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吴双一惊，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橘子林里有个人躲在树后面，见他们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便转身快速地离开。
    而吴双在瞥见那个人的身影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个人眼熟。
    “奇怪……”他喃喃低语，“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正念叨着，忽然睁大了眼睛：“沈云从！”
    方简听到这个名字，眉心跳了一下：“你没认错人？”
    “我好歹也见过那家伙两面，不会错的，那家伙是学艺术的，头发留的很长，还染成了灰白色，我不会认错的！”
    吴双说着想追上去，可现在却是寸步难行，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沈云从消失。
    “可恶……”吴双咬着牙，却无可奈何，方简见状直接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样东西，吴双看到了有些惊讶：“这是什么骨头啊？”
    “人骨头。”方简面不改色地说道，吴双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却见到他把骨片直接□□了自己左胳膊里。
    “方简你……”吴双一脸惊恐地看着方简胳膊上渗出的鲜血，惊得语无伦次了，他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残。
    “我还是不想做放火烧山这种罪过大的事情。”方简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有些抽搐，很快他又把九尾狐留下的骨器拔了出来，而吸饱了他的鲜血之后的骨片已经变成了一把通体雪白的骨剑。
    “你做好准备，我们离开这里。”方简的脸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他把驱蛇米分塞到吴双手里，后者却还沉浸在自残之后搞出一把剑的震撼中，蛇群则是出于动物本能，感受到了危险，变得蠢蠢欲动。
    在第一批蛇发起攻击的时候，方简举剑挥出，那些蛇顿时首尾分离，纷纷断成两截，蛇血四溅，吴双吓得到处躲，免得被那些腥腥的蛇血沾到。
    “你还是小心点别踩到那些蛇头了，它们还能咬人呢。”方简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蛇群仍在前仆后继地围过来，他不得不连续挥剑，一眨眼的时间，又死了许多条蛇。
    吴双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一边往旁边撒着驱蛇米分，一边弱弱地夸道：“你那个剑，好像有点厉害啊……”
    手臂上的伤没时间去处理，虽然已经避开了要害，但血还是止不住，方简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头昏了：“如果不是没办法的话，我是不会祭出这骨剑的……大材小用不说，还让我失了这么多血。”
    “你没事吧？”因为方简穿着深色的衣服，血渍并不是很明显，而他在半开玩笑说出那句话之后，吴双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目光一扫，却发现方简走过的地上一直有断断续续的血迹，顿时被吓到了。
    “所以我们要加快速度。”方简咬着牙，“血这么流，我也有些吃不消……”
    他说着就狂奔起来，吴双来不及想太多，也跟在他身后闭着眼睛跑了起来，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还有方简手中长剑挥动的声响，他的脚下时不时会踩到点什么，但他不敢看，只能闭着眼睛往前冲。
    一直到他突然撞到了什么，才茫然地睁开眼，接着就发现方简冲他怒目而视。
    “怎、怎么了？”吴双摸着头，又转头看了看，惊喜地发现这边的蛇好像少了很多，虽然还在接二连三不怕死地冲过来，但都被方简砍成两段了。
    “你这家伙，走路不看路的啊？血都快被你撞出来了。”方简佯怒，吴双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没敢睁开眼睛，所以……没看到你停下来了。嘿嘿……”
    方简好笑地摇摇头：“别说了，趁现在蛇少了，赶紧去西北边看看吧。”
    方简说完就要坡上爬，可没走两步身子就一个趔趄，吴双赶紧扶住他：“你行不行啊？”
    而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的脸几乎没有了血色，他急忙从衣襟下撕下一块布条：“我先帮你止下血吧，这样下去不行。”
    方简也确实有些虚弱了，他任由吴双简单地帮他包扎了一下，而后深吸了口气：“我没事了，现在出发吧。”
    “可是……还是再休息一下吧？”吴双看着他的模样还是有些担心，方简笑了笑：“这里是休息的地方吗？你屁股坐得下去吗？”
    吴双扫了一眼徘徊在附近的蛇，头皮发麻：“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走吧。”
    于是两个人又迅速地往西北方向去，途中吴双听见方简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便脱口而出：“要不要我背你？”
    方简闻言嘲讽地瞥了他一眼：“算了吧，你也就比我高一点点而已。”
    “喂……哥好歹也是有一米八的人，不要小看我好不好？”吴双嘴上不满，心里却仍是担忧不已，不过方简的脚下的速度一直很快，虽然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说，那沈云从会不会就是那个操纵蛇的人。”吴双越来越担心他，于是故意找了些话想让方简放松一些，“我看很有可能啊，不然他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一边偷窥我们……”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力气吗？”方简很无奈地说道，吴双登时有些赧然，方简的嘴角弯了弯：“是不是他操纵的我不清楚，不过……这件事肯定跟他有点关系……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忘了，他去看沈南山了，沈南山住的医院就在这个县，离这边也不算很远。”吴双提醒道。
    “也是。”方简点点头，接着翻过了这个山头，而这一边，终于没有什么蛇了。
    “终于摆脱那些长虫了……”吴双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半弯着身体，手撑在膝盖上直喘气，但很快就振奋起来，他指着山脚下的一排高耸房屋：“那就是他们说的罐头厂吧？”
    方简也看到了那些厂房：“应该是。”
    “那我们现在过去？”吴双征求方简的意见，方简点点头：“走！”
    下山的路要比爬坡的好走许多，只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途中除了不好走的山路，偶尔还是会有蛇冒出来，吴双这会儿都对这些东西免疫了，反正有方简在，他也不是很害怕了。
    很快他们就很接近那处厂房了，方简停了下来，他闭目凝神正要与罗刹建立起联系的时候，忽然听到吴双惊呼起来。
    “蛇……”他的声音颤抖着，方简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刚想说还以为你胆子打了一点结果又被打回原形了，只是眼睛睁开之后他自己也愣住了。
    一条硕大无比的蛇小山一般盘在厂房门前，在天幕暗下来的时刻，它的两只眼睛就像是两个灯笼漂浮在空中。
    是上次的那条蛇吗？可是穆晓桐不是说那条蛇被她斩了吗？怎么又来了一条？
    而且……方简眉宇纠结，就算这条巨蛇就在他面前，他还是感觉不到任何妖力波动。
    这是意味着它没有任何危险？
    方简绝对不会这样认为，况且……
    他的视线越过巨蛇，在它的身后，他隐隐看到了一撮灰白色。
    “你这样一直躲在暗处跟踪我……难道是暗恋我吗？”方简挑眉，故意用挑衅的语调激道，“这么想见我的话，就出来光明正大地见一面啊，一直偷偷摸摸的，不累吗？”
    吴双闻言一怔，接着就看见有个人慢悠悠地从大蛇身后走了出来，他定睛一看，果然是沈云从！
    而方简则是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疑云缠身却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沈云从，他此刻正含笑与他对视，的确就像吴双描述的那样，很年轻，看得出来是个帅哥，那头灰白色的长发也的确很有个性。
    “你就是沈云从？”方简沉声发问，沈云从微笑望着他，却是对着吴双说话：“小吴警官，又见面了。”
    吴双乍然听到这个称呼，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后回过神来：“沈、沈公子。”
    沈云从挑起眉：“小吴警官真是客气啊，我现在应该是犯罪嫌疑人了吧？”
    方简一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啊。”
    沈云从瞥了他一眼：“你是谁？”
    “哎呀呀，装什么装啊，偷窥了我一路，现在又说不认识？好没良心啊。”方简掩着嘴笑道，沈云从面色一滞，目中怒意闪现，随后又压下怒气：“我管你是谁，反正你马上就会是个死人了。”
    “这条大蛇看着确实挺吓人的，难怪口气这么狂啊~”方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事实上一点没放松，反而很警惕，那条巨蛇一动不动地盘在沈云从的身边，如果不是那对发亮的阴冷双眼，方简几乎要怀疑它到底是不是活物。
    “哼，多说无益！”沈云从说着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挥了挥手，巨蛇庞大的身体忽然动了起来，它看着臃肿，但游走的时候却很灵敏迅猛，方简握紧骨剑，往右侧的树丛里跑去，意图引开巨蛇。
    “吴双，你躲远一点，自己小心一点，我现在顾不上你！”他一边往树丛里跑，一边叫喊道，吴双紧张地站在原地，想跟上去帮忙又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帮倒忙，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但很快，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蓦地望向沈云从，后者正抱着手臂笑嘻嘻地看着正在和巨蛇缠斗的方简，吴双皱起眉，往他那边走了过去。
    沈云从终于注意到吴双，他侧过脸，看着吴双眼中有些嘲弄的笑意：“小吴警官这是要来抓我？”
    “我问你，那十七个失踪的女孩，是不是你干的？”吴双走到他面前，目光灼灼地发问，沈云从耸耸肩：“不是啊。”
    “你还说不是你！”吴双指着那条巨蛇，“之前讯问的时候，你说有一条巨蛇出现，之后她们不见了……现在这条蛇就在我们面前，而且我没看错的话，它还是听你的指挥吧？你敢说，那个案子跟你没关系？”
    “我没说没关系，只是说，不是我干的。”沈云从眼睛微微眯起，“我嘛，最多只是帮了一个小忙，绝对不是主犯，至于这蛇……”
    沈云从也看了一眼那边缠斗的景象，唇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是别人暂时借给我用的道具。”
    “那沈南山呢？”吴双质问道，“他被蛇咬，也是因为你吧？”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沈云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厌恶之色，但一闪即逝，他懒洋洋地笑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反正小吴警官你也没证据指控我，对吧？”
    吴双语塞，但更多是愤怒，他看着沈云从脸上那令人讨厌的笑容，抬起胳膊就往他脸上招呼了一拳，沈云从不算很壮实，被他一拳打的脚步有些踉跄。
    他一边的脸肿了起来，嘴角也有血丝渗出，但还是带着那种肆无忌惮的笑容：“小吴警官，你这样随便打人，可是很重的违纪啊……你身为一个警察，知法犯法，这样好吗？”
    “你管得着吗你！”反正打斗打了，吴双心一横，又从腰间摸出了手铐，“反正你是重大嫌疑人，我要先把你带回去！”
    第44章 傀儡之术
    这就更严重了，吴双算是市里的一线刑警，平时也会配备器械戒具，只是他今天是私下外出，身上是绝对不能带着警械的，更何况是使用。
    “劝了你你还不听，你这要是把我拷上了，可不是写个检查就能完事的。”沈云从挑眉，“再加上我的身份，你被停职都算轻的了。”
    “等你坐了牢，就算我停职也没关系。”吴双打开手铐，正要把沈云从拷上的时候，又听见他在笑：“真是热血又正直的警察，现在很少见了……只是，小吴警官，刚刚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吴双怔忡了一下，沈云从微微一笑：“他说，要你小心一点……”
    他说的意味深长，吴双还没有反应过来，却突然感觉到脚踝一痛，他下意识地低头望去，一条黑白相间的蛇刚刚从他脚边无声无息地游开。
    蛇毒发作的很快，从手上的脚开始，他感觉到自己的下肢逐渐失去了知觉，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他再也站不稳，重重地栽倒在地上，而沈云从那张微笑的脸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不知道为什么，吴双总觉得在沈云从身上，他能够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或许是错觉，但总觉得现在的沈云从，跟他之前见过的那个沈云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这个似乎跟另一个人的影子重叠了一部分，另一个他认识的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了方简隐隐约约的呼喊声，只是他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了，只是有些抱歉地想着，最后还是拖了他的后腿，真是对不住了……
    巨蛇庞大的身躯在山林间横冲直撞，附近的十数株橘子树倒的七零八落，它像是没有痛觉一般直直地追着方简跑，方简见状，也不祸害更多橘子树了，停了下来，一剑挥出！
    因为目标体积太大，不管那蛇怎么躲，还是被砍了个正着，挨了那一剑想来是很痛苦的，巨蛇张大了嘴，嘶鸣了一声，尾巴甩的很厉害，周围的还几棵树又这么被它弄断了，方简正想着要不要再补上一剑，却讶异地发现那巨蛇从伤口处逐渐消解，像是被撕碎的纸屑，渐渐被风吹散。
    “就这样被搞定了？”方简犹自难以置信，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穆晓桐说的话，“莫非这么大的块头，原来是个空架子么？嘛，既然挂了就挂了，正好让我省点事。”
    况且他现在状况也不太好，之前就因为手臂上的伤失了不少血，刚刚又是一场剧烈的跑动，他的身体更有些负荷不了了。
    他正打算收了骨剑回去找吴双的时候，脊背上像是突然蹿起一股凉意，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回头，结果看到先前消散掉的巨蛇居然又出现在他身后。
    怎么回事？方简眉头皱起，他几乎要怀疑这条蛇是不是幻象了，但随着巨蛇袭来，他挥剑斩下，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巨蛇是有实体的。
    一剑落下——巨蛇消失——然后重现。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即便它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这样不断重复的过程也会让人感到焦躁与厌烦。
    尤其是它还一直挡着他的路，硬是将他困在了这小树林里。
    方简的愿意是想把它引得远一些，免得打起来，殃及吴双这个池鱼，顺便利用橘子林的地形限制住它的行动，却没想到是作茧自缚。
    “你妹啊！你是属蟑螂的么？！”方简怒了，他举起骨剑又劈了下去，果不其然，再一次的，巨蛇消解在空气中，方简却根本没有获胜之后的轻松。他靠在一棵树上，不住的喘息着，然后麻木地看着巨蛇又一次出现。
    没完没了了……方简咬着牙，正打算再一次挥剑的时候，手中的骨剑却忽然退回了原本骨头的模样，他有些无奈，虽然在九尾狐将骨剑还给他之后，维持的时间比之从前长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但现在却是时间到了。而他现在流了不少血，短时间也无法再使用第二次。
    方简把骨器收好，正琢磨着要不要先跑一阵，却忽然听到不远处“砰”的一声，似是重物落地，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然后看见吴双倒在了地上。
    他大吃一惊，又见沈云从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到底对吴双做了什么，情急之下就要跑过去，但那巨蛇却又拦在了他面前。
    “滚开！”方简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他拿出了先前弃用的火符，一手捏了个法决，另一手夹着符纸，冲着巨蛇一贴，手指凌空虚画了一套咒文，最后大喝一声“疾”，那符箓竟然自燃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小小的火苗，最后竟然星火燎原一般蔓延开来，越烧越旺，巨蛇的身体也着了火，它硕大的身躯开始疯狂扭动。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它的身体又开始消散，方简原本也没指望把这打不死的小强彻底灭了，只是想争取出一点时间去救吴双，但没想到这一次巨蛇的身体化成灰烬之后竟然一直没有再重生，他有些意外。
    一直到灰烬散尽，一个轻飘飘的东西从空中晃晃悠悠地落了下来，方简扬了扬眉，而后伸手去接，那东西落在他手中，他才看清居然是一张剪纸，剪纸正是一条蛇的形状，他皱眉，又将剪纸翻过来，果然在另一面看到纸上附着一片青色的蛇麟。
    “竟然是傀儡……”方简一下子心情很复杂，傀儡术他以前也有所耳闻，不过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或者说妖使用此术，之前花了那么大力气跟一个傀儡硬拼了那么长时间，却一点卵用都没有，最后误打误撞用火符破掉了对方的傀儡术，不得不说，他是有些挫败的。
    但现在也不是反思的时候，方简把纸蛇和上面的青色蛇鳞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急急往吴双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