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对不起

    医院，急救室。
    苏奈静静地站在门前，身边来来往往许多人，每个都神色匆匆。
    她的眼底映着那些人的脸色，有焦急的，有痛哭的，也有麻木的，更有六神无主的。
    这个地方是她一辈子都不会愿意来的地方。
    尤其此时此刻，她更希望霍清绝能从这里离开。
    可是不行。
    医生陆陆续续的进去，每次开门的时候，她都能从门缝里看见正在被抢救的那张床，因为被一道帘子阻挡，她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样子。
    但她能看见一滴滴血顺着床边往下流。
    都是他的。
    苏奈攥了攥手心，额头上多了一层汗。
    孙才忙前忙后的拿各种片子，腿都快软了。
    “苏奈，你坐一下，别着急，霍总肯定不会有事的。”孙才宽慰着她。
    可苏奈没有动，她目睹着护士沾满了鲜血的手，急急忙忙去找什么药物给他打上。
    直到床被推出来，苏奈被人撞的一个趔趄，她的目光紧盯着被推走的那个人。
    她从来没有在霍清绝的脸上，看到那么白的颜色。
    整个人忽然跌坐在椅子上。
    孙才也吓坏了，他追过去询问，得知是需要紧急手术。
    这家医院霍清绝来过，院长知道霍清绝的情况，家里没有亲属了，所以从前霍清绝就叮嘱过，一切按照正常流程走就行，不需要找家里人。
    孙才走回来，“霍总进手术室了。”
    苏奈低下头，目光落在地面那一滴血上。
    “他图什么呢。”她失神呢喃。
    孙才叹口气，语气也有些急，“霍总图什么，你不知道吗？霍总多在意你，你也不知道吗？”
    “别说是你，哪怕是我，都没有见过霍总受这么重的伤过。”
    女人看了过来，孙才心里都跟着难受，他软了语气：“苏奈，我没有要道德绑架你的意思，我只是……”
    “其实平心而论，至今为止霍总也没有要求你回报给他什么，从你当初被霍总救回来，一直都是他在给予你，对吧？这是事实吧？”
    孙才像是要把这些摊开在面上跟她说，“哪怕霍总的心思大家都明白，但他从没有强求过你，甚至一点压力都不会给你。但凡他察觉到你想要什么，霍总都会默默地将一切替你安排好，你一有事，他比谁都急，你住校没办法回公寓的时候，霍总那么大个老板，下了班不去应酬，跑过去给你喂狗喂狐狸，把它们养的白白胖胖。”
    “一年四季，每个季度的衣服，霍总都为你精挑细选，然后让我给你送过去，他就是怕你会觉得不舒服。”
    “霍总从没有想过要求你什么！但这次，你不联系他了，你更不见他了，连饭都不回去吃了，霍总整整两天没睡觉了，说是今天过来跟你道个歉，结果……”
    苏奈打断他：“别说了。”
    这些事，其实根本不需要孙才说出来。
    她不瞎，不仅不瞎，还是个会分析事情的成年人。
    这些事她看得见，也记在心里。
    可她根本无法回应。
    哪怕是没有霍锦言的关系，她可能也不会回应霍清绝。
    不是人家不够好，而是苏奈自认为自己不够格，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好，她会想办法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报答给他。
    但不应该是这种。
    她也做不到。
    面对着手术室的门，孙才终于问出口：“苏奈，你是不是真的对霍总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跟我说实话。”
    这个问题在空气里回荡了几个小时，最终才落进苏奈的心里。
    她一直在盯着手术室上方的灯。
    它怎么还不灭呢。
    “孙才。”她嗓子都哑了。
    孙才看向她。
    “如果我说，我对霍清绝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信吗？”她很平静。
    孙才摇头，“我不信。”
    “是啊，我也不信。”苏奈笑了笑，“人最怕相处了，别说是人，小银狐我养了好几年也有感情了，可那不是爱，我分得清。”
    她看向孙才，“从一开始我认识霍清绝，他在我心里的称呼就是恩人，他对我有恩，我对他有欠，我们之间的立场一开始就不平等。所以你觉得，在这种关系下，产生出来的情感，纯粹吗？”
    她问完半天，孙才才呢喃：“你会认为感情本身，是纯粹的？”
    苏奈愣住，“为什么不是？”
    “哪有感情是纯粹的？”孙才皱眉，“哪怕是寻常的情侣，一开始都是看中了对方什么，哪有因为你就是你，我才喜欢你的？说白了，大家都是为了通过对方身上的某种特性，来取悦自己。”
    “比如我喜欢一个人，我觉得她性格好。那么我喜欢她，图的就是我们或许不会总争吵，仔细剖析下来，我不还是图对方什么吗？”
    “苏奈，人有些时候应该糊涂。”
    苏奈低下头，她脑袋晕晕沉沉。
    甚至已经到了无法思考的地步。
    “苏奈，你是有喜欢的人吗？”孙才问。
    苏奈睁开眼睛，怔怔的望着头顶的灯，“嗯。”
    是有。
    但已经失去联络好几年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回归正常社会，娶妻生子了。
    那个她只接触了一个月左右的男人，一直存在于她的回忆里。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他。
    “你是因为你喜欢的人，所以才不接受霍总的吗？”孙才说，“如果是，我希望你决绝一点，不要给霍总一丁点的活口，放过他。”
    这几年霍清绝明里暗里是怎么对苏奈的，孙才全部看在眼里。
    倒不是他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就事实来看，他觉得苏奈遇到霍总，是福气。
    哪有一个大老板会这样无条件对你好这么多年的？
    哪怕你拒绝了，他仍旧在无声无息的保护着你。
    孙才有的时候都觉得霍总很傻，傻的不像个老板。
    -
    手术倒是很成功。
    肋骨断了，腿骨也裂了，好在伤到了一点的肺保住了，不然……
    霍清绝被推进病房的时候，孙才第一时间赶过去找医生。
    病房里。
    苏奈走进来，看着他的样子，她到底是皱起了眉头。
    她走上前，轻轻地握了握霍清绝的手。
    “谢谢。”
    “对不起。”苏奈的嗓音有些哽咽，素来平静的眼眸里，也多了几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