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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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郁郁地想着,膝前的禄双儿却轻轻动了动,“夫君,妾身知道夫君对妾身的心意,但是妾身与夫君成亲两年却。。。。。”
    “急什么,你才多大?…”朱重九迅速站起來,俯身捞起禄双儿,横抱于胸前,“这么小就要孩子,你就不怕把命搭上?”
    “妾身,妾身今年都二十岁了,不小了…”禄双儿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自家丈夫的肩膀,吐气如兰:“妾身这两年一直按照夫君的吩咐,每天都在花园里走來走去。。。。。”
    “多大?”朱重九双手紧了紧,眉头轻皱,“我记得咱们成亲时,你刚及笄…”
    “二十,十九,十八。。。。”禄双儿的脸色顿时红得几乎滴下血來,梦呓般狡辩,“妾身记不清楚了,妾身今晚有点儿头晕。施学政去年娶的夫人比妾身还小两岁,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妾身,妾身。。。。。”
    “你就作吧你?”朱重九爱怜地数落了一句,低头吹熄了蜡烛。
    。。。。。。
    驾着一叶扁舟,在大洋中前行。四下里都是温暖的海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港湾。几片粉红色的海藻忽然从水中探了出來,好奇宝宝一样把住了船舷。朱重九俯身试图将海藻拨开,谁料海藻却忽然变成了章鱼的腕足,沿着他的胳膊蜿蜒而上。。。。。
    “呼……”朱重九吐了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做噩梦了,但自打两个灵魂融合之后,他的神智就变得非常坚韧。总是能意识到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强迫自己从梦中清醒过來。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怪,有种缠绕的压迫感,却一直留在胸口处。朱重九迟疑着低下头,恰看见自家妻子像只八爪章鱼般,死死的抱着自己。眼角处,依稀还有未干的泪痕。
    怪不得睡梦里有海水的味道…朱重九爱怜地伸出大拇指,轻轻抹去妻子眼角的水迹。禄双儿心里很慌,这一点,通过昨夜她在熄灯后疯狂的表现就能判断。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最终还是地吹进了院子当中,让她无辜地承受了太大的压力。
    淮安军需要一个后备灵魂,朱总管需要一个儿子传承基业,先前那个临时制定的继承顺序,存在太大的隐患。很容易滋长个人野心,不利于淮安军问鼎天下。。。。。,所有人的出发点都很好,所有理由表面看起來都非常充分。却谁也沒想过,作为大总管夫人的禄双儿,心中会做如何感受。
    或许人们觉得根本用不着,因为不知道从哪个朝代起,“不妒”已经成了女人贤良淑德的标准。越是大户人家的女主人,越要主动替丈夫张罗小老婆。仿佛传宗接待,就是所有女人唯一的功能…
    想到这儿,朱重九有些后悔自己的过分谨慎了。总是悄悄地计算着禄双儿的生理周期,却未考虑到,在这个时代,长时间独占丈夫却始终沒有孩子,会给一个女人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
    总是想着去拯救世界,却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下一个瞬间,有种痛楚和无力交织的感觉,又重重地撞进了朱重九的心窝。禄双儿恐怕不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这世间,恐怕沒有任何女人会心甘情愿的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可大多数时候,她们却不得不屈从于压力,屈从于时代。所以她们只能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心思,退而求其次。
    所以,将八个陪嫁组织起來,共同构筑最后一道防线,就成了禄双儿最聪明的选择。至少,她们在出嫁前就已经是同族姐妹,关系要比另外再來新的女人容易相处得多。一旦其中某个媵妾产下孩子,按规矩交给大妇抚养,养母和生母之间至少还有血脉相连,不至于对孩子过分苛刻。
    想到此节,朱重九忍不住又轻轻叹气。自己到底给这个世界带來了多少改变?答案其实真的很难说。另外一个时空中的大明朝火器也远远领先于建州女真,最终却无可避免地陷入了沉沦。自己给本时空带來的火器能领先对手再多,也总有被追上的那一刻。而如果连自己娶几个老婆,生不生孩子都无法自主的话,其他人的选择权就更小。。。。
    “夫君不开心么?”禄双儿其实在被擦去泪痕的那一瞬间就醒來了,只是有些害羞,不愿意睁开眼睛而已。听见叹气声,赶紧将胳膊腿儿收起來,小心翼翼地问道。
    “沒,沒有…”朱重九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感染到妻子,侧过头,看着禄双儿的眼睛说道:“我刚才在想公事。高邮之约还有三年半才能到期,北面的蒙古人也沒那么容易对付。但苏先生他们却恨不得我现在就去跟朱重八同室操戈。那个朱重八,好像也巴不得我去打他一样,总是暗地里弄出许多阴险勾当。”
    “那夫君跟苏先生他们说过,你不想同室操戈的理由么?”禄双儿不知道朱重九在转移矛盾,用胳膊支起头,很认真地追问。
    “沒,沒有啊?这个还用说么?”朱重九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应。在他内心深处,始终将另一个时空的民族国家观念摆在很重要位置。始终觉得同族相残是最残忍、最荒诞的一件事情。却从沒想到过,在苏先生、俞通海等人的脑子里,有的还是五德轮回和天命神授,根本沒经历过另外一个时空的民族觉醒,当然不可能与他的脚步合拍。
    “那夫君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呢?弄不好,他们还觉得夫君只是拉不下面子,他们是在主动替夫君背黑锅呢?”禄双儿忽闪着大眼睛,双目流波。
    酒徒注:几句題外话,前头半夜突然牙疼。然后就是到处挂号而不得,最终在北大口腔医院看了急诊,拔除了牙神经。昨天又赶去挂号,做后期处理,补窟窿。每次都是一折腾一整天。所以就断更了,非常抱歉。明天赶飞机去墨尔本,估计还可能断更一次。但接下來就会恢复正常了。再次向大伙道歉。
    第三十八章 监军
    “双儿,我的好双儿,你太伟大了…”仿佛夜行的旅者看到了一道晨光,朱重九猛地打了个激灵,然后大笑着将禄双儿平举了起來。“我沒跟他们说,我从沒跟他们说清楚。他们当然按照自己的习惯乱猜。我有办法了,至少可以试试的办法…我。。。。”
    “夫君?外边还有人呢?”禄双儿羞得浑身发红,闭着眼睛低声提醒。
    “啊哈哈哈,哈哈哈。。。。”朱重九这才想起來,自己和妻子眼下都在床上,彼此不着寸缕,忍不住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罢之后,看着妻子已经渐渐丰满起來的身体。心中突然发热,轻轻将其放下,随即來了个乌龙翻身。。。。
    帘外雨潺潺,有数对黄鹂在芭蕉的叶子下浅鸣低唱。
    待夫妻二人再度醒來,却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禄双儿脸薄,匆忙伺候朱重九洗了把脸,就将他推出了卧房门外,然后自己开始收拾战场。朱重九却是神清气爽,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信步赶去了自己日常处理公务的地方。
    八局一院的主事凡是留在扬州的,都早已经到齐了,正在交头接耳的商量一些需要彼此配合的公务运作。看到朱重九这个大总管姗姗來迟,却沒一个人起身指责其“耽误政事”,反而会心地相视而笑,仿佛自家主公终于迷途知返了一般。
    朱重九一看到大伙这般模样,就觉得倍受打击。人家古代臣子都讥笑“从此君王不早朝”,唯独自己麾下这群奇葩,却偏偏恨不得自己每天赖在女人肚皮上…况且按照另外一个时空标准,自己现在顶多读到大学三年。有谁听说过,大学三年级的男生和一大堆高二女生开后宫养孩子的荒唐事情?
    “今天有什么要紧事情么?各局之间有沒有纠缠不清的官司?”快步走到自己的书案后坐稳,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询问。
    “沒有,大总管敬请放心,政事如常…”仿佛预先排练过许多遍般,众文武异口同声地回应。其中年纪较大者,如苏先生、黄老歪等,还偷偷地挤眉弄眼。仿佛在说,‘你尽管去造小人儿,外边的事情有我们帮你看着…’
    朱重九闻听,顿时又是一阵气结。屏住呼吸数了一百个数,然后又笑着询问,“江南的军情如何,徐达和胡大海他们打到什么地方了”
    “蒙元淮西宣慰使,水师都元帅康茂才请求投降。但徐达认为他开的条件太高,双方正在继续谈判。估计三日之内,就会有最终结果。”
    几个高级参军站起來,继续异口同声地给出答案。
    “学局那边呢,今年的秋试安排的如何了?各级学校的开办进展怎么样?”朱重九又吸了一口气,继续刨根究底。
    学局主事禄鲲站起身,有条不紊地回应,“秋试的題目已经在拟,府学今年会有一百五十四人结业,已经被其他各局预订,待本学期结束,就可以录用。淮安、高邮、扬州等地的小学,也都在各县城重设。徐州、睢州和宿州等地受洪水破坏较大,人丁稀薄。所以暂时只能在府城开设。此外,集贤馆那边,本月又有二十七名才俊前來应募,学局和内卫处准备联合对他们的能力和人品进行考察后,推荐给大总管府其他各局量才录用。”
    “嗯,很好…”朱重九闻听,只能轻轻点头。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乾纲独断的人,在最初搭建淮扬大总管府架构时,也尽力赋予了各部门独当一面的权力。再加上如今淮扬系正处于上升期,各级官吏将心思放在正事上多,放在扯皮上少。所以必须他本人亲自來处理的事情就变得少之又少。即便长时间领兵在外,也不会耽搁整个体系的运转。
    故而接连点了好几个人,他也沒找到自己的发挥空间。只好尴尬地咳嗽了几下,低声说道:“俞通海擅自向友军开炮,我已经下令撤了他的职,转去胶州港组建护航队。路礼和他的手下明知道俞通海有罪在身,却于其被关禁闭期间为其提供酒水,也被我一并踢了出去…诸君对此,有什么意见?”
    “主公处置得当,兵局上下无不叹服…”兵局主事徐达出征在外,新任副主事冯国用站起身,大声回应。
    “无规矩不成方圆,主公撤他的职,也是应该。至于出任护航队提督,则是对他当机立断的奖赏。主公处理得极为恰当…”逯鲁曾也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大声回应。
    “主公赏罚分明,臣等叹服…”
    “臣等毫无异议!”
    。。。。。
    八局一院,外加总参谋处各级核心官吏,也纷纷开口,大声对朱重九的昨天的决定表示支持。每个人眼睛中,都流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
    通过两年多实践检验,淮安大总管府的核心队伍中,每个人都清晰地意识到了,商贸对整个淮扬体系的重要性。而远洋贸易,恰恰又是整个商贸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如果不尽快补上这一短板,淮扬商号的尽两成产品销售和粮食输入,就要把持于沈家之手。而沈万三家族的野心却远不止在商贸方面,据军情处查探,眼下在南洋数座盛产香料的巨岛,都已经都被沈家直接变成了私人领地,外界船队根本沒有靠近的资格。
    所以组建自己的贸易船队,并通过武力侵袭其他商家的航线,早就成了淮安大总管府上下一致的共识。只是大伙前一段时间都忙着,谁也沒顾得上将其提出來而已。
    “俞通海和路礼的分工不同…”一片礼赞声中,朱重九声音逐渐提高,“俞通海乃是水师万户之子,熟悉海战,所以负责这支护航队的所有军务,无论大小。但路礼去了那边,却是要看着他,监督他不要再触犯军律。今后,打不打得嬴,归俞通海负责。打与不打,他必须与路礼取得一致后,方能决定…”
    “主公莫非要让路礼做监军么?”逯鲁曾被吓了一跳,第一个做出了反应。
    监军之策,古已有之。但从史册留下的记录中,监军往往都沒起到什么好作用。如唐代的边令诚、宋代的童贯等,个个都是毁灭了一支自家精锐的罪魁祸首。
    “算是监军,但与监军略有不同…”朱重九想了想,笑着点头。“第一,我不会用太监。第二,监军本身,也必须精通军务。第三。。。。。”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着重强调,“路礼这次是个特例,今后凡是出任监军者,都要去讲武堂做专门训练。我亲自担任训导官,科目、教材的编写,都由我看过了之后,才能颁行…”
    第三十九章 糊涂案 上
    “这。。。。”逯鲁曾微微沉吟,然后肃立拱手,“既然主公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老臣就不再多言。但凡事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内心深处,他其实非常不赞同自家孙女婿的做法,然而想到淮安军的今后的兵马会越來越多,而诸将必然会常年领兵在外,就不愿意再多嘴了。
    其他众文武,对朱重九从原來对麾下各军团主将大肆放权到突然开始设置监军,也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但出于对自家主公的尊敬与盲从,也都不愿意当众表示出任何反对的意思。只有刘基刘伯温,捋着一撮短胡子,做欣慰状。仿佛朱重九此举甚合他的期待一般,让人无端地就在心中涌起许多遐想。
    “如果沒人反对的话,这事儿今天就定下來。”见众人都沒有提出异议,朱重九点点头,高声宣布,“兵局和吏局共同拟定出一个具体章程,旅级以上队伍,两个月之内必须设定监军一职。团、营两级,都可以放缓,但最晚不得晚于年底。监军人选可以让各兵团的主帅自己推举,但推举之后,都要经兵局和吏局的审核,通过之后,统一送到讲武堂來做相关培训。”
    “是,主公…”众文武齐齐答应,有的脸上带着困惑,有的脸上涌出欣喜。但无论是欣喜还是困惑,大伙都隐隐感觉到了,今天的朱重九身上所展现出來的气质,与往日有许多不同。
    至于这些不同是因何而起,大伙就不得而知了。以如今淮扬大总管府的忙碌程度,也沒人还有精力去刨根究底。于是乎,一种似是而非的监军制度,就非常轻松地被确定了下來。这一决策做得如此草率,以至于很多年后,一些军史爱好者在研究淮安军的制度沿袭时,都对其充满了困惑。谁也弄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给朱重九献上的锦囊妙计?也不明白为什么朱重九为何能在关键时刻,做出如此惊人之举?从而进一步避免了主将领兵在外,拥兵自重的可能,将藩镇之祸,彻底消灭在了萌芽状态…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还沒把支部建在连上呢…”如果朱重九知道后世研究者会如此困惑的话,肯定会理直气壮的回答。在另外一个时空的记忆中,有无数关于政委的角色作用文章,供他参考拜读。而无论这些文章是褒扬还是贬低,谁也不能够否认的一点就是,在通讯不发达的时候,政委作用的发挥程度,往往代表着总部意志的贯彻执行程度。一支拥有政委的军队,背叛和独立的可能,远远小于主将大权独揽。
    不过在此时此刻,朱重九却无须对任何人解释自己的理由。他通过一次次胜利建立起來的威望,已经足够让大多数文武选择盲从。而淮扬系中很多核心人物,也巴不得自家主公能变得更杀伐果断一些,免得大伙把精力都浪费在无止无休的争论上,平白错过了问鼎逐鹿的大好时机。
    “朱重八那边,今后往來如常。礼局派个人告诉他,双方就以青戈江为界,他的兵马不向东推进,高邮之约就对双方都有效。”做独裁者的感觉其实很不错,朱重九索性再接再厉。“张士诚那边也是一样,双方的粮草武器交易照旧。常州、宜兴、湖州、杭州这些目前他占据的地盘,如非迫不得己,我淮安军一兵一卒都不会进入。至于杭州之南各地,他如果有本事,尽管去取…我淮安军绝不会窥探他的后路…”
    “臣等,遵命…”逯鲁曾、苏先生、罗本、陈基和刘基等人互相看了看,犹豫着回答。
    “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觉得高邮之约累赘。但是大伙想一想,如果沒有它,淮安军所面临的麻烦是不是更多?朱某乃李总管帐下一都督,而李总管又归刘元帅驱策。刘元帅无论如何不会背叛小明王,小明王晋位为宋王之后,他传给朱某的命令,朱某到底听还是不听?”
    知道大伙一时半会儿难以理解,朱重九将语速放慢,仔细剖析。“所以,遵守高邮之约,对朱某而言,不仅仅是立信。从某种程度上,其乃是朱某手中的盾与剑,一方面替朱某挡着汴梁,一方面则让朱某对上别人时,总是能占到一点道义上先机…这其中关翘,希望诸位能想明白?…”
    “这?主公高明,臣等佩服之致…”
    “主公,臣等,请恕臣等先前愚钝…”
    。。。。。。
    众文武先是迟疑,随即,七嘴八舌地回答。
    忽然变得干脆利落起來的朱重九,让大伙很不适应。虽然从整体上看,到目前为止,他的决策并沒有太大问題。在不打算承认韩林儿这个宋王的情况下,高邮之约,其实就是整个红巾军共同的“天子”。能把这个不会说话的“天子”握在手里,傻瓜才会主动往外边送。
    “我淮扬虽然是以战立国,今年接下來的几个月,如果沒人主动來犯,却不准备再打大仗。”清了清嗓子,朱重九微笑着补充,“向南拿下整个宁国路为止。向西、向北都采取守势。眼下掌握的地盘,需要尽快梳理清楚。该设置官吏的设置官吏,该给老百姓分地的分地。积蓄力量,以图将來。宗旨只有三句话,整军、积粮、等待机会。大总管府的运作,必须以此为核心,任何官员不得有违…”
    “遵命…”众人再度躬身,回答得比先前整齐了许多。
    战争是最好的试金石,虽然淮扬系的核心人物大多数來自徐州,但到目前为止,能坐上八局一院两处正副主事位置者,却沒有一个糊涂蛋…朱重九剽窃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三句话,向大伙展示的可不仅仅是淮扬大总管府短期内的运行宗旨,同时,还非常清晰地透漏出一个目标,争夺天下…
    等待机会,不是固步自封。而是在机会不成熟时,暂且选择隐忍,选择厉兵秣马。但时机一到,立刻向周围亮出锋利的牙齿…
    “能起兵驱逐鞑虏者,在朱某眼里,都是英雄。朱某对他们心怀崇敬,不愿意手上沾染这些英雄的血。但朱某也不会要求诸君一味地忍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加倍还之。”用力敲了下面前帅案,朱重九继续高声宣布。
    有些话,禄双儿说得好。自己到底怎么想,需要跟周围的人说明白,而不是让大伙去小心翼翼的揣摩。因为无论多聪明的人,心思都不会完全跟自己一模一样。揣摩出來的结果,必然会有所偏差。所以还不如主动亮出自己的观点,然后尽最大努力去推行。哪怕最后遭到了大伙的一致反对而搁浅,至少问題都会及时地暴露于明处,好过临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儿,他用目光四下环视了一圈儿,继续高声补充,“至于将來朱某走到哪一步,会不会问鼎逐鹿,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咱们饭要一口口吃,别吹个大牛皮,惹人笑话。真是到了那一天,也许很多事情并非朱某所能决定,也许各位还会有别的想法。总之,大伙跟朱某齐心协力。尔等不辜负朱某,朱某也定然不会辜负尔等…”
    “主公圣明…臣等必鞠躬尽瘁…”由苏先生和逯鲁曾两人带头,众留守文武回答得兴高采烈。
    困惑了这么长时间,大伙还是第一次听见朱重九主动阐述心中所图。虽然很多地方说得模模糊糊,但大方向却令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至于最后是否当皇上,也的确如朱重九自己所说,并非他一个人能够决定。待时机成熟,大伙将黄袍朝他身上一裹,不信他还会用力将黄袍扯下來…
    既然把话都说开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变得清晰流畅了许多。按照如今大总管府的权力架构,朱重九真正需要亲自做的,其实也只是给大伙指明一个准确方向。具体细节方面,自然有逯鲁曾、陈基、罗本、刘基和苏先生等人去承担,根本无须耗费其太多精力。
    朱重九自己,也不喜欢事必躬亲,偷偷注意观察了几天,发现大伙基本上都能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事之后,便放下心來,再度将精力转移到了机械改进与制造上。
    那才是他真正的强项,也是他的乐趣所在。往往随便提出些意见,就能让焦玉等人有醍醐灌顶之感。而水力机械看似原始简单,其运行时所出现的情况,却是花样百出。到了这种时候,朱重九在另外一个时空被填鸭方式刻入记忆内的理论知识,就立刻展示出了其特有的威力。往往让工匠们百思不解的毛病和怪异现象,朱重九随便拿出另外一个时空中初中物理水平,就能说得清清楚楚。至于偶尔露一次的基础流体力学,经典控制理论,对于这个时代的工匠们來说,更是属于神学范畴,听到一次就被唬的发愣好几个时辰,然后跪在地上,五体投地。
    “是个时候编一本初级物理和化学教材了…”越是被大匠院的大匠们当做神仙來看,朱重九越是觉得有些事情迫在眉睫。但这些知识该算在谁的头上?到时候由谁來当老师?学生该如何选择?如是种种,又令他头大如斗。毕竟再有二百九十余年,牛顿才刚刚呱呱落地。以现今华夏人的思维,也无法相信西方蛮荒之地,还有人比自己更聪明。
    正在他为了教育和人才的事情而头疼的时候,近卫旅长徐洪三,却匆匆忙忙地闯到了大匠院來。不顾焦玉等人抗议的目光,将朱重九自武器图样旁轻轻拉开,压低了声音汇报,“主公,江上出事儿了。工局副主事蔡亮连同从当涂往扬州运送铁锭的货船一并被劫持,下手者來路不明…”
    第四十章 糊涂案 下
    “谁?在哪?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朱重九大吃一惊,瞪圆了双眼,连珠炮般追问。
    自打前年底饮马长江之后,淮安水师就对横行在江面上的水寇进行了一次又一次针对性打击。此后一年之内,被捣毁的贼寇巢穴逾百,被击毙或俘虏的强盗总数过万。到了如今,江面上大一点的匪帮要么被犁庭扫穴,要么远远地逃到了武昌以西的上游。少数漏网的小鱼小虾,也是见了淮扬的旗号就远远地遁走。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主动來捋水师的虎须?
    “工局副主事蔡亮,第一届科考第五名,今年年初刚升任的工部副主事。”徐洪三想都不想,如数家珍地汇报。“他三天前于当涂那边跟本地大户购买了一船铁锭,应该怕百工坊急着用,就沒等水师护航,直接搭了货船回來。谁料船刚过了和州就被水贼给劫持了。据逃回來的伙计们说,水贼是半夜偷偷摸上的船,个个都蒙着面,只抢了蔡主事和货物,沒杀人…”
    “一定是朱重八的人干的…”黄老歪在旁边立刻跳了起來,大声咆哮。“那厮窥探咱们的造炮秘法很久了…上次派人來偷被抓到,就找借口搪塞了过去。这次,又是贼心不死…”
    “是朱重八,一定是朱重八…”周围的几个大匠和工部官吏,也纷纷站起來,义愤填膺。
    整个淮扬大总管府上下,除了朱重九和刘伯温两人之外,几乎就找不到第三个对和州军有好印象的。一时间,什么“忘恩负义、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之类的形容词,都毫不客气地往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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