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这个地方曾经长着很多槐树，可是阴鬼婆走后，槐树已经被砍光了，根本没有人在这里种榆树。
    更何况榆钱是春天才会出现的东西，这个季节，哪来的榆钱？
    我想到这里，心里面越来越害怕，像是发疯一样，向空亡屋跑去了。
    我跑了一阵，忽然又停下脚步，心想：“在大马路上撞见鬼。在空亡屋里面，也是撞见鬼。我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跑回去呢？”
    想到这里，我反而不着急了。站在马路边上，谨慎的向后看着。
    身后什么人也没有，但是路上却散落着很多榆钱。这些榆钱从远处一直延伸到我脚下，像是专门为我铺成的一条路。
    忽然，一阵风吹了过来，那些榆钱随风而起，倒真像是坟头上的纸钱。
    我惊疑不定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身后没有人搭话。这种安静反而更让我害怕了。
    我强撑着转过身子，一步步向空亡屋走去。我的身体里面有一根筋绷着，我一边走，一边紧咬牙关，心想：“你等我走到空亡屋，等我握紧了床头上的大刀，无论你是谁，我都不怕你。”
    眼看空亡屋就在面前了。我欢天喜地的走了过去。等我站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愣住了。我看见那张破桌子上，有半截正在燃烧着的蜡烛。
    我的脑门上开始冒汗：“是谁帮我点上蜡烛了？难道这屋子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发现里面没有什么异样，这才一步步的走了进去。我伸手去摸我的大刀。可是我的手放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床上已经全是榆钱了。我的大刀，就被埋在这榆钱当中。
    第165章 死亡通知
    我第一反应是逃。但是我刚转过身来，又改了主意。我站在床边，强忍着恐惧把大刀摸了出来。
    随后我举着大刀，对着空气横砍竖劈了一阵，嘴里喊道：“是谁？出来。”
    没有人应声。屋子里面依然静悄悄的。
    我看了看桌上的蜡烛，火苗发黄，发亮。
    我心里面开始嘀咕：“难道没有鬼？有人在恶作剧？”
    我站在灯下思考了一会，渐渐地有些释然了。这间屋子有一扇门关不上，八成是有什么人无聊，在这里跟我闹着玩。
    我想到这里，又有些奇怪，这些榆钱是从哪来的。
    我从床上抓起来一把，在灯下看了看。这一看我才明白。这不是真的榆钱，而是用白纸剪成的。刚才在昏暗的路灯下，我居然没有发现。
    我把纸榆钱扔在地上，越想越不吉利，干脆用床单裹着一床榆钱，全都扔在门外了。
    这一晚上，我迷迷糊糊的，抱着大刀和衣而眠，一有风吹草动，先条件反射一般的，挥舞着大刀砍两下，然后才能用睡梦中醒过来。
    我一直折腾到天光大亮，才迷迷糊糊的走出来。我看见外面的车水马龙，居然有些侥幸的感觉。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再这样下去，我非得被逼疯不可。重阳节之后，无论是死是活，都不能在这地方呆着了。”
    我的肚子里面空空如也，我在马路上张望了一番，走到一个早点摊上。睡眼惺忪的要了点包子和粥。
    老板端过粥来，速度极慢的放在了我的桌子上。我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正在盯着我。
    我正要问他怎么回事。他忽然说了句：“榆钱。”
    我吓了一跳，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指着老板叫到：“你说什么？”
    老板的脸色变得很无辜，他说道：“我什么也没说啊，我说话了吗？”
    我犹豫了一会，然后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你什么也没说。”
    我坐在摊位上喝粥，但是这粥喝起来，再也不是滋味了。刚才我哦没有听错，也不可能看花眼了。老板的确古里古怪的对我说了一声：“榆钱。”
    后他他又坚决否认，倒不一定是在撒谎，很有可能是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刚才说了什么。这么说的话，有鬼上身？
    我看了看太阳，晴天白日的，不应该啊。
    吃完了早饭，我对老板说道：“给钱。”然后伸手就去摸兜。
    衣兜里面软软的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顺手将他们全都掏出来了。
    是榆钱，白花花的纸榆钱，塞满了我的衣兜。
    我看见这些榆钱之后，马上就愣住了。而老板一脸惊异的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
    我强压住心头的恐惧，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抱歉，兜里塞了些东西，你让我再找找钱。”
    老板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眼看我要把榆钱放在桌上，他连忙拦住我，说道：“别，不用给钱了。走吧，没关系。”
    然后他半推半搡的开始轰我。
    虽然每个人都想占点小便宜，尤其是吃完不给钱这种事，做完了尤其得意。但是我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
    更何况我和老板非亲非故，怎么好端端的，他不要钱了呢？我得弄清楚这件事。于是我执意要掏钱，可是老板甚至带上了哭腔，要我马上走。
    我无奈的看着他，这时候，老板居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顾不得周围还有顾客，嚎啕大哭，冲我说道：“小本生意，一天挣不了几个钱。承蒙街坊邻居捧场，勉强养家糊口。遇见不要脸的，吃了打白条，回头不认账，也只能认赔。我过得苦啊。”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伸手去扶他：“既然这样，我给你钱，你为什么不要呢？”
    老板把脑袋摇的像是卜楞鼓：“我不敢要。我要命，我不要钱。命如果没了，一家老小都得挨饿。”
    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什么意思？怎么就没命了？”
    老板看了我两眼，然后试探着问道：“这榆钱，不是你的？”
    我说道：“不是啊。我也不要知道怎么回事，兜里面忽然全是这个。”
    老板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我看见他眼睛里面闪出一丝侥幸的神色。
    他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小兄弟，快回去吧，这两天想吃包子了，你就过来，我不收你的钱，放心吧。”
    我看见老板不住的变脸，越发好奇起来了。然后把他拽到路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板顾左右而言他：“小兄弟，别这样，我还得卖包子呢。”
    我装出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来：“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能让你的包子吃死人，你信不信？”
    老板苦笑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我信。”
    我指了指衣兜里面的榆钱，说道：“这榆钱怎么回事？你刚才要死要活的，为什么？”
    老板叹了口气，说道：“小兄弟，你这榆钱，是纸做的吧？”
    我点点头，说道：“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说道：“在咱们这里，有一个传说，你年纪还轻，可能没有听说过，但是我却知道。因为我老祖爷爷是文化人，前清的秀才。喜欢记录些奇闻怪事。”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问道：“什么怪事？”
    老板说道：“说是在清朝的时候，就是咱们这里，闹了一场大灾荒，十户死了九户。开始的时候，埋人是用的薄棺材，后来，是用破席子卷卷。再然后，连席子都没有了，干脆挖个坑埋了算了。活人都吃不上饭了，谁还顾得上死人。”
    我有些不耐烦的问：“这和纸榆钱有什么关系？”
    老板摆摆手，说道：“你听我说。死了人不是得烧纸钱吗？可是纸钱不也是花钱买来的吗？那时候人人挨饿，一个铜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谁舍得买纸钱？有个聪明人就发现了，榆树上的榆钱，和纸钱长的很相似。于是就采下来，晒干了烧。虽然烟大了点，但是心意总算是尽到了。总不能让死人空着手走黄泉路吧。”
    我听得有些好笑：“没想到你们连死人都糊弄。”
    老板说道：“后来，民间就传开了，纷纷烧榆钱。到后来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说，阳间烧榆钱的人太多，阴间没办法，干脆也用榆钱了。再后来，大家算是挺过去饥荒了。但是就在这时候，有怪事发生了。”
    我挠挠头：“什么怪事？和纸榆钱有关？”
    老板点点头：“那时候，有的人家，好端端的活着。忽然一摸兜，掏出一把纸榆钱来。就和你兜里面的榆钱一样。做得很精细，不仔细看，就真的以为是榆钱。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当回事，但是后来慢慢发现，凡是出现纸榆钱的人家，总会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多长时间可活了？”
    老板悲天悯人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后来有心人就开始留心了。终于发现，这些纸榆钱，是由两个年轻人送出去的。他们把榆钱给了谁，几日之内，这人就必死无疑。大伙就暗地里叫他们鬼差。怀疑他们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
    我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你刚才是把我当成鬼差了。”
    老板尴尬的点了点头：“我看你和书中描述的一模一样，年轻人，还带着纸榆钱，所以一时间有些昏了头了。”
    第166章 榆城
    我挠挠头，心想：“纸榆钱。得到了纸榆钱就要死？难不成，过两天就会有小鬼来勾我不成？”
    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经历了不少灵异事件，也见识到了小鬼。但是对于阴间，对于牛头马面，总是抱着保守的态度。我相信确实有这么个地方，但是总觉得不应该是传说中的样子。
    所以我疑惑的看了看老板，说道：“你这该不会是讲故事呢吧？”
    老板瞪大了眼睛，说道：“这是我老祖爷爷记录下来的。你以为写小说呢？这事确确实实是有，我爷爷还收到过纸榆钱呢。”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那这样的话，你那本书还有吗？能不能拿过来，让我看看。”
    老板点点头说道：“行，你等我卖完了今天的包子，就给你拿。”
    我一把揪住他：“你还卖包子？老子都要死了，现在就去拿。”
    老板不是恶人，被我三言两语唬的没了主意，然后点点头，说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我跟着老板回了家。老板从床底下拖出一只铁箱子来。打开铁锁，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包。
    他把包袱解开，里面有一本线装书。
    老板很珍爱的拂拭了一番，说道：“这本书传下来，已经一百多年了。快成我们家的传家宝了。”
    然后他又有些心疼的说道：“我把这本书借给你，你可千万别弄坏了啊。”
    我把书拿过来，说道：“我知道了。过两天我要是没有来还书，那就是死了。你就去找咱们区的王书记。”
    然后，我就揣着书匆匆的回到了空亡屋。
    我刚刚走近屋门口，就看见屋门上贴满了纸榆钱。两扇门一开一关，关着的一半变得花白，开着的一半，却露出黑乎乎的屋子来。
    这种感觉，像是一个美貌的少女，忽然在一夜之间，有一半脸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一半美貌，一半丑陋。一半年轻，一般苍老。这样一对比，诡异又可怕。
    现在的空亡屋，就变成了一个这样的少女。我盯着屋门，有些迟疑了。我越来也相信老板的话，恐怕真的有阴差来卓我了。这两天，他们恐怕是在提醒我，赶快准备后事。
    我看了看隔壁的保健品店，薛倩没有来开门。估计经过了妖僧的事，他又要休息一阵子了。
    我站在门口给自己打气：现在大晴天，太阳照着我。我还有什么可怕的，难道小鬼敢在大白天闹事吗？
    想到这里，我就跨进了空亡屋。
    屋子里面比街上至少冷了两三度，我马上打了个寒战。
    我加快脚步，走到床边，抓起了我的大刀。我把刀抱在怀里，心里踏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