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不！拿……拿我的……我的……枪来！”奥德先生说。
    “爸爸！不要闹了！”多萝西娅喊道，“斯蒂芬夫人，快帮我把爸爸扶到马车上去！快！”
    多萝西娅和斯蒂芬夫人尽力的将试图反抗的奥迪先生塞上了马车，这个时候，佣人们，还有种植园里的自由黑人工人们大多都已经跑得不知去向了。
    “你会赶马车吗？”多萝西娅问。
    “不，我不会。”斯蒂芬夫人回答说。
    “那只好我自己来试试了，做好了！”多萝西娅，举起鞭子，回想着以前仆人们赶马车的样子，将鞭子向着前方甩去……
    废了好大的力气，多萝西娅总算是勉强的控制住了马车。
    “多萝西娅小姐，我们到那里去？”斯蒂芬夫人问道。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多萝西娅一边甩着鞭子，一边回答说，“我只知道我要尽可能的离那些北佬远一点，更远一点！”
    “多萝西娅小姐，你看你快看！我们的庄园……我们的庄园！”斯蒂芬夫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多萝西娅手忙脚乱的停下马车，回头望去，她看到，就在他们刚刚离开的方向上，几股浓黑的烟柱升了起来，站在马车上，还隐隐可以看到烟柱下那升腾着的红色的火焰。
    “该死的北佬！”多萝西娅恶狠狠地骂道，“坐稳了，我们要快一点了！”
    ……
    但是即使快一点，她们也没多跑出多远。一队联邦骑兵几乎只用一眨眼功夫就拦住了她们。
    “停下！停下来！”一个骑兵粗鲁的从旁边一把抢过了多萝西娅的缰绳，拉住了马车。
    “下来，都下来！下来！”一个联邦骑兵的军官大吼着。
    多萝西娅浑身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但是在十几个骑兵面前，她又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呢？
    斯蒂芬夫人搀扶着多萝西娅从马车上下来了，然后又扶着奥德先生下了马车。奥德先生木木的站在那里，似乎完全搞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宣布！这辆马车已经被联邦政府征用了！”带头的那个军官，用一种傲慢的，恬不知耻的口气说道，同时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士兵将马车拉走。
    多萝西娅怒视着那个军官，如果她心中的怒火能够从眼睛里喷出来的话，对面的那些北佬一定都已经变成烤猪了。
    “联邦政府……联邦政府……联邦政府……”老奥德先生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巴里嘟噜着这个词，突然，他大声的吼了起来：“你们这些该死的北佬！”一边喊他还一边朝着一个士兵扑了过去。
    “砰！”一声枪响，老奥德先生一下子停住了，他努力地转过头，看到旁边的一个骑兵的手上的左轮手枪正在冒出白烟。
    “砰！”又是一枪，老奥德先生摇了摇，一头栽到在路上。
    “啊！”斯蒂芬夫人惊呼了起来，然后又恐惧的将手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似乎担心叫的声音高一点就会招来子弹一样。
    “爸爸！爸爸！”多萝西娅扑倒在老奥德先生的身旁凄厉的高呼着。
    “胆敢袭击联邦军队的都是叛匪！都可以就地枪毙！”那个军官冷冷的说，“带上马车，我们走！”
    “那这两个女的？”有人说。
    “随她们去！反正我不杀女人！”军官回答说。
    随着一阵马蹄声，骑兵们，连同马车都远去了。
    “爸爸，爸爸。”多萝西娅一边哭着呼喊着奥德先生，一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
    “多萝西娅，”奥德先生吃力的睁开了眼睛，“我不行了，你听我说……”
    “不，爸爸你没事的，没事的……”多萝西娅泣不成声。
    “孩子，听我说，”奥德先生艰难的说，“把我送回到庄园里去，埋在……埋在你妈妈身边……还有……答应我……一定……一定要保住庄园！”
    多萝西娅握住父亲的手，流着眼泪点了点头。奥德先生努力的伸出另一只手去给多萝西娅擦眼泪，一边小声的说：“我的宝贝，长的多美呀……可惜爸爸看不到你穿着婚纱……去……去教堂的时候了……”
    老奥德先生的话音戛然而止，举在空中的手也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爸爸！”多萝西娅扑在奥德先生的身上痛哭了起来。
    过了许久，多萝西娅抬起头来，跪直了身子。
    “多萝西娅小姐，现在，现在我们怎么办？”
    多萝西娅努力的把老奥德先生的遗体抱了起来——老奥德已经很瘦了，所以就连多萝西娅，也能勉强把他抱起来，“我们回去，我要把爸爸送到妈妈的身边去！我要保住庄园！”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光
    多萝西娅就这样抱着奥德先生的尸体，沿着那条马路，跌跌撞撞的往那正冒着浓烟的庄园走去，斯蒂芬夫人几次赶上来，想要替多萝西娅抱奥德先生。但是多萝西娅抱得很紧，无论斯蒂芬夫人怎么说，她都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声不啃。
    无数个庄园都在熊熊燃烧，不仅仅是房子，还有田野，树林。北佬把一切能点燃的都点燃了。浓厚的黑烟升腾起来，遮盖住了整个的天空，原本明媚的中午，一下子变成暗夜，空气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被烧焦的味道，斯蒂芬夫人猛烈的咳嗽着，跟在多萝西娅的后面。
    “小姐，快躲躲，北佬，北佬来了！”斯蒂芬夫人尖声的惊叫了起来。
    多萝西娅抬起头来，借助大火的火光，她看到，有一大片的黑色人群正朝着她们过来了。那些人像一群豺狼一样欢呼着，狂笑着，迎面过来了，一些人还一边狂笑，一边朝着天空胡乱的开枪。配着他们身后冲天的火光，这些人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张开的升腾着火焰的大口里爬出来怪物。
    多萝西娅发现，她根本就找不到地方可以躲开这样的大群的怪物，她只能抱着父亲，站到路边去。
    那些豺狼们喧哗着从她的身边经过，他们的手中，身上都满是一路上掠夺而来的“战利品”。一个家伙，甚至把一条华丽的女式长裙当做腰带，胡乱的捆在腰间，还有一个家伙，一手牵着一头毛驴，茅庐背上背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甚至连窗帘和木头椅子都有。
    “小姑娘，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叔叔要征用一下。”一个一只手拎着一个酒瓶子的猥琐的胖子突然拦到了多萝西娅的面前。
    “你，你这个坏东西！你怎么敢……”斯蒂芬夫人冲了上去，挡在了多萝西娅的前面。
    “臭婊子！你找死！”那个猥琐的胖子顺手抡起酒瓶，就砸在斯蒂芬夫人的脸上。
    酒瓶碎了，斯蒂芬夫人满脸都是红的，不知道是血还是酒。斯蒂芬夫人晃了晃，一头栽倒在低声。
    “斯蒂芬夫人！”多萝西娅惊呼道。
    “给我！”胖子抛下酒瓶，一把抓住多萝西娅脖子上的项链——那是多萝西娅的母亲留给她的——然后用力的一扯，直接扯断了拴着它的丝线，将它扯了过来。
    “你把它还给我，你这个恶棍。”多萝西娅骂道。
    “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胖子瞪着血红的眼睛，一把把多萝西娅抱着的奥德先生的尸体扯了下来，扔到了地上，然后在多萝西娅的哭泣和惊呼中，一把揪住了多萝西娅的领口，把多萝西娅拉了过来。他将那张肥嘟嘟的脸一直凑到距离多萝西娅的脸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从他的口中喷吐出来那股夹着酒味的臭气熏得多萝西娅差点就晕过去了。
    “嘿嘿，你这个婊子，还藏着哪些东西，让我来搜一下吧……”那个胖子露出了猥琐的恐怖的笑容。
    “够了，罗格！放开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胖子放开了多萝西娅，多萝西娅立刻蹲下来，抱着掉在地上的奥德先生大哭了起来。
    “安德烈，要你多管闲事！”胖子嘟噜着。
    “你也就只剩下欺负女人的本事了。”一位个子高高的少尉说。他的身上空空的，除了腰间的一把马刀和一只左轮，什么都没有带。
    “现在很乱，要小心的，不要和那些士兵冲突，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吧。”那位少尉从马上跳下来，走过来，轻声的对多萝西娅说。
    “嘿，安德烈，快走呀，前面还有一个大庄园呢！”有人喊道。
    “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再跟上来。”安德烈回答说。
    队列就这样不断地从多萝西娅身边走过，步兵、骑兵、炮兵、辎重兵……他们狂呼着，欢笑着，唱着歌曲从他们身边走过，安德烈一直牵着马站在多萝西娅身边……
    人流渐渐稀少了，安德烈弯下腰，向着还在抽泣的多萝西娅说：“战争就要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走了，好好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说完，他就跳上了马，由着马走了两步，然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挥动马鞭，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
    过了好一会儿，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斯蒂芬夫人醒过来了。
    “多萝西娅小姐，多萝西娅小姐！”一睁开眼睛，斯蒂芬夫人就惊恐的大叫了起来。
    “斯蒂芬夫人，您醒了。”多萝西娅说。
    “多萝西娅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它们没有……”
    “他们抢走了我的项链。”多萝西娅说，“我们走吧。”
    “嗯，多萝西娅小姐，还是让我来帮你抱一下吧。”
    “不用了，斯蒂芬夫人，我能行！”
    ……
    整个的庄园已经被烧成了灰烬，房子全都烧成了一片漆黑，屋顶已经烧没了，只剩下四面熏黑的墙壁。还有一些买没有完全熄灭的黑木条在冒着烟。
    多萝西娅抱着父亲的尸体，绕过一堆堆的灰烬，一直向着前面走去。在那边，是她的母亲的墓地。
    相比，周围，多萝西娅的母亲的墓地倒是没有受到什么破坏。除了旁边的一些玫瑰被烧掉了之外，其他的倒还都好。
    多萝西娅温柔的把父亲放了下来，对斯蒂芬夫人说：“去帮我找一把铁锹过来。”
    “好的，多萝西娅小姐”斯蒂芬夫人转身离开了。过了好久，斯蒂芬夫人两手空空的跑了回来：“多萝西娅小姐，那些该死的北佬，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偷走了，连一把铁锹都没有剩下。”
    “那就去找一根尖一点的木棍来！”多萝西娅突然失控般的大吼起来。
    ……
    “在海军的支持下，谢尔曼将军的大军横扫了整个的密西西比州。叛匪的巢穴（南方联盟的总统戴维斯是密西西比州人）在熊熊的燃烧，我们的随军记者兰斯采访了谢尔曼将军呼吁南方的叛乱者停止无谓的抵抗……
    将军回答说：‘我就是要让整个密西西比州都鬼哭狼嚎！我就是要让整个密西西比变成地狱！我就是要让所有密西西比人----不管男女老少，不管穷人和富人，都感受到刻骨铭心的痛苦！我的军团将毁灭密西西比州而后快！……如果人们觉得我残酷和残忍的话，我就会告诉他们，战争就是战争，它的目的并不是要博得人们的好感！战争就是地狱！如果你们想停止这一切，想要和平的话，你们和你们的亲人就应该放下武器停止这场战争！’
    关于他的新目标，谢尔曼将军是这样说的：‘我们一定要清除和摧毁一切障碍，只要我们认为有必要，就杀死每一个人，夺走每一寸土地，没收每一件财物。一句话----无情地摧毁我们见到的一切东西！’……”
    “真是头畜生呀！”史高治感叹说。
    “不，麦克唐纳先生。”伊丽莎白放下报纸兴奋地说，“我觉得谢尔曼将军干得棒极了，他们全是活该！我要是男人，我也要去参加谢尔曼将军的部队，一把火把南方全部烧光！那些南方佬都该死！对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鉴别，看见一个就杀一个，保证不会有冤枉的！我真是太爱谢尔曼将军了。”
    “伊丽莎白，注意自己的形象！”史高治不满的说，“如果你要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到密西西比去的时候，就要考虑是不是要带你去了。”
    “麦克唐纳先生，我保证，有外人的时候，我一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甚至会对着那些该死的奴隶主露出同情的神色，对他们说：‘看到你们这样，我真是太伤心了。’”伊丽莎白赶忙说。
    “你记住就好。”史高治说，“到时候不要给我惹麻烦。还有，去给我把杜恩先生找来，我要准备一篇文章，小小的批评一下谢尔曼这头畜生。”
    “嗯，好的，麦克唐纳先生。”
    ……
    “最近谢尔曼将军在战场上取得的进展当然可喜可贺，但是我也不得不提起一些其他的事情，对叛匪的打击固然是重要的，但却一定要把握好范围和分寸。要知道叛匪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并不是所有的南方人民都是我们的敌人，而且即使是叛匪，一旦战争结束，他们也会重新变成我们的同胞。我不得不说，谢尔曼将军在对待他们的时候，太过严厉了。另外我也要自责一下，在起草《华盛顿宣言》的时候，我竟然没有考虑到在战争中应该如何保护平民的问题。我希望不久以后，我们能够在《华盛顿宣言》上增补上相关的内容……呵呵，麦克唐纳先生一定是考虑到了他将来在密西西比州的生意，才写出这么篇文章出来的吧。也许我应该和谢尔曼谈谈，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可不能像他那样大声嚷嚷呀。嗯，有谢尔曼这么一闹，南方肯定乱成了一锅粥，罗伯特，你现在腹背受敌，你该怎么办呢？”放下报纸，格兰特将军笑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绝境和重建
    正像史高治说过的那样，南方的弱点是很明显的。他们最为宝贵的东西，他们的经济的基础是广阔的田野上的农业，而要保护分散在大片地区的种植园，这在军事上确实非常困难的。再加上在东线，格兰特将军几乎是不惜伤亡的不断的向着里士满发起攻击，虽然罗伯特·力将军不断地击退他的进攻，虽然在这一系列的战斗中，南军在交换比上都占有明显的优势，好几次战役中，甚至都获得了二比一的交换比。如果罗伯特·李将军的对手，是麦克莱伦将军那样见不得自己的士兵战死的人，说不定早就退回去了。但是格兰特却不会这样，一连几个月里，他死死的咬住了罗伯特·李的军团，靠着兵力和补给上的优势，一步一步的坚定的向着里士满逼近。所以，当谢尔曼在密西西比大搞“三光政策”的时候，当戴维斯总统的故乡被烧成一片白地的时候，南方军队却拿不出足够的兵力去对付谢尔曼。
    格兰特不屈不挠的攻击拖住了南军的主力，让谢尔曼有了长达几个月的自由时光。在这段时间里，他将整个的密西西比州彻底的摧毁了。他的对手，约翰·胡德将军手里只有一只不过四五万人的部队，而且这些军队中的士兵大部分都是临时征召起来的，很多士兵甚至只有十四五岁。而谢尔曼手中却有整整十万训练有素的联邦军队。
    每一次，约翰·胡德将军都试图依靠某一座城镇，来挡住谢尔曼，而谢尔曼则总是派出一部分军队与他对峙，然后让其他军队到处搞三光。并且从后面绕过去，切断约翰·胡德将军的补给线，然后，约翰·胡德将军就只能赶在谢尔曼的合围完成之前，赶快撤退。就这样，谢尔曼将战线迅速的推进到了佐治亚州，逼近了南方最重要的工业城市亚特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