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熬夜的清晨真是感觉世界都不一样了。
    这几天多亏了Reborn，纲吉真正做到早睡早起身体棒。七点起床帮妈妈做要带去学校的便当和早餐，坐下来好好地吃完了再出门甚至还可以遇到风一样刮过去，每天早上都要绕并盛跑几圈的笹川大哥——当然纲吉都是生怕被对方认出来总是远远听到“极限”就面壁装死。
    “笹川了平，笹川京子的大哥，并盛拳击社的主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家伙呢。”站在围墙上的Reborn看着高大的少年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远去的身影意味深长地说道。
    纲吉保持着面壁的姿势抬头看围墙上的小婴儿——站在上面是很危险的，虽然她已经多次提醒对方，从来没有收到回应哦不，回应是有的：“我可是无懈可击的杀手啊”，也许Reborn真的是个特别的小婴儿吧，毕竟他都可以指导自己的功课了呢。
    纲吉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Reborn的名字后加爱称。
    正常地到达学校，Reborn又是不见踪影。想着他每天都能安全到家，并盛的治安也相当安全，纲吉便放弃纠结，从书包里拿出要提交的作业和前几天找老师借的复习资料打算还回去。
    因为Reborn的辅导，作业的正确率有所上升，前两天还被老师夸奖，这让纲吉稍微燃起了希望和动力。
    “等等，沢田。”纲吉才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就被叫住了。纲吉听到那声音就条件反射地低头缩起肩膀恨不得消除自己的存在。
    “我说你最近放学走得挺快的嘛！”站在中间留着波浪长发的少女一把勾住纲吉的手臂，“害得人家想找你玩都找不到人！”
    纲吉低着头不回答，波浪长发的另外两个朋友围了上来对她形成包围圈，班级里有人注意到这头的异动，目光扫过后，就见怪不怪地和朋友使了个眼色，满脸坐看好戏的样子。
    “所以呢~作为补偿，你今天晚上要陪我们去涉谷车站前面新开的卡拉OK唱歌啦，知道了吗？7点在涉谷车站D出口等，要穿的好看一些哦。最重要呢，是要把你所有的零花钱都带出来。那么就这样说定啦！今晚7点见~”
    女孩们转身带动轻飘飘的裙子划出漂亮的弧度，靓丽鲜活的样子让纲吉更加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结果作业和资料都没有能够交给老师就打了上课铃，纲吉没办法只好回到座位打算中午休息再牺牲一些吃饭时间去一趟办公室。心不在焉的纲吉连正式铃都没有听到，直到二年A班骚动了起来，自己身旁的女孩发出了小小的惊呼，纲吉才抬起头来。
    啊……眼睛……
    在注意到对方神色凶狠地盯着自己看以前，纲吉反而最先注意到了对方眼睛的颜色。不是西方人的翠绿色或是祖母绿，而是带着蓝色的湖绿，少见又特别，非常非常漂亮。然后她终于注意到对方似乎在盯，不……在瞪她。两条好看的银灰色眉毛拧成了一团，表情非常不友好。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这位是在意大利留学的转学生，狱寺隼人同学。”班主任介绍道，原本想让这个惹人注目的混血少年介绍一下自己以满足大家对他的好奇，然而对方压根没理会他，直接就向前走去。
    “你的位置在那边……狱寺？”
    虽然纲吉不想自作多情，但是她认为狱寺真的在向她的方向走过来。“咣当”一声巨响，纲吉的桌子被踹倒在地，里面的课本散了一地。
    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纲吉一口气窒在了喉间。
    所幸的是对方只是踢翻了她的桌子便离开了。纲吉默默自己一个人去扶起桌子，捡课本，期间还要听到隐隐约约的笑声和讽刺：“人家新转学过来的都看沢田不顺眼呢，真不愧是废柴纲啊…”
    今天的学校对于纲吉来说并不能用“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来形容，因为7点开始还有会让她厌恶却无法拒绝的事情要持续好几个小时。帮忙老师搬东西去教师办公室，纲吉从外侧绕回教室的途中被意想不到的人拦截了。
    “你的懦弱，实在是让我看不下去。像你这样的人要是当上第十代首领，那么彭格列家族就真的完了。”
    从意大利留学回来的转学生口中说出“彭格列”一词，让纲吉感受到了极大的违和感。这几天经过Reborn的“普及教育”，纲吉已经把从曾曾曾爷爷的名字到自己父亲的族谱、彭格列的故事，额，至少族谱是背下来了。
    于是“彭格列”这个名字对纲吉来说已经是非常熟悉的字眼了。
    “为什么狱寺君会……”
    “我绝不承认你这种家伙！我才适合当第十代首领！我观察过你的生活，人际，学习。像你这种软弱的人，再看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太碍眼了，我要你死在这里。”
    银发的意大利留学生所说的话信息量太大，纲吉的大脑完全处理不过来，然后她看到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个长筒状带着引线的……炸弹！？
    用叼在口中的烟点燃炸弹，狱寺把炸弹丢向了纲吉。那引线缩短地非常迅速，就算是假的，被这东西炸到不受伤也痛得很，纲吉急急地向后退了几步——下一秒就被炸弹爆炸吓得倒在了地上。
    “好痛……”纲吉皱着脸查看手掌内侧与沙地摩擦的地方：几乎整个手掌都是血肉模糊，沙子嵌入了伤口，疼痛难忍。
    这个伤口也让她清楚地意识到，狱寺所抛出的炸弹是真正的危险品，对方说要她死，也是真话。狱寺掏出了更多的炸弹凑到口中叼着的烟头上准备点燃，却被打断：
    “Ciaos。比我想象的要早到了许多啊，狱寺隼人。”
    “Reborn……？这是你认识的人吗？”纲吉满脸震惊地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窗沿上的小婴儿。
    “是啊。他是我从意大利找来的家族成员之一。狱寺隼人，人称smoking  bomb，身体每个地方都藏有炸弹，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死的呢。我也是第一次见他。”Reborn嘴角微翘，说出了一大堆虽然是日文却让纲吉听不懂的话。
    “您就是第九代首领最信赖的杀手Reborn先生吧……久仰大名。之前说的只要除掉沢田纲吉，我就是内定的第十代首领是真的吗？”
    “对啊，是真的。所以你继续吧。”
    “等……等等啊Reborn！什么杀了我，你在说什么，开玩笑的吧？”不祥的预感在纲吉体内扩散，游走，逐渐占据了她的全身。
    这不是开玩笑，她莫名知道，不仅是现在的事，就连之前Reborn和她说过的彭格列、黑手党都是……
    世界第一杀手从不说谎，纲吉自然得到了否定的回答，还收获了第一杀手的建议：如果不想死就要拼死战斗。
    先不说炸弹的事情，光看这个转学生和自己的身高体型差，纲吉毫不怀疑对方赤手空拳都可以轻松解决她。
    要快点逃才行……！
    纲吉觉得自己这次大概一次性把一辈子的运动值都用光了，银发的转学生成倍地扔出炸弹点燃扔向自己，她跑得踉踉跄跄甚至被冲击波掀飞，虽然膝盖手臂等地方都受了伤，万幸的是并没有被炸弹直接命中。
    “可恶……叁倍炸弹！”嘴里已经塞满了点燃炸弹用的烟，狱寺看着自己的炸弹被接二连叁地躲过去，性格暴躁的他感到非常地恼火，决定使用仍未完成的招数。
    还是14岁的他不仅指尖，连手臂和身体之间的空隙都夹着过量的炸弹。这个招数由于炸弹量太多，点燃的时间、投出的距离、爆破的范围虽然计算出了精准的数据，但他仍未发育完全的身体非常容易跟不上这些数据而导致出差错。但是为了……
    “哇哦，你们这群胆大包天的草食动物胆敢在我的学校扔炸弹？”
    原本被狱寺的炸弹量吓得深深感觉自己要交代在这里的纲吉一听来人的声音，差点没因为盈满内心的安全感而哭出来，但是她对面的狱寺却被突然插入的质问分散了注意力，夹在指尖的一个炸弹脱落，平衡被打破，大量的炸弹纷纷掉落在了银发少年脚边。
    “糟糕！”他已经玩完了……这样大量的炸弹如果爆破，站在爆破中心的他连渣都不会剩下来，现在连逃跑都嫌太晚。
    “狱…”纲吉只向前跨了一步，额头就受到了强力的冲击，她清晰地知道了自己要死了，然后她感到非常后悔：我就要死了……就这么跟世界道别实在太可惜了……如果我在死之前能把狱寺君救下来就好了……
    纲吉醒过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话。
    “……晴……细胞快速再生……总而言之，现在她已经没事了。”
    隔帘被拉开，一个黑色头发的大叔吊着眉毛带着怪笑凑到了纲吉的面前：“睡醒了吗，小公主？”
    谁？纲吉在对方拉开了点距离之后才看到白大褂，是医生吗？
    “还有没有哪里痛？你的体温比正常人要低个1.5℃左右啊，还有寒症，每个月例假正常吗？”医生炽热干燥的掌心贴到纲吉的额头上。尽管只是短短的接触，那非常陌生的人体高温却让纲吉感到很舒服。
    被这样直白地询问，纲吉感到有些尴尬。不过对方是医生，就当是学校体检那样回答就好了。
    “有，有时候比较不准……不过每个月都有的……”
    “体重偏轻，有点贫血，不过没有营养不良的表现……没有在减肥吧？”得到纲吉真诚的否定回答后男人点点头，“多吃点饭，健康最重要。喂，隼人，你不过来说点什么吗？”医生侧头对着帘外问道。
    对了！狱寺君！让纲吉感觉到奇怪的是，她的记忆似乎只到狱寺君的炸弹散落了一地为止，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诶诶诶诶……你起那么猛干什么。隼人的话，多亏了你没什么事，那一点小伤口用口水舔舔就好了。”
    男人——夏马尔眼疾手快地抓住纲吉的手臂免得她因为起身太迅速的眼前发黑栽到床下。他听Rebron说了，这小白兔一样的小家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要冲到炸弹散落的中心去救狱寺那小子，幸好Reborn给她来了一发死气弹，否则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纲吉坐着等眼前的黑屏恢复，一抬头就看到转学生的狱寺君一脸好像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站在床边看着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狱寺君，你没事吧？”实在受不了越发诡异的空气，纲吉只好先开口，然后差点被对方一个猛虎落地般的土下座吓到。
    “十代目……！是我看走眼了！您才是适合当首领的人！我愿意跟随您！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哈啊！？这到底是什么展开！？
    “成王败寇，这就是家族的规矩。”Rebron用列恩降落伞慢悠悠地飘到了医务室的窗沿，“狱寺之所以成为你的部下，是因为你的实力。阿纲，你做得很好。”
    “……在那之前，你先从窗边下来，这是可是叁楼，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
    “噗！”夏马尔的喷笑立马遭到Reborn的白眼，不过他还是从窗沿跳到了床上。
    “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当上十代首领，只是听说十代首领是个和我年龄相仿的日本女孩，就很想测试测试她的实力……而您的强大！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您居然为了我……我狱寺隼人要把我的性命交付于您！”狱寺说那么长的话时还跪趴在地上，只抬起了脸，脸颊原因不明泛着红晕。
    “性命什么的太夸张了啦……我想，我想我们只要做普通的同学就好了……”纲吉惶恐至极，连忙拒绝。
    “QAQ！”身材高大的少年露出了狗狗一般湿润可怜的眼神，不，他的眼泪真的在眼眶打转啊妈妈救命——！！
    “嘛，阿纲，你就收了他当手下吧。”Rebron还在一边唯恐不乱。
    “你在说什么啊，这怎么行……”
    ……
    最后纲吉感觉还是没能明确拒绝狱寺关于“十代目的忠诚部下”这个荒唐的事情就回到了家。
    高自己一个半头的少年毕恭毕敬地弯着腰把书包递过来并朝自己90度深鞠躬，大吼“祝您晚安！”后才依依不舍地被自己赶走。纲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抱着Reborn进了家门。
    进家门之前她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但是看到妈妈出来迎接治愈的笑脸，她也回以笑容，妈妈以外的什么事都抛之脑后。
    天渐渐黑下来，沢田家的门外还站着人。
    银发的混血少年用那双湖绿色的眼睛看着门牌上面写着的名字：纲吉。然后又忍不住想伸手去碰。
    目光触及那修长漂亮的手指时，他想起今天这只手是沾满对方血液的手。一股庞大的愧疚感和羞耻感席卷而来，他猛地将手背到了身后。
    沢田纲吉的记忆因一吨逆转锤而产生了空白，狱寺隼人的记忆可没有空白。
    对着想要杀她的敌人，死前后悔的事竟然是没能救到他。当女孩只穿着内衣裤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狱寺完全不敢相信，但是他想着要去扶少女放到她纤弱的背上的手，确确实实摸到湿漉漉的、滚烫的液体。
    不仅是烧伤，还有爆炸时被炸飞的硬物划出来的伤口在流血。
    狱寺自己以炸弹做武器，对多大的火药量造成多大的伤害，还是很清楚的。叁倍炸弹的爆破中心，绝对是粉身碎骨的后果。若非对方被传说中的死气弹击中带着他离得够远，不，根本就不够远啊……！
    只有他得救了……！
    狱寺不敢想象如果没了Rebron和夏马尔的下场，那绝对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结末——他说不定会失去刚刚得到，想要一生为之奉献的人。
    十代目，十代目，十代目，十代目，十代目……
    狱寺攥紧了左胸口的衣服，默默承受并奢望以这样的动作来压抑每一次想念便为之雀跃得发疼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