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谢珺尝了一块，眉头微皱，说了一句，“还差点。”
    这话说的周小玉心中七上八下，她往后退了一步，将工作台的位置留给其他人，神色有些黯然。
    谢珺没有安慰周小玉的意思，她双手环胸，站在一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众人的动作。
    第二个上手的是张毛，后面依次是大黄、许田、小夏。谢珺都尝了一口，评价都不怎么好，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谢珺刚想在说些什么，店里被拉上的卷帘门被人敲响了，店外响起了熟人的声音，“小珺，你在店里吗？”
    “在的。”谢珺回了一句，她看了周小玉他们一眼，沉声道，“你们再想想吧，等我半个小时。”谢珺解开身上的白围裙，走到大堂里。
    谢珺走过去将卷帘门一拉，门外竟然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谢珺第一眼就看到了最前面的李阿姨，她朝谢珺眨眨眼，说道，“之前你们学校的事不是上了《晚间报道》吗？市里电视台对柏晋这件事也很关注，今天先过来采访你。”
    谢珺一看，跟过来的十几个人不是扛着摄像机，就是举着话筒，上面香州市电视台《民生访谈》几个字特别醒目。《民生访谈》是香州市电视台的王牌节目之一，主打报道周边邻里纠纷、揭露各种真相，专业撒狗血一百年，收视率却是高到离谱，香州市民心中多么八卦狗血也能窥见一斑。
    既然柏晋家里的事都闹到香州市了，那的确是有点好玩了，谢珺心中了然，面上更带了几分热情将一大波人领进了店里。
    对谢珺进行采访的是《民生访谈》的外派记者陈红，她对谢珺点点头，温和道，“小妹妹，你别紧张。呆会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记得看镜头。”
    有化妆师走上来给陈红补了个妆，本来也要给谢珺上层粉底，却见谢珺皮肤洁白无瑕，连个毛孔都没有，让化妆师都无从下手了。
    机位到位了，陈红将话筒举到谢珺面前，向摄像师点点头。陈红问道，“上次柏志明一家在香覃一中闹事，你是怎么想到报警的？感觉现在很少有高中生会有这样的自觉？”
    谢珺摇摇头，有些谦虚道，“我只是做了一个香覃一中学生该做的事情，况且那时候情况特别紧急，柏太太对柏晋、秦老师又撕又打，我怕出什么事情。”
    陈红见谢珺回答问题竟然毫无纰漏，根本不像一个初次出境的稚嫩少女，她微微一愣，片刻便回过神来，笑道，“《晚间报道》我也看过的，谢珺同学掷地有声的质问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谢珺同学好像跟柏晋很熟悉，对他家的事情了解的不少啊。”
    谢珺轻轻一笑，仿佛连额间的那刻血红的朱砂痣也摇曳生姿起来，精致地不似人间人。她有些唏嘘地开口，“柏晋的家里事情，我们学校老师知道不少，有些同学也知道，我只不过是跟柏晋比较熟一点的朋友，他平时并没有跟我多说过什么……但是我个人很佩服他，在这种家庭环境打压下，还能一直保持着香覃一中年纪第一的宝座，甚至拿过全国奥赛特等奖。”
    谢珺三言两语，已经将柏晋塑造成一个面对生活的不公却仍然不屈向上的少年。谢珺的声音微微沙哑，特别有感染力，她轻声道，“柏晋同学经常吃不饱，脸色苍白，还在学校晕倒过。我暑假里在菜市场边摆流动摊子，经常看见他，就以同学的名义送点东西给他吃，他拿自己的笔记和教材交换，我们慢慢就熟起来了。那次他发烧情况特别危险，晚上还下雷雨，我相信他们小区门口的保安，还有香县医院当晚值班的医生都会对这件事印象深刻的。”
    谢珺一下子为陈红提供了好几个采访对象，陈红很是满意，她稍稍思索谢珺的话，便体会到这个小姑娘话中的些许心酸。不止是对柏晋的，还有对她自己的，陈红有些好奇地开口道，“谢珺同学，你能体会到柏晋同学的痛苦，想必你自己也有这方面的经历。还有你说暑假在菜场摆摊，现在你都开店了……我能冒昧地问问其中的缘由吗？”
    谢珺稍稍一愣，眼眶便有些红，她转过头去擦掉眼泪，这副坚强的模样让人看着有些心酸。谢珺转过头来，紧紧抿着唇，一番淡然的面孔掩藏着波涛汹涌似的感情，“对，我能认同柏晋同学，的确在某些经历上我们可以说得上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是跟我妈姓谢的，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丢下我跟妈妈了，妈妈含辛茹苦养大我。”
    “我学了些手艺，为了让妈妈过上好日子才去菜场摆摊，现在这个店是我跟人借钱开得，索性生意还不错，还能支撑我跟妈妈的生活。”
    谢珺这话信息量太大了，她爸爸丢下她这个歧义也很大，陈红以为谢珺爸爸去世了，难得有些不忍地拍了拍谢珺的肩膀。
    陈红的安慰好像一下子压弯了谢珺所有的坚持喝骄傲，她在镜头前竟然嚎啕大哭起来，那撕心裂肺的伤痛真是闻者伤心。那摄像机就一直对着谢珺，足足拍了三分钟。
    谢珺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抽起桌子上的餐巾纸就擦起了眼泪，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陈红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刚才情绪失控了。”
    陈红面上有几分心疼，她摇摇头道，“不是的，是我刚才问的问题让你难过了，是我应该说一声抱歉才对……我们今天的采访也好了，就不便打扰你了。”陈红向在场的电视台员工点点头，这些人看着谢珺都有些不忍，一个个有些脚步慌忙地离开这家小店，仿佛谢珺的悲痛跟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似的。
    李阿姨叹了口气，轻柔地摸了摸谢珺的发顶，很是怜惜道，“你这孩子，平时都是装的坚强……哭出来好，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你要相信，以后你跟你妈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
    等店里其他人都走光了，周小玉一行人才走出来，周小玉神色复杂地看着谢珺，“谢珺，没想到你家里也这么多事……其实我爸爸也走了，他生前是个厨师，所以我这么想学厨，就是为了传承他的衣钵。”
    谢珺背对着周小玉站着，双眼之中哪有半分刚才的悲痛，满是嘲讽与冷笑。她转过身看周小玉的时候，脸上带上一份脆弱的笑容，“小玉姐，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厨师，成为你爸爸的骄傲。”
    周小玉摇摇头，神情沮丧，“没，我今天做的白斩鸡，你都说不好了。”
    张毛连忙接话道，“是啊！老板，是不是我们都没有学厨的天赋啊？”
    谢珺噗嗤一声笑了，“你们大概是不了解我对问道的苛刻程度，今天我对你们的一个小考验。小玉姐姐、张毛跟大黄，你们都算过关了。”
    被点到名的人脸上迸发出强烈的兴奋，没有被点到名的则是一片颓废失落。但谢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堪堪不那么难过，“我先收你们三个人为徒，小夏、许田你们两个可以先跟在我身后学，只不过以师徒名义罢了。”
    21.021
    忙碌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国庆节过后，便是中秋。
    百味熟食、百味快餐都上新了应季的菜品，谢珺更是抓住了中秋这个商机，在九月中旬就开始在店里售卖月饼，包括了莲蓉、豆沙、蛋黄、火腿、五仁等各种口味，自然是人流不息，带动了大量的销售。
    当然最令谢珺没想到的是，鲜肉月饼的生意好到了离奇。店门口煎鲜肉月饼的平底大锅从一口增加到了两口，还是呈现出供不应求的盛况。每天早上一开门，就有人在门外排队，那接通锅子的电源就没有断过，从早到晚的。
    特别是下班高峰期时候，这种情况最为可怕，一个人最少买一盒，一盒里面最少的是四个月饼，更甚者有人直接十几盒一拿。每每这时候，一眼看过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从店门口差点都排队到香覃一中门口了，偏偏还有一大堆食客硬要往上面凑，乐此不彼。
    中秋的月饼不仅仅是家里吃的，还要拿出手送人的。谢珺从一开始就将百味月饼分成两条路线走，散装的口味偏于家常；礼盒包装的则更加精致，用料更加考究，这种月饼定价都往百元上走。谢珺怕买的人少，礼盒月饼采用了每天限时供应。没想到第一天售空之后，第二天一大群人询问百味的礼盒月饼。谢珺仍然没有加多礼盒月饼供应的意思。
    百味所有的月饼都是谢珺带着人手工做的，从选料、擀皮、包馅、烘制，都是极其讲究的。谢珺那几天忙到了手抽筋，根本无暇去增加供应量了。何况，她签下了一笔担子、做了一笔大生意。
    谢珺跟香县老牌的红阳糕点厂子签了笔大单子，由她提供配方，委托糕点厂大规模生产百味月饼。这种厂子里生产出来的月饼则是销往香州市、香县周边的各大超市卖场，保质期要长些，口感稍逊于谢珺店里卖的。
    但总体来说，无论是从包装上看，还是味道用料，都是要远远将市场上的那些月饼甩开的。一经上市，便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各大超市短短几天就售空。市场上出现百味饼贵，一时难求的局面。
    这件事的起因还要追溯到不久前，谢珺刚刚售卖月饼的时候。百味月饼的口味一传十十传百，引起香县当地甚至外地的争相购买，曾经排队排的道路瘫痪，这件事连续上了好几天《香洲日报》的头版。香州市有两个极具商业眼光的的商场老板看到了百味月饼的商机，第二天就找到了谢珺商谈月饼进驻商场的合作。谢珺思索了利弊，最终答应了合作，而她的决定不久就被证明了是极具预见性的。
    尽管各大商场引进谢珺家的百味月饼，但是门店前大排长龙的盛况丝毫没有减弱，甚至人流量还有每天增加的趋势。毕竟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那热气腾腾刚出炉的月饼，要远远比那包装华美的月饼来的美味的多。
    谢珺家月饼的火爆，已经引起了市场上多方月饼商的模仿。谢珺早早地意识到了品牌的重要性，在这种她整天忙成狗的情况下，她还是抽空找了一天去香州市的商标局，将所有百味旗下的品牌都给注册了商标。
    中秋节前一天，谢珺就在门口挂了快牌子，说明中秋节当日快餐店停休一天，月饼和卤味限量供应。
    月饼节到了，一大早，店外就排起了长龙，生怕来晚了被人抢光了。谢珺站在门口在给鲜肉月饼装盒的时候，有一个特别年轻的小姑娘跟她诉苦，道，“qaq，小老板啊！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是特意请假来买你家的月饼跟卤味的！为了吃的我这个月的全勤都没了！”
    谢珺哭笑不得，只得多送一只鲜肉月饼给小姑娘。她也临时做了一个决定，今天所有光顾的顾客都加送一个月饼，口味自挑。这样一来，本来限量供应的月饼跟卤味就卖的更快了，不少人是开车过来的，大手一挥，一拿就是十几盒的月饼，短短两个小时就将准备的一天的分量卖光了。
    排在后面的顾客就没这么好运了，眼巴巴地看着谢珺挂出了售罄的牌子，一个个怨声载道的。在谢珺的再三保证和道歉后，这些没有买到的人才心有不甘地离开。
    谢珺捶了捶自己酸痛的老腰，长叹一口气，这些天对于她来说真的是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