    伍栋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先出去，我单独跟将军聊聊。”
    众人很快退出办公室，伍栋默默地站在他面前。
    秋叶望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与自己一样有着黑发黑眸，皮肤因为日晒而变成小麦色，比起大部分半魔化人，伍栋的魔化程度并不高，至今未见鳞化皮肤，但现在他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不珍惜自己？”秋叶感觉到了前所谓有的疲惫。
    伍栋面色不改：“我没有家人，我的父母在行星第一次遭受魔龙人袭击的时候就过世了。约伯他本来就父母早亡，带着妹妹相依为命，可他妹妹完全魔化，六亲不认，是他亲手杀死的。其他人也是，他们都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就算有也早就不认他们了。”
    “这不是理由，就算是一个人，你们也应该抱有希望，好好活下去。等驱赶了魔龙人，我保证有办法将你们恢复原样！”
    “不！这就是理由！”伍栋冷着一张俊脸，“我们不是寻死，我们不是胆小鬼！只是如果战争多持续一天，就会有更多人的像我们一样！既然我们活得那么辛苦，就不希望再有人来受这苦！所以，请你一定要帮我们！”
    秋叶藏在桌下的手握着拳头，指甲抠破皮肉，然后愈合，再抠破。
    “你又怎么知道我能帮你们呢？”连续不断的痛楚刺激着他的神经，有种爽快的痛感，勉强能盖过心里的痛。
    “你可是传说级炼金师，你不是能呼风唤雨吗？”伍栋说着表情微变，谨慎地靠近了一些，低声道，“你……是不是有部分跟我们一样？或者说，更高级一些的什么？”
    他说得很含糊，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的想法，总之隐隐约约有种感觉，秋叶跟他们有类似的地方。
    这种感觉实际上是秋叶平时有意流露出来的，为的是能安抚他们，给他们归属感，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是我说雅克很强，所以你才会冒出这种想法的吗？真是该死！”秋叶骂道。
    “也没有什么必然关系。”
    “你先出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秋叶疲倦地挥了挥手。
    “请你，一定要帮我们！”伍栋郑重地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