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赵海心下一咯噔，这里人来人往，他只要一跪下不说他赵海，就算他老爹的脸在香州市都没处放了。可是在赵海的心目中，大师的威严尊严也都是不能折损的，他对谢珺口出狂言和轻视已经是对谢珺最大的折辱了，让他下跪请求原谅都不为过。
    赵海心中难以决断，他犹豫道，“我——我能跪，但能不能别再门口。”
    张毛嗤笑一声，跟姚玲对视一眼后，让出了门口的位置放赵海进去，“我可折受不起，你还是留着去后厨跪我师父吧。”
    赵海心中一喜，把礼品往张毛手中一塞，就飞快地往后厨的方向跑去。
    张毛跟姚玲几人在他背后又是一阵嘲笑奚落。
    赵海一路小跑到后厨，却见有一人早已赶在他之前到来。
    那站在谢珺面前的那人，分明就是贾全，赵海眯了眯眼睛，发现贾全穿的是一身新衣服，之前杂乱的头发也是经过细心修剪的。比起昨天跟白天见到的贾全，眼前的这个精神奕奕的老人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焕然一新不说，脸上那副谁都不看一眼的表情早就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看着谢珺的时候脸上不要说多谄媚了。
    贾全本来还是笑眯眯的，一看到赵海立马对他横眉竖眼起来，“你来干什么？”
    赵海愣在了原地，愣愣地回答道，“我来拜师的啊。”
    贾全眯着细细的眼睛，脸色显然不怎么好看，“你也来拜师？”
    谢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挑了挑眉，轻轻笑了，“想成为我的徒弟可没这么简单，你们两先做道菜给我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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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海瞪着他圆溜溜的眼睛，不解道，“怎么考？”
    谢珺往边上走了一步，将灶台的位置让给了赵海跟贾全两个人，“你们现在自便，只要做出的菜让我点头即可。”谢珺双手环胸，站在一边，笑看着两人。
    赵海觉得整个人生都光亮起来，他将袖子一撸，火急火燎地就去挑选食材。生怕稍微迟了一会儿就给谢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副样子可要比在交流会上上心的许多。
    一旁的贾全可是要游刃有余的多，他谨慎地盯着厨房里有的食材半响，才决定要做什么菜。这次赵海选中的是豆腐干，他极其珍重地取出自己的刀具，又准又快地将豆腐干批成薄片，再切成细丝，只是这速度至少比在今天交流会上快上了两层。
    谢珺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到赵海这边，见赵海在处理大虾。他将大虾去壳，留下尾端，去肠泥，那动作利落干净，丝毫不拖泥带水。
    谢珺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地徘徊，时而点头，时而皱着眉头，时而又摇摇头，让赵海跟贾全心里没什么底。
    不一会儿，贾全跟赵海就相继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贾全在他完美的刀工基础上，呈上了一道清新诱人的五味干丝。豆腐干切丝放入盆内，用沸水浸泡三次以上，至绵软无豆腥味。再把肴肉丝、鸡丝、笋丝、榨菜丝、虾米围成四周，浇上用酱油、白糖、芝麻油调好的汁，最后放上香菜点缀。这道五位干丝，色泽洁白、细如棉线。
    谢珺接过了贾全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嘴中，干丝鲜嫩柔软，鲜爽可口，五位鲜香味美、又层层调和，呈现出一种极其丰富美妙的口感。
    谢珺品尝过一口便放下筷子点评道，“贾大师，你不愧是走遍了华夏的人，摸清了这些食材最根本本真的味道。”
    谢珺的这句话是相当有分量的，赵海本来还斗志满满的，可是在贾全这样的大师面前，他根本都不够看。他不禁想起了前两天自己见到贾大师时候，一门心思的崇拜跟敬佩，现在他却跟他心中的大师在竞争徒弟的资格……真是人生如戏。
    谢珺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赵海完全蔫了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夹起还冒着热气的芙蓉虾。
    这道芙蓉虾是当年赵海学厨后，独立完成的第一道菜，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今日重做这道芙蓉虾，未尝不是对一个新的起|点的期盼。
    芙蓉虾是将处理好后的大虾研制，裹上鸡蛋液和面包粉，下热油锅油炸至金黄即可。
    赵海完工后的芙蓉虾色泽金黄，芳香扑鼻。口后大虾的金黄的外皮炸的香酥可口，包裹在最中心的大虾已经完全入味，还保存着它最完美的鲜嫩，回味无穷。
    谢珺嘴角微微上翘，看了一眼赵海，“火候没掌控好，稍稍有些油腻。”见赵海一副快要大哭的表情，谢珺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但是这道芙蓉虾的完成度很高……这道芙蓉虾怕是你经常练习的一道作品吧。”
    赵海见一下子被谢珺戳穿，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红了，点点头，“在小谢师父你面前，当然要拿最拿手的一道菜出来，不然不够看啊。”
    谢珺顺手拿起台子上的一块干净的湿巾，擦了擦已经被磨出茧子的手，见贾全跟赵海都是一副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的严肃模样，挑了挑眉道，“作为一个师父，我可没有现在这么好说话，到时候被虐惨了可不要怪我……对了，你们上面还有三位师兄师姐，跟我学厨才半年。”
    赵海一下子听出谢珺话里的意思，惊喜地远比被金条砸中脑袋要来的多的多，他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给谢珺磕了一头，“小谢师父，谢你不计我当初之错，收我为徒……今后我一定把你当成我姑奶奶供着。”
    谢珺冷哼一声，“我跟你一个中二少年犯什么强，以后手艺不过关，我可是要竹棍伺候的。”
    贾全眉目间也是一派喜色，他也没顾着自己的年纪要年长谢珺几轮，也恭谨地给谢珺磕了头。
    在厨师这个圈子里，对血缘和师徒关系的传承特别看重，如非特殊情况，一般一个厨子一生只会有一个师父，这种关系对忠诚度的要求特别高，是属于血缘关系外第二亲厚。层次越高的厨师，对师徒的传承越看重，也特别重视仪式感。在更年久一点的时代，师父的打骂斥责，甚至是体罚，徒弟根本不能够反抗的。
    谢珺点到即止，赶紧把两人扶了起来，笑道，“等交流会过了，这拜师宴还是要举行的……你们先回吧，明天的个人赛不必藏拙，我看看你们的水准到底如何。”
    贾全跟赵海具是谨慎地点点头。
    贾全脸上带笑，突然蹦出一句，“那我就是赵海的师兄了。”
    赵海鼻孔朝天，脸上写着‘我不听我不听’六个大字，“哼，师父没说！凭什么你说你是师兄，贾师弟，你不要仗着你年纪大欺负我？！”
    贾全勾了勾嘴角，脸上的褶子都花枝乱颤起来，“昨天还有今天是谁，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贾大师的？！”
    赵海仍凭他脸皮再厚，都老脸一红，硬着嘴皮道，“你是贾大师，可是厨艺高低，也不能决定辈分您说是不是？！”
    谢珺，“……。”
    ***
    谢珺在第三天个人赛之前，暗戳戳地、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收下了两个徒弟。连在赛场上笑开了花的孙副市长也不知道这件事，看到赵海的时候还笑着嘱咐他不要欺负谢珺呢。
    谢珺在一旁笑的特别内涵，赵海则是气弱地背后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得阴风阵阵。
    这场个人赛，同一个代表队的三人全部被打散，分布在赛场各处。
    谢珺被分配到的灶台在第一排，冯用正好被安排在谢珺旁边。在每个人还在熟练新的场地的时候，冯用踱步到谢珺身旁，眼神还算温和，声音放小道，“小姑娘，我们在s市见过的。你是钟家大小姐的朋友，当时我们还在钟家一起吃过一顿饭呢。”
    谢珺点点头，笑的颇为意味深长，“冯大厨，我也记得你，是钟蔓她二叔一家请你给梁老太太做寿宴……听说你最擅长那道佛跳墙，我未能尝到冯大厨亲手烹制的佛跳墙真是有些遗憾。”
    冯用脸色微微一变，笑的有些尴尬，“谢小姐你尝过了那日老太太寿宴上的那道主菜佛跳墙，再说这样的话是折损冯某了。昨日，谢小姐在的香州代表队，可是一举连破了所有的记录，成了当之无愧的黑马，我冯某跟你们比起来还差得远。”
    冯用见谢珺面色一片从容，竟然无半分自得骄傲的神情，心中已经拉起了警铃，道，“谢小姐这般年轻，在厨艺上的造诣却这般高，不知冯某能否讨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