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流川双手交叉，指节噼里啪啦乱响，“我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
    鸠雀黑白分明地眼睛看着流川，瞳孔有青幽幽的光芒，他突然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尔后恶狠狠道，“我会给你留一条小命，看在姜女的份上。”
    流川哼一声，“我能给姜女的是你所不能。”
    鸠雀皱眉，“你又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吗？这样真的很讨厌！”
    流川只是微笑，扬手打了一个响指，漫天焰火中，侍者分列在殿前的大道，一行人缓慢从路的尽头出现。
    姜静流微笑着谈论自己未来的计划，注意到周围一时间寂静，本能地向殿外看去，这一眼便定住，她缓步走向殿中央的红毯，人影越发清晰，披风上流水的内姜徽记能清晰地分辨每一根曲线的走向。
    “母亲......”
    姜静流正对一个高大的中年女子，女子五官分明，表情严正，因常年皱眉和抿唇，眉心有竖纹，嘴角有些下垂。
    ☆、第167章 交换
    姜顺是一个古板、传统而固执的女尊,遵循着古老的女尊行事原则，本能地不信任自己不了解的新生事物,她不是一个很好的家族开创者,但算是一个合格的家族护卫人。内姜分了十余支,她这一支基因等级不高,没有出过杰出的女种，家族中一直属于附庸的从属地位，在她手中没有发扬光大，但也并未落魄。因为有了姬太的加入，最近几年居然取得了非常不错的进展,在一系的家族树上成长非常迅猛。机会便意味着危机,姜顺希望走得更稳妥一些，但一搭上玄女的战车,事情便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放任不管只会让小辈们更没有原则和底线，便只得亲自来跑一趟。
    果然如她的想象，插手便获知了更多被掩盖起来的事实，一路上大女儿姜静怡向她陈述一切，几乎不用过多的思考她就知道一向优柔寡断单纯得近乎愚蠢的小女儿被男人耍了一通，幸运的是宇宙没有辜负她，几年后居然拥有自己的势力，在外域占了一角，不得不打交道。
    “你的野心和姬太不谋而合，你们要借助我的力量压制阿流？”
    “这一切都在计划之外。”姜静怡耸肩，“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也的事情。”
    “按照阿川和姬太的计划，阿流最终的结局不过是无声无息地老死在一颗流放星，宇宙中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她一般。”姜顺冷笑一声，“真是愚蠢，无法掌控自己的男人是一种耻辱，她始终没有记住我的教导，给予男人太多的自由和权利。”
    “姬太值得她那样对待。”姜静怡公正道，“基因等级超a......”
    姜顺严厉地看姜静怡，“阿怡，不要让偏见迷惑你的心智，作为女人，你首先要做的是保持自己不被男人诱惑。姬太拥有妘家和赢家的基因，等级超a尚算在几率范围之内，但是，能解开他被封|锁的能量循环，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尊能做到的事情。男人急功近利，从根本上丢弃了阿流，就如此刻的你，只被眼前之利蒙蔽了眼睛。”
    “母亲......”姜静怡并不服气。
    姜顺抬手阻止姜静怡的辩解，“我知道你看不上阿流，但她有一个你没有的优点，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做到的事情，无论过程怎么样，结局总是好的。你却恰恰相反，知道为什么吗？”姜顺直面长女的不服气，“你没有正确认识自己。”姜顺想了想，“阿川和姬太带着隐瞒回家，用巨大的利益诱惑了你，诱惑了我，也诱惑了我们整个家族，主支那边投入全部力量支持我们获得能量售卖许可证，又通过我们和钟家联系起来获得了武器制造许可，现在的情势确实不容许我后退。”
    “阿流并没有失去什么，相反，她得到了更多。”
    “冥顽不灵......”姜顺呵斥，“没有阿流，我们内姜只怕早晚要被姬太拆解入腹，他开了诺大一个局，除了他，我们家谁有能力掌控？你，还是我，又或者是你那些中庸的兄弟们？亦或者，是连自己妹妹也要算计一把的阿川？姬太搞的那个能量作物现实化的产业链，阿川掌握了百分之五十的技术，这一部分我能把控得住，但产业链上端的能量提纯技术，除了他连阿川也未可知。更重要的，他手中的武器技术，你恐怕是连皮毛也没摸到。”
    “我掌握了几种关键材料的来源.....”
    姜顺叹一声气，“你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便罢。”
    姜顺和长女的交谈不欢而散，双方并未达成一致并且互相谅解，飞船抵达黄泉的时候绕行一周，她仔细观察了赤道上方简陋的环形行星防御系统，并试探性地想要分析其能量运行轨迹，结果受激的防御系统弹射出的能量光芒让她惊奇万分，她无数次在姬太的能量体系中发现这个东西，不禁陷入了沉思。
    黄泉的巡逻船很快抵达，她们毫无抵抗地根据巡逻船的指示停在空港的隔离区，来了一只极年轻的神兽对她们进行排查，她亮出了玄女的手令、监察会的许可证以及内姜的身份，年轻的神兽惊喜万分，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入关的手续，随后，年轻的神兽告知了她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姜静流在黄泉又诞生了一个女儿。
    姜顺作为来自母族的代表，被年轻的神兽特许在新生儿满月的这一天送上祝福，姜顺带着临时准备的礼物在侍卫的监视下进入了黄泉。
    “母亲......”姜静流因为过于激动，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上前一步，有些急切地伸出手却又畏惧地缩了回去。
    姜顺眼角的皱纹深刻，目光上下打量姜静流，之后是她身后强大的神兽和战士，标记了姜家徽记的家臣，以及最高台上怀抱襁褓的另外一只年轻神兽。姜顺头略偏便见了姜静流身后牵着一个银发儿童的钟舒敏，钟舒敏身前忐忑，而那个银发的小儿却用天真的目光看她。姜顺继续点点头，小女儿纵然让人不放心，但在繁衍后代上还是很让她满意。
    “阿姜，我在上座添了位置，请长者就位吧！”流川抚开人群，招呼大家回原位。
    现场的气氛凝结了几秒，立刻就又恢复了热闹，姜静流犹豫地跟在姜顺身后上了高台，钟舒敏更是将姜昊宇抱在怀中。
    姜顺落座，“你们都坐下说话。”
    姜静流这才坐了，对姜昊宇道，“阿宇，这是婆婆。”
    姜昊宇清脆地喊了一声，姜顺略扯了扯嘴角算是答应，从怀中摸了半晌，掏出两串项链，链坠是一颗丹木的种子，色如赤焰，“我刚升至六级，这是育出的八级种子，安和和阿怡的孩子们都有。”
    姜静流接了过来，给姜昊宇和姜善渊挂在脖子上，姜昊宇好奇地用手拨弄那漂亮的种子，“婆婆，它好漂亮。”
    姜顺点点头，又对钟舒敏道，“你离开的时候只留书带安和外出寻找母亲，为什么不告知我真相？”
    钟舒敏嘴唇动了几下，道，“当时姬太正和钟家实验最新的武器，我的父母亲沉迷其中，根本不会听我的解释......而，姜家大女极力支持姬太，阿川也不会支持我，你......更不信我。”
    现场的气氛并不太好，因是家务事，忘川和几个老滑头找了借口离席，家臣们也三三两两地趁宴尾声告辞，不过半晌的功夫，大殿就安静了下来。姜静流冲鸠雀使了个眼色，鸠雀怔了一下，还未作出反应，流川马上上前道，“长者一路劳累了，不如先梳洗休息，阿姜也去安置一些杂务，待长者恢复了再叙旧不迟。”
    姜顺点点头，“你先去把几个地方送的公文看了再来找我。”
    鸠雀和流川将姜顺安置在宫殿主塔顶层的一个套房内，姜钟舒敏自然是跟过去伺候了，静流火急火燎地抱了姜昊宇找忘川要公文。忘川早将公文拆开了交给家臣们传阅，见姜静流来了，道，“你来得正好。”
    姜静流抹一下额头的汗，“糟糕，我妈一来就给我丢个难题，公文里都讲什么了？”
    “看你吓得，小脸苍白啊！”罗非取笑。
    “啧，你们是不晓得我妈的可怕之处。”姜静流急匆匆翻了公文，一目十行，“我小时候蠢笨得很，她一个月才来考校一次功课，不管我说得对不对吧，她就那样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虚，自己都不自信了。”
    “这有什么可怕？”
    “可怕的是那种失望的目光，呼，真是难为我爸伺候她了，要没我爸在，我的玻璃心早碎成渣了。”姜静流翻完公文，对着忘川道，“监察会是几个意思，怎么就承认了玄女将外域分派给我这个事儿了？还装模作样发了一个认证书下来，拿我当冤大头使？还说什么敌军当前，当团结一致，免费征用流放星和人力建设防御体系和军事设施，一应食宿由我负责？当我傻瓜一样免费给他们供吃供喝然后修他们的地盘？我疯了吗？”
    “拿着玄女的册封做人情，监察会使得一手好的借花献佛。”
    “就算他们不给我发这个认证书，外域也是我的地盘，我犯得着吗？”姜静流抖着那张认证的纸，抖了又抖，“先生，你怎么看？”
    “以安宇的尿性，给你发个认证书是看得起你，若我没想错的话，他那边的人早就开拔队伍去工事的地点了。你同意最好，你不同意，那也没什么啊，这样大一片区域，你现在有人去守么？啊，对了，最好和暗鸦联系一下，两边的人要是撞上了......咱们的装备还抵不上监察会的呢！”忘川坐在姜静流下首，接了认证纸，“这玩意，留着也还算有用。”
    “操，土匪！”
    “你再看看玄女那边的公文。”忘川笑眯眯。
    姜静流展开看了，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看完了将公文丢在一边，拉出整个外域的星图来，星图已被钟舒敏补完，归元星系已被添加，兆丰、边区和西极以及内域等等繁多的星系在星图上闪闪发光。黄泉所在外域距离第五星域和第七星域的界最远，兆丰和边区呈掎角之势和那一条莫名的能量裂缝对峙，而归元星系非常倒霉地正处在裂缝的边缘，活生生战场发生点。
    姜静流拨弄着地图，外域这样一个偏僻的战后方，不处在交通的要道，没有被占领和攻击的必要，果然是最好的修养之地。
    “我们和玄女是盟友，无论是能量供应和技术上都有深度的合作，他们的要求，我们要慎重。出借一个毫无用处的次行星修建军工厂，听起来没有难度......”
    “三途是一颗荒芜的次行星，没有资源，毫无战略地位，出借也不是不可以。”忘川看着姜静流，“你有其余的考虑，可以和我们说。”
    姜静流摆手，“姬太还在黄泉？”
    “当然，三位先生对黄泉非常感兴趣，在这里考察了几个地方，又收集了新移民的数据，看来要修建军工厂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非常完善了。”忘川点头道，“虽然还没有向我递交正式的合作计划，但我想，在我们收到这几分公文之后，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他就该来了。姜女，以你对姬太先生的了解......”
    “他想要做什么总是要做成，直接求到我的头上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总是会拒绝。但是......”姜静流抖抖手中的公文，“我无法拒绝玄女和魏先生的要求......”可能也没法拒绝来自内姜的要求。
    “他将我们纳入了他的势中，姜女要按照他的计划走吗？”
    “他拿住了我全部的软肋，你觉得呢？”姜静流有一种窝火的感觉，隔空过招她貌似又慢了一步，“监察会看中的地方是哪里？”
    “距离三途一个光年的碧落。”
    “你们的意见呢？”姜静流环视罗非、游畅、忘川、蓝深、未明等人。
    忘川不语，蓝深直接道，“还有什么好想的呢？当然是，同意。”
    姜静流挑眉，蓝深道，“第一，监察会修建防御点和军事设施，基础建设的工作全部打包给我们，物资运输承包给我们，后勤服务也给我们做。第二，内姜的军工厂建设可以，但是必须换个地，得修在黄泉上。”
    “还有呢？”
    “军工厂的股份是怎么分配的？”蓝深很好奇这个。
    “姜家应该只占一部分，钟家，也是我舅家应该也有一股，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
    “很简单啊......”蓝深笑，“姜家的那一份，给昊宇吧。”
    姜静流默一下，这些人，基本上已经完全忽视了自己的长女，没有养在她身边的后代，入不了这些人的眼。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把他们逼急了效仿监察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忘川出来打打圆场，“姜女尽力，看看几方的妥协程度再行事。再不济，还有归元星系站在我们后头呢！”忘川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姜静流了解了大概的情势，又说了些内部的闲事，这才慢吞吞往主楼走，半道遇上流川，姜静流抓了他的衣领扯到一边，“跟我妈来的还有哪些人？”
    “还有一个叫姜静怡的，另外几个姓姜的男的，还有好几船说是自家的工匠来的，不过我看穿的制服有三四种，估计不是一家的。”流川贴着姜静流的脸，“我就只让你妈来了，那个是你姐的看起来就很讨厌，我让她在空港等。”
    姜静流伸出一个指头戳开流川贴得太近的脸，“你总是做些多余的事情，鸠雀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
    流川正色，“嘿，我只是诱因而已，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能全怪我，这对我不公平。”
    “还有阿姚的事情......”
    “这个我认了，是我怂恿她来的，我还给了她我的人，把那些坏事的名单也给她了，立地还帮了好大的忙，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清爽，什么命令发布下去，执行得特别快？”流川笑，“该杀的时候就要杀，千万不要手软，说起这一点来，姚女就比你强多了！”
    姜静流扬手抽了流川一个耳光，“你对不起阿姚。”
    流川没有躲开，侧头，“在我眼里，你最重要，不管什么手段，你最重要。”
    姜静流甩开流川，急步向上。
    流川闷闷地冲墙角，“你看够了吧？”
    鸠雀抱着襁褓站出来，笑嘻嘻，“看来阿姜不喜欢你呀！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行事，一点都不合她的心意。”
    “她做不来的，我自然代劳。”
    “哈哈，你真天真......，你知道吗，在兽界，群兽要跟随兽王，除了兽王要足够强，群兽还必须因此而得到好处。左手天鹅绒手套柔软手段，右手执剑展现武力，你却将双手都换成了染血的大刀，除了畏惧还能收获什么呢？忘川先生愿意接纳阿姜，看中的可是阿姜身上的好处呀！”鸠雀稚气的脸显出几分语重心长，有点滑稽，他转换了表情，“哎呀，我和你这个人化了的小崽儿说什么呢，这可是兽类才有的本能呀！”
    ☆、第168章 母女
    新建的宫殿陈设简单,更谈不上什么有历史意义或者文化价值的玩意儿，但姜静流进入母亲的套房后发现,钟舒敏已经在这一段短短的时间内将此处收拾得非常不错了。大件的家具和铺陈均是母亲自带的,只保留了房间原本的地板和窗帘等物，房间布置得规规矩矩，和母亲的性格差不多。
    钟舒敏将衣服一件件挂入衣柜内,指向卫生间,姜顺正在梳洗。
    姜静流坐在沙发上,钟舒敏看她愁眉苦脸,“别担心，你母亲心情挺好的。”
    “我是在操心我自己。”姜静流叹一口气，“我对着玄女、监察会以及归元，虽然有利益交换,但总要退让一步，但对上母亲，却一点也不想让。”姜静流在爸爸面前显露真实的情绪，“我差不多都能想得出来她会对我说什么。”姜静流模仿姜顺的表情，把声音压得很低，“你没有足够的狠心，手段不够强硬，对男人过于放纵，在我看来，你处理不了目前的局面，你想想清楚你要做什么，你想清楚后你就该知道，越是你要去做了，就越不要做。你应该，听我的话！”
    钟舒敏笑，姜静流耸肩，继续道，“不要对我任性，不要对我撒娇，我拒绝接受这些幼稚的行为，你改变不了我。”姜静流弹弹手指，俏皮道，“可是母亲为了我可是从一个达尔文主义者变成了自然主义者，要改变她也只是手段的问题了，爸爸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做你想做的。”
    “啊——那我可能会把她气病了的！”
    “长心眼了，知道找我敲边鼓了！”钟舒敏挂完衣服，拿了一套家居服，姜静流马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钟舒敏走到卫生间门边，敲了敲门进去，片刻后姜顺带着一身水汽出来，钟舒敏随手将房间温度调整到最舒适的位置，“你们想喝点什么？”
    “我想要喝点酒，妈妈也尝一点吧，是我自己做的。”姜静流从空间摸出一瓶葡萄酒甩给钟舒敏，钟舒敏扬手接了去准备醒酒器和酒杯。
    姜顺手指在发梢画了几个圈，水汽全无，“公文都看完了吗？”
    “嗯，都看完了。”
    “那就行，我今次来带了家里全部的工匠，还有主支那边派出来的人，钟家也分了一批过来，你瞧瞧给我们安在什么地方。”姜顺一脸的笃定，“别用那样的表情对着我，我知道，你拒绝不了，无非就是一些细节的调整。”
    “我很不高兴。”
    “因为姬太？没有必要，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我会以内姜的名义向监察会递交申请恢复你的身份，姬太依然是你名下进行了死签的签约者，你想要怎么对付他只要向监察会报告就好，都不用自己出手。无论是封闭他的能量循环，还是将他治死，这是你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