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啊！！！”纲吉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是六道骸朝着自己的头开枪的场景就像卡壳的录像带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不断重播。
    “十代目，没事的，没事的……”狱寺回过身把受了巨大惊吓的纲吉虚虚地搂在怀里。其实他多想把她实实地拥抱住，可是经过了那么多战斗的他身上又是灰尘又是血渍的……狱寺碰纲吉一下都嫌自己太脏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宁死也不愿意被抓去坐牢吗。”Reborn综合了六道骸先前的事迹猜测道。
    “……”
    纲吉没有说话，她突然感觉到了强烈的恶寒。这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强烈的不自在，违和感，觉得一切都不正常的认知。
    “真可惜不能生擒他。”Reborn和狱寺还在为六道骸的死唏嘘。纲吉便将自己的不适归功于疲劳，好好休息一定就会没事的。她努力忍耐着，没把不适表露出来。
    可是每一秒的流逝都让心理的不适加重，因为太过强烈甚至引起纲吉身体上的不适，她开始反胃、发抖、冷热交替。她没由来地心慌，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在怕什么。
    “终于…消灭骸了。”
    身后传来了碧洋琪的声音。碧洋琪能够醒过来，纲吉应该要高兴才是的，可是为什么呢？她一说话，一动作，都让纲吉觉得不对劲，说不出哪里不对，总而言之就是不对。
    “能扶我一下吗？”
    “真是的，就今天而已啊。”狱寺别扭地应对着姐姐难得的示弱。
    “狱寺君不可以过去……！”纲吉出手拉住了狱寺。每当有人靠近碧洋琪，纲吉头脑里面的警报就响得让她头疼。
    “怎么了？阿纲也过来扶我……”碧洋琪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她转向纲吉朝她请求道。
    ……她，她是怎么了，那可是碧洋琪啊……
    可是事实证明，纲吉拒绝靠近才是正确的选择。就在狱寺走上前准备扶碧洋琪的时候，碧洋琪突然用叁叉戟攻击了狱寺，在他的脸颊划出了一道血痕！
    “碧洋琪，你在干什么？醒一醒，你刺伤自己的弟弟了。”Reborn上前打了一下碧洋琪的鼻尖，同样被攻击，只不过Reborn成功躲开，没让碧洋琪得手。
    “果然……很古怪……这个感觉是，是六道骸……？”
    “……KUFUFUFU……我们又见面了！”尽管纲吉说出了不可能的名字，但标志性的“六”字瞳孔说明此时看起来是碧洋琪的人的确是应该已经死亡的六道骸！
    “我还有事情要做，所以从地狱回来了。”
    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太不可思议，所有人都因此陷入混乱。狱寺甚至对着碧洋琪念起了七字真言，企图驱散碧洋琪体内的六道骸鬼魂。
    “呜！唔啊啊！！”
    出乎纲吉的预料，碧洋琪竟然真的倒下了，而且随着她的倒地，她身上的异样感消失了。总而言之就是靠近也不会有问题，纲吉这才敢上前查看她的样子。但是很快……颤栗卷土重来。
    “狱，狱寺君……啊！”
    一直对自己很温柔的狱寺君拿叁叉戟攻击自己，这下纲吉用头发想都知道这一定不是狱寺本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够一眼就识破我的附身呢？你的确有趣。”被识破了伪装，骸也不隐藏了。他用那双湖绿色的眼睛注视着纲吉，不出意外地收获了她抗拒的眼神。
    她应该感觉很新鲜吧，这个少年好像总是对她很好很照顾，那她一定没有被这个身体这样攻击、视奸过。这就是他的坏习惯，看到自己喜欢的玩具总是忍不住要欺辱、伤害，定要拉着他们一起坠入黑暗。
    “我肯定了。你像自杀般发射的，是那种子弹吧？”Reborn在心中暗暗咋舌，“‘附身弹’是禁弹，你从哪里得到的？”
    “这种子弹的使用方法太不人道，被里世界列为禁弹，所有子弹和制作方法都应该被销毁了才对。你到底是从那里得到的？”Reborn又逼问了一次。如果这个叫六道骸的少年都能够那么轻易地得到黑市都难以得手的禁忌子弹，侧面说明里世界某些规则一定出现了崩塌。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KUFUFU……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们只需要知道，这种子弹有别于意识控制，是完全占据别人的身体，从头到脚都能够加以控制。所以说，现在这副身体是我的东西了。”
    六道骸用指甲在狱寺的脖子上展示般割出一条血痕，然后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纲吉低姿态的哀求。
    对，对，就是这样。把她最在乎的东西毁给她看的时候，她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你到底是如何得到的？”Reborn对这问题死死揪住不放手。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我的东西。”骸看在小婴儿的毅力上回答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好了，接下来我要附身在你身上了，彭格列十代。”
    “我……？”纲吉不明白，她有什么值得附身的？废柴14年，运动学习都那么差，从来都没有任何特别值得人惦记的地方。
    “看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和妄自菲薄的纲吉不同，Reborn很清楚纲吉的价值——至少在里世界里，世上任何一颗宝石都比不上沢田纲吉。
    “KUFUFU，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得到年轻的里世界BOSS的身体后，我便会开始复仇。”
    “可是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啊……”对纲吉来说，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小心他的剑。被那把剑刺伤的话，身体就会被占据。”Reborn提醒纲吉。
    “你很清楚呢。”骸把剑抛向了离云雀更近的碧洋琪的身体，把失去意识的云雀刺伤：“我把这种行为成为‘签订契约’。”
    骸利用云雀的身体站了起来，却发现这个身体根本不能使用。他都有些佩服云雀了：拖着这样的身体竟然还能够战斗，真是不简单。
    云雀没有任何行动便又倒了下去，纲吉和Reborn猜测着骸会用谁的身体，却发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就连本应该被打倒的柿本千种和城岛犬也进入了战场：
    “我能做到的……还不止那么简单。”
    狱寺的炸弹、碧洋琪的有毒料理、柿本千种的遥遥球飞针、城岛犬的动物模式……每一个宿主的技能六道骸都能够使用，几乎是全方位的攻击让纲吉无处可躲，没一会，纲吉只能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一样抱着头发抖了。
    她不知道这是六道骸手下留情的结果。毕竟他是想要她的身体，不是想要杀了她。让她受一些伤，削弱她的力量，打击她的精神，最后再给她一个轻轻的吻——骸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能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玩得得心应手。
    “可以的话，我想要毫无损伤的你。希望你能够主动投降。”骸一步一步靠近纲吉，用恶魔的语言诱惑她。
    “阿纲，别听他的。”Reborn察觉到纲吉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连忙上前想要为她做点什么，却被骸迎面扔了炸弹，在浓烟中生死不明。
    “Reborn！！”Reborn被攻击让纲吉稍微清醒了一些。
    不行，她不能够投降……虽然不知道六道骸附身到她身上想干什么，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已经有那么多人受伤，她如果妥协了一定会让更多人受到伤害！
    “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实战的氛围了。”Reborn从接二连叁的攻击中毫发无伤地脱身。
    “真不愧是彩虹之子。”因为不能让纲吉受太严重的伤，骸闲得慌就只好集中攻击Reborn。
    “Reborn！”纲吉看到自家的小婴儿每每和死亡擦肩而过，紧张得心都揪了起来。
    “阿纲，就算是为了我，快想办法解决了六道骸。”Reborn一边把攻击往距离纲吉远的地方引一边说道。
    “可是，可是这已经超出了我能做到的范围了啊……！”而且，更残酷的事实是，沢田纲吉所能做到的范围本就小的可怜。
    “我的学生一定能够克服的。你的师兄迪诺也这样克服过来了。他也曾遇到九死一生的危机，当他克服困难的那一刻，即由‘软弱迪诺’变成了‘跳马迪诺’。”
    “我哪里比得上迪诺先生……！！”纲吉眼泪都要出来了，Reborn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懂，但合成一句话她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好了，不要再聊天了。”现在握着叁叉戟的是柿本千种的身体，他自认为友好地朝纲吉笑了笑，燃起了修罗道的斗气：“是时候画上句号了。”
    但是他只朝纲吉跨了一步，便像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样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不必在意，这是常见的情况。虽然我可以控制宿主全身，但若宿主精疲力竭，自然就无法移动了。”还站着的城岛犬的身体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你是强行移动着受了伤的身体的？”
    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仅仅只是要纲吉起床下楼吃饭，她都觉得难过。可是被六道骸附身的他的同伴、狱寺君、碧洋琪，每一个都伤痕累累，像碧洋琪，她的腹部还被刺穿了！六道骸是在用着腹部被刺穿的碧洋琪的身体在战斗的吗？？
    “千种还可以支持…多一会儿呢。”
    原本倒下的柿本千种又艰难地爬了起来。
    “不，不行啊…！强行要他站起来……他的伤！”纲吉离得近所以看得很清楚：柿本千种爬起来的时候，他的每一个伤口都在往外滴血，身上的制服也已经被染红了。
    “没关系。反正我在他们的身体里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你在说什么啊……？那是你朋友的身体啊！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被我占据了，就是我的身体。这个身体无论是精疲力竭还是死去都由我来决定。”
    “你……你这样的思想太不正常了……”
    六道骸都不在乎他的朋友的生死的吗？什么叫做被他占据了就是他的身体，每个人的身体都是属于自己的！才不属于一个强行占据他人身体的人！
    “真是个软弱的孩子，就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够胜任黑手党BOSS的职位。”碧洋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纲吉回过头，却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熏得差点作呕。
    碧洋琪和狱寺君都在流血……流了很多血……
    “请你不要再这样做了！他们会没命的！！”纲吉哭了出来，她知道哀求没有用，可是她不知道除了这样自己还能做什么……！
    “要我放过他们也可以。你之前为了你的小女朋友不是愿意刺伤自己吗？现在想必你也是愿意的吧？乖乖地和我签订契约，我就放过他们。”
    “不可以……”
    纲吉下意识就拒绝了。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她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六道骸……那一定会发生非常、非常可怕的事。
    “为什么？他们死了也没关系吗？”骸操纵着碧洋琪的手朝自己的腹部挖去。沽啾沽啾的是碧洋琪流血以及伤口撕裂的声音。
    “住手……”纲吉捂着自己的耳朵，闭着眼睛不敢看也不敢听。她真的要疯了，难道她只能答应六道骸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吗？可是即使他得到了她的身体，也可能会继续伤害狱寺君他们。
    “阿纲！”Reborn在着千钧一发之际跳到了纲吉的面前，用那双肉嘟嘟的小手捧起纲吉的脸颊，那属于婴儿的高温让纲吉感到了唯一的慰藉：“冷静下来。你应该知道的，除了交出自己的身体，能够解决六道骸的另一个办法。”
    另一个办法……
    纲吉的脑海里闪过了灵光。可是她又马上否认：怎么可能，她不可能做得到，就连并盛最强的云雀前辈都输给了六道骸，她只是正常人水平以下的废柴纲……
    “阿纲，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说出你的心底话。”
    列恩即将羽化，Reborn经历过迪诺的事件，他知道让列恩最终羽化还需要纲吉的决心。纲吉因为一直受欺负，养成了自卑、沉默、忍耐的性格，但如果此时她仍然无法突破自己，那么一切都将结束。
    他应该要更加耐心，更加坚定地……推她一把。
    “我的……心底话……”
    “你想要救大家不是吗。你不想把身体交给六道骸不是吗。那你想要怎么办？说出来，那就是你的回答。”
    骸不以为意地一起和Reborn等着纲吉的回答。在他看来，无论是沢田纲吉还是彭格列还是里世界都已经在他的股掌之间了。
    “我想要……打败骸……”纲吉攥紧了拳头，泥沙混合着石子刺痛了她的手心。
    列恩颤动了一下。
    “哦？你想要怎么打败我呢？用软绵绵的肉垫在我的脸上盖一个印子吗？”骸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长着兔子耳朵的纲吉，发现感觉还不错。他默默地将这样的设想放入了“沢田纲吉使用大全”里。
    “像你这种无情的家伙……我不想输给你！无论如何，我都要打败你！”自己的话受到了嘲笑，纲吉更加不甘心了。她豁出去一般大声朝着骸宣战！
    一直处于沉睡状态的列恩猛地睁开了眼睛！它卟噜卟噜地颤动着，在纲吉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从Reborn的背后越到了半空！不仅如此，他还发出了刺眼的光芒，发射出了无数丝线。
    “终于羽化了。和那次一样…和迪诺变成跳马的时候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当它预知我的学生即将面临考验的时候，就会变成茧。然后，它会吐出我的学生专用的新武器。”
    “哼……彩虹之子，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骸虽然不认为事到如今Reborn还能搞出什么花样，但夜长总是梦多，他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解决那个听说会吐出新武器的球体。
    列恩被切成了两半，但物理攻击对形状记忆变色龙的列恩不起作用，而且新武器也好像及时生成，“啪嗒”一下掉到了纲吉的脸上。
    纲吉满怀期待地把新武器拿下来一看！传说中的新武器是毛线手套。花了一秒的时间为自己哀悼，她还是默默地把列恩的心意套到了手上。
    嗯？里面好像有……
    “你们真是有趣到了极点……！”骸对纲吉的新武器也是充满了同情，虽然同情，但他不会放过她。
    “卡锵”一声脆响，列恩生成的毛线手套竟然为纲吉化解了骸的攻击！纲吉趁机把手套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那竟然是一颗子弹？
    “就是它了。阿纲，把子弹给我。”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很明显是Reborn自己去拿会更快，他灵活地躲避着六道骸的攻击，把那颗从没见过的子弹拿到了手：“没见过这种款式的子弹…唯有试试了。”
    骸认出了那是特殊弹，他有不祥的预感，绝对不能让那特殊弹击中沢田纲吉。如果无法阻止彩虹之子，那就只能朝彭格列下手了，虽然他想要没有大损伤的她，但现阶段别无选择。
    天女散花的炸弹准确地落在了纲吉所在的那块区域。
    好痛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她其实已经死了吗？对不起，各位……虽然她想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但是她实在是太弱了……大家即使不原谅她也无所谓，因为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好平淡的终结呢。没有任何改变，特殊弹也没有效果，太遗憾了彩虹之子，奇迹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出现的。”骸露出了笑容，“虽然这个身体已经奄奄一息，不过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还是不会嫌弃的……”
    骸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纲吉的意识在慢慢下沉……
    “哼哼哼哼~接下来放这个…对了！再给纲酱加一个煎鸡蛋吧，纲酱每天学习可是非常辛苦的呢。”
    奇怪……为什么会听到妈妈的声音……
    “沢田的试卷，才20分？哎，那孩子明明很努力却总是得不到回报。不过我不讨厌这种人啦，下次叫上京子约她一起吃蛋糕好了。”
    也能够听到黑川的话……
    lt;看来这是特殊弹的能力。gt;Reborn的声音同样在纲吉的脑海中响起，lt;你所听到的都是这一刻大家对你的鼓励。gt;
    鼓励……？可是又能有什么用呢……她已经快要死了……
    “哈咦！纲酱为什么要潜入敌人的大本营？？那么危险！！真希望她可以没事！”
    小春……
    “京子，你冷静一点。”
    “可是夏马尔老师说纲酱潜入了……”
    “不用担心。当她决心要做什么的时候，沢田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强大得多了！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纲酱，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京子……了平前辈……
    “你一定可以的……保护同伴，亲手保护自己的手下吧。”
    兰奇亚先生……
    lt;看来不需要我的鼓励了呢。gt;Reborn察觉到纲吉心中点燃的那盏灯，尽管忽明忽暗，看起来随时都会熄灭，但是毫无疑问越来越亮了。
    大家……在等着我回去。
    纲吉睁眼望向了骸。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她已经看到了他会落败的结局一样。那么清明、那么坚定的眼神，让骸下意识心生畏惧的同时怒火中烧。
    这场战斗里面，沢田纲吉注定会输给六道骸，成为他复仇的工具的。作为她让他在过程中充满乐趣的回报，他会留下她的意识，让她在他构建的极乐世界里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这对她来说一定比进入里世界更美好，因为她只会一直做着美梦，不会知道黑手党那些卑鄙、肮脏、自私、无情的真相。
    但是为什么她要这样看着他？骸竟然还在里面发现了怜悯。
    怎么？可怜他吗？不需要呢。
    “结束吧。”骸挥刀而下，下一秒发生的事却让他无法理解：沢田纲吉精准地握住了叁叉戟的一叉，在柔和的光晕下，她那可笑的毛线手套竟然变成了一副“真正的手套”。
    “什么……”
    叁叉戟的顶端被折断，骸下意识地后退了。只见沢田纲吉将她手中的武器残骸随手一扔，额间燃起熊熊的橘色斗气，一改之前的软弱，毫无畏惧地瞪视着他说道：
    “骸…不打倒你的话……我就算死也不会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