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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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还在不断地向里涌。
    顾然和朱贵昌赶紧找个地方坐下,虽然离着正前方的高台略远,但因为在正中央,视野倒是不错。
    之后又是一刻钟功夫,陆陆续续又来了近百人,这堂屋足足挤下二百多人才总算停了下来。
    过了没多会儿,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走进来,他定定地站在高台之上,冷清的眉眼一扬,凉声道:“人不少啊,但愿一个月后,还能剩下一半。”
    他这话说的随心,在场的学生却是纷纷一愣,满脸讶异。
    顾然和朱贵昌也一脸惊讶,不过他们惊的不是他说的话,而是这位夫子相貌。
    淡眉清眼,凉声凉语,虽换了一身衣裳,但那事不关己作死活该的气度却是半点不改的。
    这可不就是他们的引导管事——孙远之吗?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这不公平
    管事又是夫子?
    到底是管事太牛叉还是夫子太……
    咳咳……顾然是见识过孙远之的能力的,所以赶紧收起了这个糟糕的念头。
    孙远之手里拿着书本,随手翻了翻,慢悠悠地说道:“想来有不少人是见过我的,不用疑惑,我虽然教你们这堂课,但也只是暂时的,算不得师承,勉强能说是给你们启蒙,你们可以称呼我孙管事,也可以叫我孙师兄,都行。”
    别看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在这宽大的堂屋里,却能让二百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是有些功力的。
    因他样貌年轻,看起来又挺随和,前面有学生好奇地问道:“师兄,您方才说一个月后能留下一半是什么意思啊?”
    他一问,几乎满屋子人都竖起耳朵,认真凝听着。
    孙远之轻轻一笑,拿一双细长眼睛扫了扫他们,才低声道:“入学开课后,每七日一次小考,每月底是中庭开放日,所有院生皆可进入,但小考一次都没合格的只能在其中停留四个时辰,合格一次的可停留十二个时辰,两次为三十六时辰,三次为七十二时辰,四次全部合格的话可以停留三天两夜。”
    有懂的学生一听都兴奋道:“这中庭可是位于紫涯后山的灵地?”
    “对,就在书院峰西北角,每月月底有掌事会为你们打开禁制。”
    “听说那里面有大量的星种和灵田?”
    “当然。”孙远之为他们补充了一句,“而且中庭源气充盈,最适宜育种者提升境界。”
    这般好事几乎让在场的学生们激动不已,喜于形色。
    但仍有些冷静地学生,仍旧追问道:“虽说四次小考不合格的学生只能在中庭停留四个时辰,但也不至于为此而离开族学啊。”
    有人一提,当即就有人也跟着纳闷了。
    中庭是族学给学生们的福利,可以借此大大地提高修为,但也不至于因为待的时间过短就为此而离开族学吧,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一年可还有十二次呢!总有翻身的机会啊!
    所以说,真是天真啊。 孙远之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进入中庭有三个不同的门,分别为上门、中门和下门。上门是早已开拓过的通道,其中凶兽异鬼大多已被铲除,低阶星种和灵土密布,只要多花些心思,大多都能有所收获;中门是正在开拓的通道,没有异鬼,但有少数低阶凶兽,星种和灵土稍少一些;而下门是尚未开拓的甬道,去那里会碰到什么,就只能看运气了。”
    孙远之说话缓慢,语调平整,只是这一字一句却精准无误地敲打在所有学生的心尖尖上。
    “四次小考全部合格,可入上门,两次及三次合格可入中门,一次合格以及全都不合格则只能如下门。哦,对了,”孙远之又加了至关重要的一局,“无论入哪个门,出来后都必须上交三枚星种和两枚土种。”
    这番话一出,整个堂屋一片寂静。
    顾然听得用心,所以早就脑海一片通透了。
    族学从不是慈善堂,这话当真是半点都不做假!
    有胆小怯弱的学生小声嘟喃道:“既然这么危险,我……我可以先不去中庭吗?”
    “可以啊。”孙远之笑得清风淡雅,只是说的话却是冬日寒风,凉的人心口发疼,“不入中庭便是主动放弃学习,也就可以卷卷铺盖滚蛋回家了。”
    至此,才彻底应了他那句话。
    —— 人不少,但愿一个月后,还能剩下一半。
    在这样残酷的洗涮下,只能剩下一半,当真是得‘但愿’。
    仍有不服气的学生,忍不住嚷嚷道:“这不公平,我们才入学一个月,能学到点什么?怎么就这么着急的要进行小考?而且还这么严苛,要么送死,要么回家,这……这太不公平了!”
    “对啊!即便是全部合格了,从中庭出来后竟还要上交星种和土中,这哪里是去修习,分明是被奴役!”
    “公平?”孙远之眉毛一扬,冷笑道,“吃穿供应,教材供应,源种和星种免费提供,然后管事们再哄着你们学习,这样就公平了?”
    孙远之话音抖转:“这不叫公平,这叫养猪!”
    刚才出声的几个学生纷纷语塞,但还有些个嘴硬的,“可……可也不该这么仓促,我……们毕竟才刚刚入学,应该多一些……”
    ‘啪’!孙远之猛地把书合上,眉眼一抬,厉喝道,“你们最小的十四岁,最大的十六岁,真当自己是七八岁小孩?族学只有这么大,学生却有那么多,不自给自足,资源从哪儿弄?”
    “既然好话不听,我就把丑话先撂下了,族学是培养修士的,不是养死猪的,想修习就努力,只要不惹事好好听课,小考一定能过,过了就可以进上门,到时候只要你们揣着脑子,三枚星种和两枚土种是轻而易举的事!要是这样还做不到,就麻利地滚蛋回家,这才哪到哪儿?连族学的生活都适应不了,以后也是送死的命,赶紧滚回去当个普通人,能活到八十岁就高高兴兴的买个棺材把自己埋了,也是一辈子!”
    这一顿话劈头盖脸砸下来,所有学生都噤了声,再也不敢多说了。
    族学是严苛的,但就像孙远之说的,它并非不近人情。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至少在族学,每个学生都还有一条退路。
    适应不了,可以回家,没人会让你去送死。
    但若是选择了,丢了性命就不要怨别人了。
    师生沟通到此结束,没人敢再问了,孙远之也敛了火气,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站在高台上,拿着书本,缓声讲起课来。
    刚才的信息太过爆炸,大多学生都还有些接受不了,一个个怔愣的,半天都回不了神。
    但也有些学生已经极快的进入状态,像是一颗颗渴望水源和光照的幼小植物,开始疯狂地汲取知识了。
    认真学习等于小考合格,小考合格就能进入中庭上门,而中庭上门几乎就意味着生和希望。
    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下,所有人都不敢懈怠,因此哪怕这是二百人的堂屋,却无人敢嬉闹玩乐。
    孙远之虽然脾气略怪,但却是个好老师,一堂课徐徐讲下来,顾然颇觉受益匪浅。
    他虽早已种植过无数植物,但今天才知道,真正的育种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时辰的课程在眨眼间就度过去了,顾然整理了一下书本,将记好的笔记收起来,起身准备回去。
    土壤辨识学是明天的课程,他今天下午没课了,所以要回少青峰了。
    只是刚刚站起来,孙远之就同他招了招手。
    顾然一愣,旋即指了指自己,孙远之点点头,他才小步赶了过去。
    朱贵昌就在他旁边,看得分明,他那张圆脸上依旧憨然,只是那双黑眼睛里却闪啊闪的。
    顾然没空去理他,抬步走向孙远之,低声道:“孙师兄,找我有事?”
    孙远之“嗯”了一声,然后抬步向前,头也没回地说道,“跟我过来。”
    顾然跟在他身后,出了堂屋,绕到左后方,最后进了一间厢房。
    这屋子里陈设简单,左侧上首一方软榻,右侧是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有一壶热茶和两个杯子。
    这大概是管事们课后休息的地方。
    孙远之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才微微抬头示意:“坐吧。”
    顾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话地坐了下来。
    孙远之抬眼瞥了瞥他,没说话,只是又连续喝了两杯茶。
    等到嗓子舒服些了,他才缓声道:“王云庆离开族学了。”
    顾然从一开始就心里有数,孙远之找他八成是与昨晚的事有关,只是没想到竟听到了这么一句。
    他面露不解之色, 按理说,王云庆只是受害者,为什么会离开了?
    孙远之垂眸,盯着那杯中茶叶,轻声道:“他腹部受到重创,导致田海破损,再也无法修习了。”
    听到这话,顾然的身体陡然僵硬。
    第19章 第十九章 别人欺他
    顾然重伤王云庆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他那时候是认定了王云庆会被治好,然后来找他报仇。
    可是他没想到,王云庆竟然失去了修习的资格。
    顾然没杀了他,但却彻底毁了他。他是无心的,但巧了,常理下难以碰触的田海,却被他的一把采集小刀给捅破了。
    没有田海,王云庆从此就是个废人。
    孙远之看着他,押了口茶才继续说道:“怎么,觉得愧疚了?后悔伤人了?”
    他这么说,顾然并不意外。当时的场景的确是李飞伤了王云庆,但却瞒不了这些人。
    只是孙远之心知肚明,却也没有证据,所以奈何不得顾然。
    而且孙远之现在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就很明显,他不想管这事。
    不待顾然开口,孙远之就轻笑道:“愧疚和后悔完全没必要,你还是庆幸吧,做下这事,若是这两人康复了,怕是要将你当成头号死敌,能干脆利落地除掉一个,也是绝了后患。”
    顾然摇了摇头说:“做了就不会后悔,而且我也不怕,他想害我,我反击,他若是再来寻仇,我也绝对不畏惧,只是……”没想到会伤的这么彻底,直接无可挽回了。
    他这样说着,孙远之微微一怔,看向他的视线略微柔和了一些。
    孙远之挺喜欢这个伤疤少年的,从登记田地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意思。
    这是个干净孩子,但却又十分聪明。知道守好本分,又不会对待欺凌之事冷眼旁观。
    只是昨晚的事,孙远之略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他会这么狠辣决绝,可现在这几句话间,他又一下子明白了。
    这孩子有一股狠劲,可是这心性却是大方磊落的。
    别人欺他,他定不会忍,但反击之后,也做好了被人来报复的准备。
    不惧敌,不畏仇,敢作敢当,坦然自若,胸中自有乾坤。
    这样的心性,或许于礼法不服,但至少他不会走向一条罔顾人命的不归路。
    而且就眼下这个世界,过于死板和纯善,怕是也走不了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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