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92年 第12节

    不过日后的女强人，如今也只是个家境窘迫的学生，刘芳赊了她一批货，叹道：“也不知她家里是怎么回事，竟让个学生为学费发愁。”
    刘芳与周来贵都特别重视教育，若不然，当年也不会为了周宝珠的高考，连挣钱拉货的大卡车都卖了，转而回到小县城发展。
    感慨过后，刘芳又开始忙碌起来。至于周宝珠，她则在一边的小桌子上练字，自从她表现了几分聪慧以后，刘芳就再也不让她干家务活了。
    上辈子，周宝珠的字就普普通通，能夸的就是横平竖直，写的四方端正，但绝对说不上好看。这辈子重来一回，她就想打个好基础。
    只要跟学习有关，刘芳跟周宝珠花再多的钱也舍得，听女儿说要练字，就刻意跑到新华书店买了字帖，以及田字本跟铅笔。
    因着要打基础，周宝珠最近练习的都是笔画，一页一页的写横写竖，就这，周老二见了也开心的不得了，悄悄的对着刘芳道，“咱闺女可真了不得，一看就是读书的好胚子。”
    刘芳也欢喜，不过她想的还要多点，见女儿练字认真，害怕打扰到她，就扯着周老二的胳膊去了门外，轻声道：“老二，我想留在省城，不想回村里种田了。”
    关于这个决定，刘芳也想了很久。虽说离了田地，她心里也有些不安，可更多的则是不服输，她就不信了，她与来贵两个打拼，还养不好闺女。
    周来贵沉默了会儿问道，“那地怎么办？就算荒着，也要交农业税的。”
    “你还烦这个？咱们要是不种，村里不晓得多少人想要接手的。到时候，哪个种，就哪个交农业税，另外再给咱们四五百斤粮食就行了。来贵，家里的事情都好说，反倒是城里的日子不简单，花费多暂且不说，主要还是闺女读书的问题。”这也是刘芳最犯愁的事情，吃住都无所谓，可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学习。
    然而目前的政策，所有的幼儿园和中小学都只招收本地人。她还听人说了，如果不是本地户口，就算能读书，可高考还是得回原籍考。
    所以，读书是个难题，而她想留在省城，正是看中了这边的教育。
    周来贵真没刘芳想的多，此时听了她的话，就有些发急道，“不行，闺女读书是个大问题，钱什么时候都能挣，但上学耽误不得。”
    刘芳听了一耳朵的废话，没好气道：“这我能不知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先在省城干个两年，多攒点钱。要是等闺女上幼儿园了，政策还没变，那个时候咱们再回去。”
    “总归这两年我不打算回去了。”种地又累又苦，一年到头攒下来的钱还没在省城一个月赚的多，回去干啥，不回去。
    “芳，我又不是不同意，不回就不回，我看城里就挺好。”周来贵想了想，不回去也没啥。城里呆的自在舒服，他私心里也不大想回去。
    夫妻二人又商量了会儿，最后决定先努力挣钱，至于以后得事情，先看看政策会不会有变动，总归凡事都要先紧着闺女的。
    说完这些，周来贵又将今日去车站的事情告知了刘芳，说他刻意寻了车站里的工作人员，没有查到刘翔的乘车记录，估摸着没来省城。当然了，周来贵也表示会再跑几趟火车站，毕竟没有乘车记录，这，这不还是有可能逃票嘛。
    “八成是逃票了，听我妈讲，他走的时候一分钱都没带。这孩子真是死倔，我倒要看看他在哪里捡破烂过活。”刘芳不由气道。
    周来贵见刘芳生气，哄了她好一会儿。
    次日，周来贵没去工作，而是随着刘芳一道去进了一批材料，吃了中饭，他又去结清了装修款，拿了钱也没瞎跑，听了刘芳的话，当天就存了起来。
    只是接下家他没了固定工作，心里终究有些没底。还是刘芳烦他，晓得他有个菜摊子没租出去，就让他去批发市场进点鸡蛋来卖。
    今年年中，省城开了一家大型的批发农贸市场，位置有些远，得倒四趟公交车，这个时候，周来贵真想有辆车子可以开，可惜的是，他连驾照都没有。
    故而这些日子，周来贵天还没亮就得起床，如此这般累了七八天，后来他跟其他菜贩子组了个团，拼了辆车，一周去批发市场进一次货，七七八八算下来，比坐公交车贵很多，但进的货多，一算，入账也变多了。
    等到了元旦，菜市场的生意突然变好，尤其是周来贵的鸡蛋摊子，一日就把三日的货给卖完了，为此，他不得不又进了两批货。
    跟周来贵相比，刘芳的生意要轻松一点，但赚的钱并不比他少。说实在话，刘芳也没想到一个大学生竟然这般能耐。
    这日，张倩又来进货了，而且比上次进货量多了一倍。
    这么一来，刘芳自己卖货的时间大大减少，她所有的时间几乎都用在踩缝纫机上面。
    只是时间久了，刘芳就觉得有些吃力，尤其是颈椎跟腰这块儿，疼的紧。
    周宝珠见了，不免心疼的给她揉了揉，又劝她道，“妈，要不你找人一块儿做吧，自己一个人太累了。”
    女儿会心疼人，刘芳觉得就是累死了也值得，就笑道：“一时半会儿也不晓得找谁。珠珠别担心，睡个好觉，妈妈明天陪你去剧组。”
    方导的电视剧总算要开拍了，因着lily这个角色戏份少，如果配合度高，两三天就能结束。
    刘芳因着要陪女儿拍戏，这两天就必须多赶点货，不然下个星期张倩来拿货，她怕是什么也拿不出来。
    与此同时，方婶子正在家里跟女儿闹脾气，又是哭又是骂的，话里话外都是徐秀秀这个女儿胳膊肘往外拐，竟然让张倩去刘芳那儿进货，而不是找她。
    自从被辞退以后，方婶子就专职卖头饰，为了卖的好点，她还把之前的次品货翻新了一遍，可因着个人审美的差异，她卖的并不好，至少没有在厂里赚的多。
    家里钱少了，两个儿子还没出息，压力大的方婶子再也控制不住，将所有的委屈跟怒火都发泄到了徐秀秀身上。
    她生的女儿，竟然帮着个外人，方婶子几乎要气的吐血。尤其她还从别人口中得知，刘芳现如今都不用自己卖货了，在家里踩踩缝纫机就有大笔大笔的钱赚。
    而原本这样的好事该是她的，就因为养了个吃里扒外的女儿，她不得不每天顶着冷风去卖货，晚上回来还得赶着做头饰。
    她辛辛苦苦都是为了谁？
    黑心烂眼的白眼狼。
    作者有话说：
    平平安安最好啦
    第19章 碾压
    人一气，脑子就管不住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说，尤其是男女两性，更是成了攻击人的大法宝。
    方婶子就是如此，明明被骂的是她的女儿，可她一出口，竟是，“啊，你一个大姑娘，天天往人家老周家跑是怎么回事？你个不要脸的，是不是看上人家有妇之夫了？周来贵长的是不错，可个子太矮了些，不过你要是没看上，怎么那样喜欢他家闺女？还把张倩拉着帮衬刘芳？”
    徐秀秀气的直哭，被亲妈这么污蔑，她恨不得立马一根绳子吊死，可就是死了，她也要把话说个清楚。
    “是我不帮你么？当初我把张倩带家里来，你嫌弃她没钱，不肯把货卖给她。不卖就不卖了，还说什么救急不救穷的话来侮辱人。如今好了，张倩东西卖的好，你又跟着眼馋，还污蔑我这个亲闺女。妈，我名声臭了，你脸上能有什么光？怎么着，难道你碰不到金光，就非要自己给自己脸上蹭点屎黄色？你不嫌脏，我还嫌呢。”徐秀秀说完，直接把大门砰的一声关起，自己抹着眼泪就往外冲。
    砰的摔门声将方婶子的理智稍稍拉了一些回来，她先是有些懊悔自责，可这种情绪也是转瞬即逝，旋即又觉得自己有理，暗道：“这死丫头一点不知道心疼人，说她两句还发脾气？我天天又苦又累，也没说对人发脾气。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徐秀秀哭着离开家，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就去寻了好友张倩，此时张倩正在家里理货，她是个做事认真且有条理的人，纵然刘芳的产品质量高，但她仍会全部检查一遍，且分出个中高低档次来。
    徐秀秀一把眼泪的跑来，心里委屈的不行，呜咽道：“倩倩，我有时候真羡慕你，没人管束，活的自在。”
    张倩听了，苦笑道：“你若真跟我一样，连学费都发愁，就不会这么说了。”
    她并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可惜爸妈离婚又再婚，她这个前面生的女儿就成了累赘，一开始还肯装装样子，如今是连样子也懒得装了。
    为了她的学费，爷爷奶奶气的发病都没用。
    她此时的这份自由，不也是一堆苦果酿出来的。
    “倩倩，你别伤心，你爸妈眼睛瞎，不晓得你的聪明厉害。但是我相信，你以后一定有大出息。”徐秀秀见张倩神情落寞，连忙改口安慰她，又道：“说来，我还真羡慕芳姐的女儿，宝珠，一听，就晓得她是爸妈的心头宝。”
    张倩父母缘浅，心里也喜欢看别人一家和气，想着刘芳的女儿周宝珠，她也夸道，“那孩子也聪明，我上次去拿货，还听她在练习英语，发音比很多大人还地道。”
    “我跟你说，就因为她会讲外语，编剧大卫对她印象特别好。要不然，按着咱们这边的人来安排，定是给有后台的人演。”徐秀秀也得了个角色，不是女主，只是个路人甲，露脸的镜头还没周宝珠多。不过饶是如此，她心里也挺满意。
    听徐秀秀这么说，张倩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问道：“我们宿舍有个人的表妹也参加了试镜，没面上，听说她妈在家发了好大的火，不仅把孩子打了一顿，还要寻别人的麻烦，也不知道跟周宝珠有没有关系。”
    张倩只是听了一耳朵，具体的事情并不知情，也是谈到这个话题，突然才想了起来。
    “试镜那天我也去了，你那个同学的表妹叫什么名字？”
    “姓吴，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叫吴静萱。”
    “吴静萱，那还真是周宝珠的竞争对手。不得了，我得把这个事情告诉刘姐，不会真的为难珠珠吧。”徐秀秀担忧道。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半点头绪也没有，忙扔下手中的活去了周家，并将消息告诉了刘芳跟周宝珠。
    刘芳听了，不由不安起来，同时也很是不爽道：“什么人啊，自己孩子没面上，但怪上别人孩子优秀了。”
    次日去了剧组，刘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女儿被人欺负。
    只是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也不晓得严苛是哪里来的人脉，竟又把吴静萱塞进了剧组，虽是个路人甲的角色，但偏偏跟周宝珠有对手戏。
    刘芳看着远处的女儿，眉头皱的紧紧的，严苛抱着胳膊走了过来，颇为得意道：“怎么，在这儿看着我，很意外？”
    刘芳不在乎她的嘚瑟，也懒得搭理她，偏严苛自以为扬眉吐气了，跑过来大说特说一通，末了还道：“别以为走了一次狗屎运，次次就都能走狗屎运，我告诉你，这个圈子，不是你们这些土崽子能进来的。就算能进来，你们也呆不长久。”
    “你就好好看看，你的乖女儿是如何哭泣泣的跑走的。”严苛抬眉示意刘芳看向远处。
    今日这场戏正是男主初进美国幼儿园，而lily正被一帮同学欺负，其中吴静萱的角色是另外添加的，一个叫做幸子的日本女孩。她为了尽快融入美国学校，毅然决然的选择加入欺负人的阵营。
    而此时，正是幸子带头欺负lily。
    这虽是一部海外合资的电视剧，但因着前期剧情关乎国内，故而有一小部分戏也在省城拍了，当然后期主演们都将会去漂亮国拍戏。
    说完题外话，再说周宝珠这儿，她被吴静萱狠狠地推在地上，手掌擦着地面蹭的通红，还有两三道红色血丝印。
    周宝珠心里想着戏，忙将眼里蓄着的泪水流下，玉润白皙的女娃娃，眼睛如黑葡萄被露水打湿，面上的表情委屈且不解，还有一丝丝倔强。
    方导心里满意，就让人拍了周宝珠面部的特写，当然，也许是对有些人的不满，还刻意将吴静萱与周宝珠弄了个对比镜头。
    一个咬牙切齿，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嫉恨与不满，一个是玉润可爱，萌化众人的小天使，就算是外行看了，也能看出方导的偏见。
    严苛长期混这个圈子，哪能不明白一些套路，忙寻了方导，点头哈腰的求他将刚才的镜头删了。
    “删什么删，欲扬先抑懂不懂，幸子这个角色就是这样，先类似于反派的人物，后面才被主角收服。人物角色就是这样，要有起有伏，怎么，你觉得不好？成，那你来导，你来拍？”方导冷漠说道。
    被强行塞了个人，他已经很烦躁了，偏这对母女还不好好拍戏，尽搞这些有的没的。
    严苛笑脸一僵，顿时不知如何是好。转头又见刘芳跟旁人有说有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作者有话说：
    造孽，感冒加重
    第20章 道理
    休息室内，严苛恶狠狠地看着女儿吴静萱，想着她下午还有戏要拍，方才忍下了要打人的冲动，只是越想越气，没忍住就扯着她的胳膊狠狠掐了几把，然后问道，“我之前跟你讲的话，你都忘了吗？”
    吴静萱缩着脖子，含泪回道，“妈，我没忘，我都记着的。”
    “你记得，你记得怎么没做好？啊，为了你，我天天跟你跑东跑西，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花大钱给你请的老师，你怎么连句完整的英语都说不出来？今日就更离谱了，演个戏，还被个乡下妞压着。吴静萱，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好好努力，以后就跟你那个没用的爸爸一块儿过吧，真正是个废物，烂泥扶不上墙。路子给你安排的好好的，你还能掉沟里去，真是丢人现眼。”严苛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吴静萱的鼻尖好一通辱骂。
    按着她原来的计划，今日吴静萱该用实力碾压土豹子周宝珠，到时候周宝珠又哭又闹，耽搁进度，正好将她替换下来，由吴静萱顶上。
    可哪里知道，一个乡下来的孩子，胆子贼大，被人欺负了还知道好好演戏。当年吴静萱拍杂志的时候被人暼了一眼，她都又哭又闹了好久。
    严苛的如意算盘落了空，看女儿就越发不爽了。只是一计不成，她就又生了个新法子。到底在这个圈子呆的久，手里也有钱，这不，严苛就收买了剧务人员，让她帮着使些小坏。
    “严姐，不是我不帮你，咱们这位方导脾气爆的很，被他捉着了，不管是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总不能为了几十块钱把自己工作给丢了。
    “姐，就是给那个土妞小小的教训，压压她的气焰，可不敢让你没了工作。”严苛说着又在她口袋里塞了十块钱。
    那人收了钱，却也寻不到机会。没办法，刘芳看孩子看的紧，周宝珠也不是真正的小孩，玩具零食根本哄不了她。再加上方导脾气火爆，管的又严，拍戏进度也特别赶，根本没法子多做什么。
    最后没法子，拿了钱总得办事呀，剧务给周宝珠说事的时候，就故意板着脸，一副被欠了几百万的模样，再不就是拖到最后再说事情，偶尔还漏说个一两件。
    周宝珠没在剧组呆过，但她也不是傻子，宁愿自己多跑几回也不光听别人说，再后来，又拉着她妈搬着小板凳坐在了方导旁边，所有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只是晚上回家的时候，严苛又冒出来恐吓人道：“刘姐，晚上回去注意安全，小心别磕着碰着你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