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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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氏口气便不大好,让人下去,扬声叫锦绣:“你去瞧瞧,看二爷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儿,为什么不回院歇。”
    这腿锦绣愿意跑,转身就往书房那边去了。
    ···
    书房院门口,程行正在那里站着,见了锦绣就笑咪咪地过来招呼,“锦绣姑娘来了,是寻二爷的吧?可有什么事么?”
    知道她是寻二爷的,还完全没有进去通传的意思,直接就问有什么事,可见二爷有交待现在是不见人的。
    硬让通传只怕最后也落得没脸,还不如就先好好和程行说话,交好了二爷身边的人,以后办事也方便得多。
    锦绣打定主意,堆起满脸的笑来,对程行道:“本来是寻二爷的,不过也无甚要紧事。若二爷不得便,找小哥儿说话也是一样。”
    程行还不满十一岁,瘦瘦高高一半大小子,满脸的机灵劲儿。他九岁上就跟着二爷进出了,世面见识,心思眼色,什么都灵透得很。
    心说自己多跟在二爷身边服侍,二爷不见的人,院门外人就打发了,一般也不见得能见着自己。今儿只不过偶尔在门外站一会儿,竟说得好像专寻自己说话似的。
    不过因为二爷身边的人就数他年纪小,内宅的姑娘女眷们不需大避讳,有事无事的,逮到他就想多套套话的大有人在,一点也不觉得稀奇。
    他笑眯眯的,做出副洗耳倾听的样子来。
    锦绣当然不好直接问二爷为啥不回去睡老婆,至于二爷在书房忙啥,那也不是内宅妇人该管该问的。她要说不好话,唐氏也不会派她出来办事儿了。
    不过她一路上早已经寻思好了说词,因笑道:“二爷长途劳顿才回府来,昨儿夜里又为着小少爷出生折腾得几乎没睡成觉,今儿又出门应酬,竟是连番的不得好生歇息。二奶奶很是担心二爷身子,听说二爷要歇在书房了,特意遣我过来悄悄问一声,二爷身上可好?可有累狠了?”
    若是二爷不好,她便可以进去探看服侍一番。若二爷还好,那不回内院是有什么事要办吗?也不需给她认真交待,只要程行稍提那么一嘴,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程行见是问这个,就笑着回道:“原来是为这个,那请姑娘转告二奶奶放心,我一直跟前当差,倒没听着二爷喊累,也暂时没瞧出二爷有疲累的迹象来。”
    绵绣见他只说这么点儿就住了嘴,旁的什么都不肯多说,便没再指望着还能问出什么来。二爷身边儿的人么,嘴严嘴紧是肯定的。
    不过既然他说二爷不累,又笑嘻嘻的一副轻松表情,那就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了。
    回去就这般回奶奶也就是了。
    不过锦绣却不想即刻就走,就站在那里和程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想着时候长了,二爷或是要叫程行使唤,或者听到他们的说话声,知道她来了,会叫她进去说话或服侍也不一定。
    程行也是这会儿正好没事儿,二爷不让人在屋里服侍,将他撵了出来。他守在院门口正无聊,就在那儿不急不燥地和绵绣扯起闲篇儿来。
    这一耽误,时候就有些大。
    这边绵绣还没回去,致庄院那边就已经得了房妈妈之死的信儿来。反正人已经抬家去了,也赏下了丧葬银子打理好了她的家人,二爷着外院管事儿处理的。
    给二奶奶报一声,不过让主子奶奶知道有这么回事儿罢了。
    徐妈妈一听是房妈妈没了,不由气恨道:“这个贪嘴不长眼的,倒是活该她。”
    没想到药又没落到正主儿身上。这不还得她再下次手嘛。
    让徐妈妈不痛快的是这个。
    不过唐氏第一时间关注的点是,二爷竟然去了洛音苑?
    刚才有功夫去洛音苑,现在没时间回致庄院?
    “果然生了孩子就有身价了呢,不过死个身边的婆子罢了,二爷竟然亲自去处理!”唐氏愤愤然,手下用力一拂,那药碗就摔到地上,哐啷啷响着裂成几掰。
    “二爷不过是路过,正好赶上了,顺手处理一下罢了。奶奶别想多了。”徐妈妈劝道,一边指示小丫头子清理。
    可唐氏却是越想越多。那里路过而已,就进去殷勤去了?那她这里呢,他却过门而不入!
    于她来说,二爷去一个刚生过的丫头院里,就算什么都不做,那样子也是庇护,也是偏袒,也是给那奴才长脸。
    并且顺带便的,所有人都会自动对比,于是她这个几年无所出的人自然面上无光……
    唐氏很生气!晚膳没胃口。事情很严重,大家要小心!
    ☆、第10章 .有赏
    洛音苑里,武梁却在为她的胃口发愁晚餐。
    她对着程向腾耍了不少宝,然后程向腾就那般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什么事也没应她,走时的脸色还相当的怪异难懂。
    于是武梁也完全不确定这货是个什么意思,心里没着没落的。
    而桐花一路偷听,也早已经搞清楚了状况,伤心慌张得什么似的,哭着直嘟囔:“我明明没有做错事啊,为什么得被陪绑啊?我就是那个陪绑的啊。”委屈得不得了。
    她在屋子里团团转了几圈,摸摸这样摸摸那样,最终什么活计也无心做,后来干脆一屁股坐在床边圆墩子上,趴着床沿哭得挠心挠肺的,还各种声效齐全。
    武梁都被她哭得不由惭愧了下,默默为这身子的前任无奈。生子会引发血案她也不想啊,奈何命运不由她掌握不是。
    不过桐花那丫头哭归哭,倒也没有对她含怨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趴来她身边凑那种你悲伤and我悲伤大家有悲一堆儿伤的抱头痛哭眼泪凑堆儿的煽情局面。
    武梁一直听着外间的动静,结果外间一直没有人来,甚至只怕连人路过都没有,心里相当沮丧。
    本来她以为,程向腾走后,不管对她是灭是护,若不想传出些什么去,就会很快有动作。
    要灭么,先将院门一守,让她“静养”,不许人进不许人出之类的,之后怎么料理都可以。
    或是一碗药下去麻溜结局,或是人道一些悄悄送走,或是就那么冷藏圈养着。总之得快手。——丑闻嘛,就得快刀斩乱麻。越早处理,各种不利的影响越小。
    要护么,直接派人过来表示一下关心慰问照拂什么的,或者他自己多来洛音苑晃晃,让有眼睛的人都看明白他的态度之类的。
    方式可能很多,不过大体需要有人过来给她和桐花先一顿吓还是必要的,让她们聪明点儿别自己出去混说,否则谁也护不了你性命什么的。——当然了,如果男人肯护着,谁会嫌活得腻歪了去讲一个婆子的死呢?
    可现在男人一去无消息,大约还是人家不肯管顾的多些。
    她本来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期待的,总觉得后来两人间的互动还不错啊有没有。
    可到底那点儿期待也有限,无法让人安心。
    看天色,到了晚饭时候了。
    晚饭怎么办,是去领来呢还是不领呢?领来敢不敢吃呢?院里除了她们俩,连只猫狗都没有,谁给她们试药呀。就算能试出来真有药,她们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能这顿不吃,下顿不吃,一直不吃吗?
    她一天没吃东西,不过心思都用在别处,倒也一直没觉出饿来。但如今想起晚餐来了,竟是越想越饥荒起来。
    总之她们在这里坐着等死,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她道:“桐花啊,咱能不能等会儿再哭?”
    桐花哭得直打嗝,听见她声音平稳十分奇怪,抬起头来瞧她的眼睛,不由就满脸惊讶:“……姑娘怎么没哭?”同是天下快死人啊。
    武梁:“……我也等会儿再哭。”
    桐花呆呆“噢”了一声,却只管盯着她瞧,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
    武梁道:“现在是晚饭时候了,你去厨上领饭去……”
    这下桐花反应很快:“姑娘怎么还惦记着吃啊?……不过你不用急,总不会还叫我们做饿死鬼?到时候自然会有喷喷香的饭食赏下来。”
    武梁:……
    她让领饭不一定是为了吃好吗?
    而桐花其实也不是想说她个吃货,她的意思是饭里有毒房妈妈就是下场怎么还能想着吃呢。只是一急就说得生硬了些。
    查觉自己口气不对,桐花忙擦了擦眼泪又道:“姑娘别生气,奴婢定然护着姑娘的。刚才姑娘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还记得替奴婢求情来着,奴婢都听见了。奴婢以后一定会一心一意服侍姑娘。”
    说着自己也打了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她便又道:“姑娘放心,便是要奴婢的命,奴婢也定然替姑娘挡着,死在姑娘前头。”
    武梁意外。现在这种状况,表忠心说虚话她也没糖给她吃啊。难道刚才求程向腾把桐花送走,真把这丫头给感动着了?
    不过她自己都哭得凄凄惶惶的,一副比她还怕死的模样,真会为了别人那般英勇无敌么?
    “你不怕死么?”武梁问。
    桐花腰一挺:“奴婢不怕!”
    哭成那样还不怕?若真不怕,倒真算得上个惊喜了。
    武梁寻思着,冲着桐花欣慰地点头,表示自己很感动,然后她问道:“那桐花,我们有多少银子?”
    “二十六两,还有一些散碎的。总共约摸三十两的样子。”
    桐花也哭得累了,大约觉得找点儿事儿干也好,很快起身去柜子里翻腾,找出一个小匣子来打开,里面放着小锭的银子,又打开旁边一个荷包,里面是散碎银角子。
    武梁看着那银子,也不知道这点儿银子够干什么,反正感觉好少的样子。
    她试探着对桐花道:“不然你逃吧,这些银子都给你带走。”她怕是走不动了,不过能走一个是一个啊。
    她知道逃奴若被抓到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桐花既然死都不怕,逃一逃搏一把,没准就逃出生天去了呢。
    若桐花真一去无踪迹,上面就得忌惮着这一位“知情人士”,想想万一将来山水有重逢,在小少爷长大后引暴当年事引发大联想什么的,让小少爷含怨带恨的不妙,反而不如留着她性命踏实。
    救人自救,两相得益,很好很合理。越想越觉得不错,武梁甚至有点儿小兴奋。
    “事不宜迟,你编个借口出去,就说我嘴馋打发你出去买点心什么的,看能不能混出去。若有人问,你只管往我身上推,我来给你打掩护。”
    既然出入自由无人管制,那就照平日的情形出门采买点零碎物件啥的应该混得出去吧?
    然后就乘着这天将黑未黑时候隐于市或混出城去,反正这大热天儿的,便是露天夜宿,也不见得能冻着。
    就算跟着个贩夫走卒回家暖床,也好过丢了性命啊。难道这么鲜嫩一闺女儿,免费的都没人要不成,总有胆大的人敢领养吧。
    等府里发现她这处少了一人,她早不知流蹿何方了。就算被及时发现了也不要紧,反正很快天就大黑了,查也不便利。然后街上再一宵禁,就得明天才查找了。
    武梁觉得这法子还是挺靠谱的,谁知桐花却吃惊地大睁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后又一副恨不得来捂她嘴的模样:“姑娘说什么呢!姑娘快别说了!身为奴才,命是主子的,怎么能逃?”
    武梁:……
    这么忠心守份?这是个怎样高大上的丫头啊。
    有那么一瞬,武梁还以为有谁在偷窥之类的呢,不然这般演给谁看?眼风悄悄四下里扫,周遭连丝儿阴风都没有刮过哇。
    她不解地看着桐花,这丫头一直很伤心委屈,却一直表现得十分认命,原谅她真的理解无能。
    桐花仍然很坚定:“我不逃。我才不要做逃奴……”
    “你不是死都不怕么?”这反应算怎么回事儿?
    “我不怕死,可若被抓回卖到那娼寮肮脏之地可怎么办?”桐花道,看了武梁一眼,声调扬了扬,“人家可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呢。进了那种地方,死了也无颜认爹娘族人了。”
    武梁:……
    好有节操。
    她明白了,这丫头心里,清白问题,那不只事关一个户口本,那分明事关一姓氏呢。
    天大地大祖宗大,人家有人家的观念和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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