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1章 悲恸哭泣（七）：亢龙需有悔

    那个位面的所有生物，把他们全部都杀了吧。
    用丝毫没有一点情绪波动的语气，楚轩淡淡的说出了这样的提议，却是丝毫不在乎郑吒这瞬间那仿佛要杀人样的眼神，还有一旁的赵樱空如吓傻了一般惊讶的合不拢小嘴的模样。
    总之，他就是这么说了。
    只要杀了他们，你就能够变强，就能够完成愿望……
    ——但是。
    “为了活下去……能够弄脏自己的双手吗？”
    郑吒曾经这样问过自己，他的回答是可以弄脏双手，但是不能弄脏了自己的内心，
    “那么，为了活下去……能够弄脏自己的心吗？”
    一旦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那样的人还是自己吗？比如将伙伴抛弃，踩在别人的尸骨上存活，又或者是像遇到的圈养新人的轮回小队，将新人百般压榨，取得足够的奖励点数与支线剧情来成全自己，获得超级强悍的武器装备，“主神”那里所能兑换到的高级技能，亦或者是不停变强的身体素质，总之任何东西都应有尽有，这样的人……还是自己吗？
    所以，即便是为了活下去。也不能弄脏了自己的心，因为一旦连心都完全迷失了，那样的人还是自己吗？既然都已经不是自己了，那和死掉了又有什么差别？
    可是，为了自己要保护的人，为了守护他们，可以将心弄脏吗？
    郑吒本来极其愤怒，真是恨不得将楚轩给打个半死，若是平常的事情也就罢了，什么布局，什么战争难免都是会死人的，但是一想到因为楚轩的一句话他就去杀死几百万、几千万、甚至几亿几十亿无辜的生命，郑吒就觉得心中真是说不出地黯然和愧疚，这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
    但是郑吒还是停止了无用的行动，比如把没有痛觉的楚轩打上一顿之类，反正也没有什么用，反倒不如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接下来的行动更合适一些。
    其实自从进入这轮回世界以来，他的手上又何尝不是染满了鲜血？为了轮回任务，为了能够活下去，比如像在星河战队里杀光了随队的士兵一样。只是那时候他给自己的说法是，那些士兵反正也会死在虫星上，与其死在虫子手上。反倒不如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死去更好一些……
    只是眼下，却没有了让他们安静死去的借口，那么问责的只能是自己的良心……
    “自已做过的事无法再行挽回，究其根本还是自己地实力不够，若是我的实力已经强到完全无视最终一战的其他人，那么也就不必面对现在这样的局面，在牺牲了伙伴们之后还要下手去屠杀那些无辜的人……”
    郑吒喃喃的自语着，脸上已经满是苦涩。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虽然我还是无法认同这样的手段，但是我还是会尽到我队长的职责。”就像是做出了一个人生中很重要的决定般，深吸了口气提起头来的郑吒，他的声音变成了无比的坚定，“保护团队成员，带领团队成员，然后一起活下去……
    为了伙伴们，为了我们的未来，我愿意背负这份罪恶！”
    楚轩默默点了点头，他一声不响地看着主神广场尽头的黑暗虚空，好半天后才说道：“那么，就走吧……”
    “——去那个世界，开启你的未来！”
    如此，前往了魔戒的世界。
    飞龙在天，利涉大川。
    但同时，也踏上了绝望的终途。
    前往了魔戒世界的只有楚轩和郑吒两人，赵樱空什么也没有说的告别了，她甚至不想去等待那明明只要瞬间就会回归的两人，就仿佛是预料到了他们此去的结果一般。
    不，的确是料到了。
    记录重叠后的她拥有了很多原本不会拥有的知识，这之中甚至包括了可以看透这个事件的感悟。
    潜龙勿用，或跃在渊。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
    一条神龙飞得老高，张牙舞爪，厉害之极，可是就在这时，它的威势已到了顶点，此后就只有退、不能再进了。
    要知道‘刚强之后，必有衰弱’。天下什么事情，凡是到了极顶，接下去便是衰退。一艘大船，当顺风顺水之时，扯足了顺风帆向前飞驶，很容易触礁翻船。做人做事，都须留有余地才好。
    郑吒的信念太过执着，这让他能够攀上巅峰，却也注定无法突破最后一步。
    守护想要守护之人。
    要强突破最后的境界，让潜龙化作真龙一飞冲天，就必须舍掉自己所坚持的妄念，也就是必须亲手的杀死自己的伙伴们。
    并不是死河吞噬了之后，灵魂意志和他融合在一起的死，而是在死河中将他们一一的完全消灭。
    让自己变成绝对真正的唯一，心和灵魂以及生命都只属于自己。
    从而使‘全’化为‘一’，达成最终的‘全即是一’。
    ——这个男人绝对做不到。
    赵樱空如此断言。
    没错，如果做到了，郑吒就不再是郑吒。
    不……如果做到了，他就不再是‘人’，而是成为了‘神’。
    而楚轩，这个智者大概也看到了。
    他之所以会陪同的一起前去，大概是认为自己能够推动这最后一步吧？
    那能否成功呢？
    女孩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了。
    她的愿望，已经和中洲没有任何关系……
    但那是她，而不是郑吒。
    背负着死去伙伴们祈愿的他，哪怕是此去注定失败，这一程也一定要前往！
    终于，踏入了魔戒的世界。
    虽然已经作出了决定，但郑吒心中的怒火依旧是非常复杂。
    这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情绪，究其根本而言，除了有自己要对无数无辜的生命下手的愧疚，也有对自己无法改变这种状况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累积。
    准确的说，是从他进入到恐怖片轮回中就开始累积。
    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面对恐怖片世界，面对眼前未知的命运，面对着不知道那一天才会终结的过往，面对着自己不停变强，但还是有许多强大的人压在头上的痛苦，还有为了活下去，而做出违心的事情……
    人又不是机器人，又不是小说里那些英明无比，才一出场就杀人如屠狗的主角，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白领啊，虽然逐步的在改变自己，虽然渐渐的变得更强，但是他的内心又不是非人的怪物，他只是一个心灵普通的小白领啊！
    在遇到这如此如此多的痛苦与死亡之后，怎么可能会不感觉到迷茫？又怎么可能会不感到愤怒？那是面对无法把握自己的愤怒，那是面对着命运的愤怒！
    即便已经度过了心魔，即便已经拥有那么强的力量，但是这样还依旧是远远不够。
    力量。
    力量……
    更多、更强、绝对的力量！
    “没有力量就无法保护自己重要的人，没有力量就无法达成自己卑微的愿望，没有力量就只能做着违背自己良心的事！”
    就是在心中如此的凄厉咆哮着，他重新的踏上了久违了的中土。
    在这个并不陌生的世界里，他曾经作为救世主和英雄们并肩作战，一起的打败了黑暗魔君索伦的邪恶军团，但这次重新踏上这片美丽的大地，他将要带来的却是一场残酷的腥风血雨。
    首先到达的，是半兽人的栖息地。
    这些生殖能力和对环境的适应能力都十分顽强的家伙，几乎就没有被彻底灭绝的可能，事实上人类和精灵也抽不出那么多的兵力与精力去清缴，但这一次他们或许是真正的迎来了没有下一次的噩梦——
    对精灵和人类郑吒或许还下不了手，但是对这些扭曲肮脏的家伙，他可绝对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同情与怜悯。
    “……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