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七章 一缕衣角，一声叹息

    应继雄没料到会这样，身体在半空中，一面是喷溅出的长生泉水，一面是倒地的儿子。犹豫片刻，他果断冲向了长生泉水。
    余波浩荡不绝，慕菀芷同样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血水洒在兰衣上，刺痛了唐风月的眼睛。
    眼看余波如镰刀，要切割唐风月的身体，怒目金刚及时出现，挥手震散余波，带着唐风月和慕菀芷落在远处，立刻开始以自身气血为二人疗伤。
    至于几大高手为之打生打死的长生泉水，他看也没看一眼。
    天空中，大战持续爆发。
    应继雄黑云翻滚，尸王灰雾蒙蒙，红莲法王华光万丈，妖镜宗主身遁镜中，令狐无天飞天闪地，冷冬云卷风怒嚎，无济生破幻碎虚。
    七大绝世高手，各展神威。
    一时间，场中成了内力风暴的海洋，气劲如同无数利刃切割虚空，发出嘶嘶的爆裂声。这时哪怕是超级高手冲入风暴外围，也会立刻被绞杀至死。
    最神异的是长生泉水，居然毫不受影响，如同存在于另一个虚空。
    七人谁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激斗的时刻，那水潭四周的地面被不断掘开，渐渐露出了一缕衣角。
    数十招。
    数百招。
    ……
    当这一战打到数千招的时候，七大高手人人负伤，眼神阴鸷，气息狂暴。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受伤比普通人被杀还难，打到现在这个程度，几乎每个人都在拼命了。
    “诸位，我们谁也奈何不了谁，照在下看，不如平分如何？”
    无济生最先开口，说出一个折中之法。
    七人中心，除了那些漂浮的瓶子之外，还有许多滴闪烁彩芒的液滴，吸摄着他们的心神。
    “我同意。”
    冷冬云立刻附和。
    经过刚才一战，他大致得出结论，自己的功力在七人中算是倒数的存在，继续打下去，说不定连一点长生泉水都分不到，还不如借驴下坡。
    “我也没意见。”
    应继雄沉着脸。
    听见这三人的表态，另外四人虽然不甘，但也只好点头同意。
    无他，真要打下去，就算某些人能获胜，也绝对是惨胜，说不定还会引来其他人的联手，到时绝对得不偿失。
    主要是到了顶级王者的层次，谁也不比谁弱多少，死磕对所有人都没好处。
    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应继雄终于开始怜悯自己的儿子，不由得，他将一腔怨气都撒在了唐风月和慕菀芷的头上。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这两人，儿子不会离开自己身边，也就不会遭遇刚才的横祸了。
    “不能杀你们，我就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应继雄一掌朝下方按去。
    早在刚才，怒目金刚已经结束了为唐风月二人疗伤的过程，见状一拳立捣，抵御杀伤。
    “得饶人处且饶人，阁下何必绝人后路。”
    怒目金刚喝道。
    “臭和尚，你给应某滚开。”
    应继雄站在原地，不断挥掌。
    真论实力，怒目金刚比应继雄强了一线。奈何他还要分心照顾唐风月和慕菀芷，以免二人被误伤，因此行动间难免受到束缚。
    双方僵持了片刻。
    这时候，一道红莲突然朝怒目金刚猛冲，磅的一声，光芒激射而出。猝不及防下，直接射中了正处于关键时刻的唐风月与慕菀芷。
    二人伤上加伤，满身鲜血地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红莲法王，身为出家人，不嫌自己出手太狠吗？”
    怒目金刚双眸中有了蓬勃的怒意。
    “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红莲法王冷淡地回应。
    “好，好一个妖孽！依贫僧看你们才是真正的祸世妖孽，杀人无数。今日贫僧就代佛行罚，铲除你们。”
    怒目金刚如同一条血气滚滚的长龙，朝着应继雄等人冲出。
    早先他见几大高手屠杀无数六国军兵，对几人就产生了怒意，此刻唐风月生死不知，怒意彻底被引爆了。
    “诸位，我等七人同心协力，不妨除了这臭和尚，也免得他在旁碍事，如何？”
    应继雄大声建议道。
    众人也不想再有一人来分长生泉水，况且怒目金刚不是一路人，除了他将来也少一个对手，自然都欣然应允。
    一时间，七大绝世高手同时发招，滚滚如长江大海般的真气，夹杂着一股磅礴精神力，摧枯拉朽般地冲向了怒目金刚。
    这等绝世一击，好似开天辟地，令天地黯然失色。
    “噗。”
    一串耀目的血花，在半空中绽开，很快被真气湮灭。怒目金刚高大的人影横在天空，胸口被穿出了一个海碗般的大洞，前后通透。
    这一幕，定格在地上唐风月的虹膜中。
    “臭和尚，妄言代佛行罚，你又算是老几？”
    应继雄狞声一笑，一掌横拍，将怒目金刚整个胸膛都打得凹陷下去，口中喷出了夹杂着肝脏碎块的血雾。
    地面裂开，怒目金刚庞大雄健的体魄深埋其中，此刻只剩下本能的颤抖，口中无意识地发出细微声音。
    一代佛僧，名震四海，传誉武林，没想到竟落得这样的结局。
    “天下五大高手，从此除名一位。”
    无济生淡淡一笑，颇为遗憾的样子。
    “爱管闲事的人，总是活不长久。”
    冷冬云摇摇头。
    除掉了怒目金刚，七人再没有任何顾忌，开始着手平分长生泉水。
    岂料就在此刻，地面上的唐风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口中发出大笑声。
    对于他的状态，几人都显得颇为惊异。
    “这样都还没昏迷，这小子的体魄倒是强大。”
    冷冬云哼道。
    “唐公子，你有何见教？”
    无济生眯眼笑道。他的神情，就好像正在欣赏一只猴子的演出，期待猴子能让他看到精彩的节目。
    唐风月指着七人，一个一个点过去，声音平和，却又冰寒彻骨：“没什么见教，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如果我今日不死，来日定要一枪一个，将你们一个个全部钉死！”
    七人听见这话，居然忍不住心中狂跳。
    应继雄立刻不屑地冷笑道：“就凭你？”
    唐风月嘴角一勾：“当然凭我。你今年最少有四十岁了吧，你我同样的年纪，我杀你只需一只手。”
    唐风月深知，今日这七人因为自己什么九大妖星的身份，不会取自己性命，但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此后的人生也将彻底失去自由，甚至自我。
    所以他索性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怒火，仇恨，逮着七人发泄一通。
    他知道，这种方式其实很可笑，也毫无用处。但可悲的是，也许过了今日，他连随意发泄怒火都会成为一种奢望。
    这就是弱小者的可悲吗？
    今日之前，唐风月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如此残酷，在真正站在金字塔的人面前，自己又与蝼蚁何异？
    愤怒，仇恨，不甘，悔恨，形成了一种扭曲的力量，令他双目通红，形如噬人野兽。
    “小子，你该感激自己的命，否则就凭你这种，早也死了一万次了，给我躺下！”
    应继雄怒吼，信手一挥。
    磅。
    唐风月仰天倒飞，那强大的掌劲，透过他的身体，作用到地面上，令本就大开的缝隙越发朝两边扩张。
    无形中，缝隙延伸至水潭边，那一缕衣角更加显眼，甚至有了些微的移动。
    “不用管这小子了。嘿嘿，按照平分原则，这一滴精华是本王的。”
    尸王早已迫不及待，口一张，一滴璀璨液滴便被他吞入腹中。
    其他人见状哪里还敢怠慢，一个个都如饮仙酿般吞下长生泉水的精华，满脸陶醉。
    “咦，传闻长生泉水之精，吞之便可令人生机大涨，为何我没有丝毫感觉？”
    过了片刻，无济生表情微变。刚才那滴精华，虽然令他体内的许多暗伤彻底恢复，却并没有传闻中暴涨生机的作用。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传闻是假的？”
    其他人也生出同样的感觉，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如果他们打生打死，结果证明传说是个骗局，那这笑话可就大了。
    冷冬云伸手掳来一个瓶子，仰头吞下其中的液滴，然后他猛然大叫起来。这一瓶的长生泉水，功效还不如刚才。
    瓶子里的水相继被吞下，然后七大绝世高手的表情，就跟得了便秘一般，一个比一个难看。
    就连一向淡定的无济生，都罕见地阴沉起来。
    “精华没用，我就挖出你的本源！”
    应继雄大喝，发疯般朝着水潭连续拍掌。
    其他几人在得而复失的巨大失落感刺激下，亦机械般跟着出手。
    他们之所以如此轻率，一来确实是受到的刺激过大，二来，他们下意识觉得以他们七人联手，世上已无任何事物能威胁他们。
    “有一层强大的防御力量？”
    无济生突然惊讶叫道。
    早先在水潭外围，就有一层防御力量，却被红莲法王打破了。现在又出现一道防御力量，虽说天地奇物通常有秘力保护，但无济生终于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大家住手。”
    他沉喝一声。
    可惜无人听他的，又是一次联手出击。
    咣的一声，水潭下的防御破碎。
    恍惚间，无济生听见了一声动听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