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何翩然觉得大概是自己总麻烦袁铮，心里难免过意不去，要是他不肯参加，自己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训练的时候，夏天问她有没有开始安排训练舞蹈，何翩然一五一十地把袁铮的话告诉了她。
    “放心，”夏天冷冷一笑，“他一定会答应的。”
    “为什么这么说？”何翩然一头雾水。
    夏天不予置评，只是哼了一声后淡淡说道：“男人还这么矫情。”
    虽然不明白夏天的意思，但的确，晚上袁铮就表示勉为其难的答应，问她什么时候开始，何翩然马上表示随时都可以。
    不过他们的训练许伊和凌凯还是要客串指导的角色，毕竟双人的探戈袁铮也是第一次尝试。
    健身的舞蹈教室，何翩然严阵以待，她忽然觉得偶尔这种突破性尝试也挺有意思的，许伊和凌凯给两个人简单做了示范，一些探戈的基础动作和舞步他们手到擒来，音乐一响就自动进入状态。
    示范结束后，许伊对何翩然和凌凯说道：“所以说，探戈和别的舞曲不一样就在于，男女之间要有一种对抗的元素，若即若离，试探挑衅，像是爱情的战争，不能柔情蜜意，眼神和动作都要稳准狠，绝对不能像其他舞种那样面带笑容，要冷酷，懂吗？而且探戈舞的肢体接触非常多，即使是交叉步，翩然，你的大腿外侧也要记得迈步时紧贴着袁铮师兄的腿外侧，从视觉上看，这样就完美了。”
    “握法上呢？”何翩然刚才注意到一些细节，“腰要向前压的同时，手始终保持不动？”
    “对，你们可以先试试看。”许伊叫凌凯再次站好，两个人紧贴在一起，“我们带着你们走一次。”
    何翩然和袁铮都有不俗的舞蹈基础，一遍下来，舞步基本都已经掌握，但在何翩然看来最难的还是舞伴间的肢体和眼神交流，她一直滑单人的节目，偶尔和别人在表演滑时合作大家也因为都是单人选手所以扬长避短，尽量减少感情上的沟通和双人配合动作，但这次可不一样，伊维特让她好好揣摩双人时的感情交流，她必须在跳舞时和袁铮四目相对或是脸颊相擦，四肢也成为沟通的桥梁。
    除了这一点，穿着高跟鞋翩翩起舞也是何翩然不得不克服的困难。
    花样滑冰鞋虽然也有后跟高度，但坡度十分舒适，恰好适合脚的人体工程学构造原理，但高跟舞鞋对于从来不穿高跟鞋的何翩然来说就是一种刑具。
    对袁铮也是同理。
    何翩然的鞋跟经常在交错脚时踩在他的脚外侧。
    许伊用一句话解释这种现象的原理，“那是因为你们贴的不够紧。”
    最后，当何翩然整个人贴在袁铮身上，俩个人的鼻尖随着舞步起伏轻轻碰触，呼吸胶着在一起后，这个现象果然消失。
    一个出色的独舞舞者有时候难免太依仗自己对曲目的理解和动作的认知，他们往往是自己的主导者，不擅长配合。
    何翩然和袁铮也都是如此，他们经常用自己的节奏去带乱对方的脚步，没到这个时候，许伊毫不手软，一巴掌就拍到犯错的身体位置上，“重来！”
    “你温柔点。”凌凯笑着说道。
    许伊根本不听劝，“温柔？探戈就不是温柔的舞蹈！继续！”
    这种景象让何翩然联想到之前和伊维特的训练，她们两个从某些方面还真是有点相似，不知道将来许伊当了教练或者编舞会不会也是同样。
    想着想着，袁铮根据编排在音乐的节点上脚步骤然提速，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一慢，向后仰倒，还好袁铮的一只手一直紧紧搂住她的腰才没有摔倒。
    “停！不要动！”
    不等何翩然说谢谢，许伊突然大喊。
    “怎么了？”
    “就是这个感觉！”许伊笑着说，“在我的理解里，探戈里女性舞伴的下腰动作都有试探的意味，就像故意让自己深陷危险来看看对方是不是在意的小狡猾，就是你刚刚这个感觉！下次下腰的时候一定记得！”
    何翩然和袁铮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个多星期的训练，用许伊的话说，何翩然的探戈去参加业余比赛已经完全没有问题，这段时间除了基础训练就是舞蹈训练，有时候晚上还可以到开放的冰场进行冰上的节目磨合训练，日子反而格外充实，和平常相比就像是把训练基地换到了海上。
    探戈之夜开始当天，何翩然穿上和许伊一起买的红裙子，像准备比赛一样严阵以待，袁铮看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就是一个娱乐你也这么认真，累不累。”
    “不一样，伊维特说过要考察我的情感交流，要是不合格明年编舞又要涨价了。”一提到涨价，何翩然觉得自己心都在抽搐。
    袁铮轻咳一声，故作深沉说道：“感情交流这个事也和感情经历有关系，哪能练出来，要不……你考虑一下谈恋爱试试？”
    “哪有时间，你看，商演回去后也就三个月继续熟悉新的编排，然后就是新赛季开始，分站赛两场国内锦标赛和大奖赛又是两场，大奖赛总决赛还有四大洲比赛，今年又有亚冬会，最后是世锦赛和世团赛，还谈恋爱，我都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抽出空回家看看。”赛程日历何翩然早就烂熟于心，她掰着手指头认真把整个赛程一项项算下来。
    “你得这么想，谈恋爱你要是找那些正常念书上班的当然没有时间了，不过你要是也找个运动员的男朋友不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吗？”
    “项目不同也没有时间啊。”
    “那就找个相同项目的啊！”
    “师兄你……你什么意思……”何翩然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袁铮。
    “那个……我……我是想说……其实……”袁铮觉得这一刻比两年前大奖赛第一次抱住何翩然的一瞬间心跳还要快。
    “是不是陈教练让你试探我有没有专心训练？”何翩然的一句话粉碎了所有气氛，她轻轻叹了口气，“之前余教练就说过陈教练担心我因为别的分心，你告诉他不会的，我现在根本不想谈恋爱也没有想过感情的事，精力都放在了花滑上，根本不能兼顾，让他放心好了。”
    袁铮盯着何翩然半晌，最后轻轻叹息，只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好，我会告诉他的，走吧，要开始比赛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作者有话说专门给师兄点蜡烛……【蜡烛】……
    ☆、第104章
    每五个人一组,每一组换一只舞曲,轮到他们时,《嫉妒探戈》的音乐响起,舞池里同一组参赛的五对选手同时翩翩起舞,有几对明显是重在参与，但何翩然与袁铮举手投足都透出专业范儿。
    四目相对，第一个动作踏出，何翩然猛地意识到,刚刚袁铮说过的话或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不是舞池光线昏暗复杂变幻，其他人一定能看到她绯红的脸颊仿佛被火焰舔过。
    一个交叉步没有跟上,马上，她便从短暂的恍惚中回过神，跟上节奏,再没有半点错误。
    伊维特敏锐捕捉到那个错误，微微偏头对夏天说：“她好像不适应这种力量型的舞步。”
    “那你下赛季就给她编一个风情万种的节目好了。”夏天一手支着下巴看似悠闲，目光却不偏不倚。
    “这赛季我就有这样的打算，但是又担心没有过度对她和对裁判都是一个太大的冲击。所以我选了个很能发挥她特点的短节目，希望能有所突破。”伊维特轻轻啜饮一口酒，“不过现在我有些担心自己太保守了。”
    看着场上的表现，夏天不得不赞同伊维特的说法。
    何翩然完全不像生活中稚嫩的小女生，光影交错里，她和袁铮的身体粘连，步幅节奏都性感有力，最初跳探戈，夏天最担心的就是何翩然放不开，可现在，两个人的大腿无时不刻不再根据舞步的需求摩擦，火花似乎就在四目相对间迸裂。
    浓烈的情感比娴熟的肢体动作更难掌握，何翩然却把暗示和挑逗做得含蓄又暧昧，摆腰时腿也随着节奏忽快忽慢，猛地停顿时，两人的鼻尖看起来都是紧贴的。
    探戈里，男女的情场如同战场，你试探我反击，你诱惑我暧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势均力敌中谁也不知道谁动虚情谁玩假意，真心从不外露，比爱情游戏更多些兵不血刃的刺激，真刀真枪，没有半点虚招。
    何翩然猛地转身再被袁铮拉回，运动中骤然停顿，姿态保持静止，优美撩人。
    她想，她只是想跳好这支舞，只是想滑好每一次比赛，仅此而已，其他的，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像刚才的无知简单已经很好。
    忽快忽慢，前一秒向前，后一秒就连退几步，何翩然始终记得许伊传授的要领，线条必须保证流畅，在面对面时，两个人的目光绝不能分开。
    离得如此近，她能看清自己在袁铮眼眸中的倒影，那是一个陌生人，有着张扬的情感和炽热的双眸，强势有力，视爱情如猎物，她突然意识到在短节目里，她是不是也要传达这样的感觉给观众，只是更加隐晦，更加含蓄。
    倾斜的身体，紧绷的脚尖，何翩然稳重中心被袁铮带得飞转，急促的音乐戛然而止，她猛地后仰，后背上的手却稳稳将整个身体的力量拖住。
    掌声热烈虽然不及赛场，但何翩然还是很激动自己能完成这个挑战。
    紧接着她马上走到伊维特的桌边，期待地问：“怎么样？还可以吗？”
    “好看！太性感了！”瓦伦蒂娜抢先开口。
    “跳舞这方面轮不到你发表意见。”夏天的插话总是快准狠。
    “大姐大你看她！”瓦伦蒂娜急忙寻求外援。
    “她说的没错，不要抢在我前面说话。”伊维特也不看瓦伦蒂娜怒火滔天的表情，淡淡地面向何翩然，“马马虎虎，第三个勾腿的时候你手的位置不好，必须得紧扣住他的肩才行，还有感情，还是不够浓。”
    “这样都不够？”何翩然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致了。
    “这点我同意她的意见。”一旁的袁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直坐在伊维特旁边是她的同门师弟，这次奥运会拿到第四名的法布里斯·拉马丁，他也只有十八岁，听了对话后忍不住伸手打断，“等等，我可以插一句话吗？”
    “可以啊。”何翩然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我的问题是，你们是不是情侣？”法布里斯语出惊人，大家都看向何翩然与袁铮。
    “不是。”一旁一直笑着旁听的埃文第一个开口，“千万不要误会。”
    何翩然点点头附和，夏天一手撑脸有点幸灾乐祸地把目光看向一旁轻轻叹了口气的袁铮。
    “那太好了！”法布里斯激动地站起身拉住何翩然的手，“我可以追求你吗？”
    惊呆了的众人里，伊维特反应最快，她拿起外形优雅的手包连着在法布里斯头上拍了四下，“我的学生还要跟着我专心训练，你也一样，没有拿到冠军前不许随便谈恋爱。”
    “可是她太迷人了，我的少男年心……师姐我错了！我不追求了还不行吗？”没等他说完，伊维特不着痕迹在法布里斯胳膊上一拧，惨叫立刻让这少年的爱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瓦伦蒂娜和许伊都快笑得哭了，连夏天都难得露出了笑容。
    当晚，冠军还是专业级别的许伊和凌凯，但其他人表现也非常有专业水准，比较有趣的是埃文和瓦伦蒂娜的组合，埃文最后被踩到走路都一瘸一拐，高跟鞋碾压过的皮鞋上都是印记。夏天和自己国家队队友小男单奥运会铜牌的萨尼亚·马雅可夫斯基也是状况百出，夏天婀娜翩跹，舞姿撩人，但用许伊的话说，和对牛弹琴没有什么区别，萨尼亚的艺术表现力实在是太令人揪心，他努力想让自己显得性感，可最后却有点滑稽，最后大概是不甘心，夏天和埃文试着跳了一曲，效果惊人，两个之前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人就像彼此爱慕又互相试探对方底线的爱侣一样，把探戈的效果演绎地非常好。
    比赛之后都是自由舞蹈时间，探戈的音乐循环播放，埃文极为绅士的来请何翩然跳舞，何翩然刚刚喝了口酒觉得心跳得特别快正想拒绝，夏天悄悄爬在她耳边说道：“你和他很来电的，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试一试，说不定能找到感觉。”
    她这才想起夏天之前说最喜欢她和埃文的表演滑，于是欣然答应。
    当然，走下舞池的何翩然没有看到背后夏天对着咬牙切齿的袁铮扬起下颚轻轻一笑的表情。
    探戈特训结束后，商演的前期准备也已经完毕，还有两天时间，精心编排的节目就要上演。
    何翩然每次在冰上配乐训练的时候，都会想起偶然遇到的那个流浪艺人，他的小提琴技巧自然没有配乐中大师级的水平精湛，独奏也没有协奏那丰富的烘托效果，但那个时刻留在她心底的记忆是如此美好，以至于根本无法忘记。
    她把冰场想象成了巴黎的午后，偌大场地仿佛只是一个小小广场，她的刀刃配合独奏滑出一点都不单调的节奏，这种感觉就是她要寻找的，门德尔松的浪漫。
    演出当天，露天冰场的观众席慢慢都是人，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正装出席，男士打着领结穿着燕尾服，女士晚礼装的裙摆都优雅迷人，他们像是去听歌剧或是看一场维也纳的交响乐演奏会一样盛装出席，这让整个表演弥漫着何翩然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气氛。
    陈教练曾经告诉她，在正式赛季开始前，一场成功的商演能为一个出色的选手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状态和心境会让新赛季的开端更加轻松。她也一直牢记这一点，因而格外重视这次演出。
    演出服装也是kss公司精心准备的，何翩然的裙子这次尝试了她从没用过的紫色，这并不像单纯的紫色，有点像傍晚紫红色的霞光留在天际尽头的一抹亮彩。裙子无袖，相对比赛更长一些，飘逸浪漫，何翩然穿上后真的觉得气质都会随之而改变。
    而夏天也第一次换上白色的裙子，她几乎不穿白色比赛服，尤其是这样高雅的款式，但这样看起来她身上却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雅清新，那是何翩然从来没在她节目中找到过的一种气质。
    一向清新少女的瓦伦蒂娜则穿上了一身黑色，上面缀满晶亮碎钻，比夜空还要璀璨，她简直一夜之间成熟起来，在裙子的衬托下魅力十足。
    只与伊维特，滑贝多芬的她红裙张扬，但又不是刺目的红，一点点粉色蕴含其中，大方又有青春的气息。而这也是她不常用到的服装颜色。
    四个人一看，果然每个人的风格都有所改变，最开始分到柴可夫斯基时还怒气冲冲的瓦伦蒂娜已经爱上这首协奏曲和她要诠释的截然不同的风格，迫不及待要登场亮相。
    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奏者们一一走到演奏席坐好，首席指挥登场向观众鞠躬亮相，掌声里，现场的主持宣布演出开始。
    女单总是比较靠后登场的花滑界骄子，何翩然她们也不急，在等待的位置上坐好准备先欣赏别人的比赛，这时忽然有人拍了拍何翩然的后背，她一回头便在黑暗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总算找到你们了。”玛丽安娜穿着迷人的晚礼服，一手拎着裙摆，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
    “是你总算逃出家人和保镖的监视范围了吧？”瓦伦蒂娜嘿嘿一笑，一巴掌拍在她大腿上，“不错！有加练力量嘛！”
    “你也上船了？”何翩然看着玛丽安娜也不自觉露出笑容来。
    “是啊，我听说有这么好的旅行就怂恿家人一起加入了，其实主要是为了看你们的。”玛丽安娜轻手轻脚坐到几个人旁边，“我一直特别想知道你们这赛季的选曲，媒体上也没有消息，快趁我的保镖没发现赶紧告诉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表演正式开始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