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节

    “主公派人送来书信，封为我汉中王帐下侍中一职，即刻入川。”马良道。
    王宝玉沉默了半晌，说道：“我大哥想让你到他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马良，你也别为难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彝陵庙小，作为有限，要不你就过去吧！”
    唉，马良又长叹一声，低声说道：“主公命我临行之时，将彝陵防御情况一并带往成都，若是不从，我弟马谡必有危矣！”
    王宝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悦的说道：“照这个架势，刘备是打算攻打彝陵啊！”
    马良点了点头，又说：“非但如此，主公还送来一剂毒药，让我……”
    “自杀？”王宝玉惊问道。
    马良叹息着摇摇头，王宝玉脸色一沉，厉声问道：“刘备不是想让你给我下毒吧？”
    “宝玉，自来彝陵，马良深感宝玉情谊之厚，怎忍加害？良从未曾为难如此，故而日夜难眠，苦恼不已。”马良垂泪道。
    “啥也不说了，真是好哥们儿！”王宝玉发自内心的感激，随后又说：“你听我一句，既然刘备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你就留在彝陵，看他到底能怎么样。”
    “彝陵就是马良的家，只是我与马谡手足情深，其在我背上长大，寒舍间教授读书认字，共守清贫，恍如昨日。我怎能看他遇害？”马良道，心情十分纠结。
    “刘备不是一向满口仁义嘛！他不会这么做的。”王宝玉安慰道。
    马良点头答应，一脸颓废的退下，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王宝玉觉得事情有些严重，急忙叫了陌千寻和贾织纲，将马良的事情说了一遍，两个人的态度非常一致，那就是不能放马良走，马良此时去成都，无异于自投罗网，跳进火坑。
    事情看似已经平息，但一场波澜却还是发生了，这晚，王宝玉刚刚搂着火丫睡下，侍卫匆忙来报，说是范将军有大事求见。
    王宝玉连忙穿衣来到了大厅，范金强凝重道：“宝玉，马良和樊玉凤不辞而别，已经趁夜离开彝陵，我已经派柯比青率人前去追赶。”
    看来马良还是不肯舍弃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王宝玉叹了口气，马良不憨不傻，这么做肯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既然是好哥们就该尊重彼此的意愿，就像是自己不愿意依附任何一方的势力一样。
    突然想到什么，王宝玉急急问道：“大哥，你刚才说是派谁去追？”
    “柯比青！”
    哎呀！王宝玉猛拍了下脑门，这家伙冒冒失失的，别再一刀斩了马良。
    “宝玉，有何不妥当？”范金强问道。
    “大哥，你赶紧带人将柯比青追回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马良走吧，千万不要伤了他们两口子！”王宝玉立刻吩咐道。
    范金强急忙离开，率领一伙人追了过去，王宝玉睡意全无，而众人也听说了马良离开的消息，纷纷赶了过来。
    一个时辰过后，范金强和柯比青终于赶了回来，只见范金强阴沉着脸，而柯比青手里还拎着一样东西。
    当大家看清了这个东西，纷纷露出了吃惊之色，这正是一个女人的手，修长白皙，断口处血迹未干。
    “范金强办事不利，恳请责罚。”范金强翻身跪拜。
    “怎么了，马良死了？”王宝玉惊得站起身来，同时连忙将好大哥搀扶起来。
    范金强看了一眼柯比青，叹息道：“宝玉，你还是问她吧！”
    王宝玉铁青着脸，质问道：“青儿，到底怎么回事？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是，是马良之妻樊玉凤的手掌。”柯比青支支吾吾，但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倔强的昂起头颅。
    “柯比青，你杀了我姐姐，我跟你没完。”柯比青的话刚一出口，樊金凤立刻跳了起来，怒目圆睁的挥刀扑了过去，众人连忙将她死死拉住。
    “是你姐姐自己找死，与我无关！”柯比青还嘴道。
    “你蛇蝎妇人，我定然不会饶你！”
    “有本事来啊！”
    “都给老子住口！”王宝玉勃然大怒，桌子拍得山响，怒道：“柯比青，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一见王宝玉真的发怒了，柯比青惊慌不已，解释道：“他二人誓不回头，我只是抛出弯刀吓唬一下，却未曾想樊玉凤挥手一挡，手掌就被砍断。”
    第959章 回归来处
    “他两个人都不会一点武功，你这弯刀掷出，就不知道后果是什么吗？说出来谁信啊！”王宝玉双眼通红，恨不得掐死眼前的柯比青，“来啊，将柯比青拖出去，斩了！立即执行！”
    “宝玉，你，你真要杀我？”柯比青顿时傻了眼，涌出了两行泪。
    “是属下派柯比青出城，未有任何叮嘱，还望宝玉饶恕青儿。”范金强再度跪倒，叩头恳求道。
    “宝玉，青儿纵然顽劣，但罪不至死，还请你饶恕她。”就连姐姐黄月英也跪下了。
    除了樊金凤，众人全都跟着跪倒一片，请求王宝玉放过柯比青，王宝玉沉默不语。
    马良夫妇一直恪尽职守，对彝陵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更何况马良重情重义，非但不肯加害自己，还实情相告，如今却要承受如此凄惨的结局，他心中该是何等的痛。
    “你，你们联合欺负我姐姐！你们可曾知道，姐姐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樊金凤嚎啕大哭，过来抢过樊玉凤的手掌，转身捂着脸奔了出去。
    什么？樊金凤已经有了身孕，听到这句话，王宝玉的心情更加难受，几乎要落泪，见众人都不肯起来，他只好命令将柯比青暂时收监。
    “宝玉，我知你心，但柯比青贵为鲜卑公主，绝不可杀。”陌千寻留了下来，凝重的劝说道。
    “唉，我又何尝想杀她，只是不杀他，怎么对得起马良夫妇啊！”王宝玉叹了口气。
    “宝玉宅心仁厚，马良不告而别，有错在先，柯比青又是无心之失，权衡利害，还应加以宽恕。”陌千寻道。
    “你先下去吧，让我静下来好好想想。”王宝玉摆手道。
    陌千寻拱手退下，王宝玉一夜没睡，眼前总是浮现马良夫妇的身影，往事种种涌上心头，如今樊玉凤怀有身孕，被砍断了手掌，只怕跟马良的交情将不复存在。
    王宝玉心里也清楚，说起来大家跟樊玉凤的关系更好，倒是跟柯比青关系一般，之所以为她求情，只是不想彝陵因此少了一员战将。
    天明之时，张琪英也来了，她也为柯比青求情，两个人始终在一起住，还有些姐妹间的真情意。
    张琪英说：“宝玉，青儿性格直爽，心眼并不坏。既然是无心之过，还是原谅她吧。”
    “英子，没你什么事儿，回去吧！”
    王宝玉没答应她，张琪英遗憾的退下，随后，蔡文姬也来了，看着王宝玉憔悴的面孔，一阵心疼，拉着他的手，轻声劝道：“宝玉，事已至此，莫要伤怀，柯比青不能杀，若是如此，鲜卑则投靠曹操，成为我方大患。”
    “唉，北征蛮夷之时，柯比青有战功，又不离不弃的跟我来到彝陵，我怎么忍心？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王宝玉叹道。
    “既然无法处理，便放手吧。”蔡文姬大有深意的说道。
    “文姬，是不是你已经有了主意？”王宝玉将头埋在蔡文姬胸前，喃喃的问道。
    蔡文姬心疼的摩挲着王宝玉的头发，幽幽道：“宝玉，听我一言，让柯比青离开吧！”
    “能去哪里？”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蔡文姬道。
    王宝玉最终采纳了蔡文姬的想法，黄昏时分，他亲自来到了关押柯比青的牢房，还带来了酒菜。
    柯比青头发散乱，神情无比憔悴，见王宝玉到来，惨然一笑，流泪道：“宝玉，可是来给我践行？”
    “是啊，你我朋友一场，必须要为你践行。”王宝玉道。
    “唉，青儿一腔真情，能死在你的手上，也不算遗憾。”
    柯比青显然理解错了，以为明天就要处决自己，王宝玉这是来让她吃一顿饱饭，王宝玉轻轻擦去她的泪珠。
    柯比青慢慢靠在王宝玉肩头，幽幽的说道：“宝玉，青儿太过骄傲，一直不曾说出真的喜欢你。”
    王宝玉拍拍柯比青的肩头，叹道：“唉，青儿，我想杀你，也是一时气愤，马良夫妇不同于别人。”
    嗯，柯比青无奈的点点头，带着些幽怨的说道：“宝玉，并非青儿替自己辩白，那樊玉凤再好，也是别人的妻子。马良便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所有。两人缘定三生，天涯海角，生死相随，可又曾考虑过彝陵还有宝玉你呢？青儿一心为你，只不过不像那樊玉凤心思缜密，处事周全，招人喜欢罢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考虑，这些人的好坏其实与我并没有太大关系。”王宝玉淡淡道。
    “宝玉。”柯比青抬起头，难过的说道：“如果你真的心里怪我鲁莽，青儿愿意死前自废手掌，为自己赎罪。”
    “傻丫头，什么死不死的！”王宝玉拉起柯比青的小手，叹息道：“人这辈子就是，悲喜交加，爱恨交织，哪里还有什么对和错。青儿，等咱们吃了这顿饭，你就离开彝陵，回鲜卑吧！”
    柯比青露出了意外的神情，随即紧紧握住王宝玉的手，啜泣道：“宝玉，我不想离开你，就不能换做别的惩罚？难道这么多日子以来，你就不能了解青儿的心思吗？”
    “了解如何，不懂又如何？青儿，还是走吧，就算是我想留下你，樊金凤也不会放过你，城中对樊玉凤有感情的人也不在少数，你会时刻处在危险当中。”王宝玉道。
    柯比青沉默了，王宝玉的话说得不假，樊玉凤和樊金凤是孪生姐妹，虽然平时也有吵闹，但感情之深绝非旁人可比。马良夫妇在彝陵为官多年，不少拥护者，她确实无法在彝陵呆下去了。
    “宝玉，即便我可以走，又如何通过曹操的领地呢？”柯比青提出了一个实际的问题。
    “你是个女子，孤身一人，应该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这里有一块令牌，关键的时候也许有用。”王宝玉将一块通行令牌递了过去。
    柯比青默默接下，泪水流淌不止，拿起了筷子，无声跟王宝玉吃了一顿饭，随后，跟着王宝玉出了牢房，战马和弯刀都拿了过来，还有一支用于防身的枪。
    “宝玉！”柯比青哽咽的喊了一声，扑进了王宝玉的怀里，王宝玉爱怜的摸着她的青丝，重重吻在额前。
    半晌过后，柯比青骑上骏马，紧咬下唇，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彝陵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第960章 一晌贪欢
    没有人前去送行，柯比青孤单北上，历经半年的艰辛，终于回到了哥哥轲比能的身边。
    柯比青再也没见过王宝玉，寂寥度日，终生未嫁。后来，轲比能响应诸葛亮的号召，起兵讨伐曹魏，期间战死，备受拥戴的柯比青接了兄长的班，成为鲜卑族的一代女王，这是后话。
    柯比青走后，王宝玉随后赶往樊金凤的府上，必须要好好安抚樊金凤，否则，她就会成为彝陵的一颗定时炸弹。
    樊金凤哭得眼睛像是红葡萄，见到王宝玉到来，还是梳妆打扮了一番，奉上一杯香茶，惨然一笑，说道：“宝玉，偌大的彝陵，金凤却倍感孤单。”
    “金凤，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大家都向着柯比青说话，并非跟她有多深的感情，只是为了彝陵的安定而已。”王宝玉轻声安慰道。
    “宝玉此时还未他人开脱！我怎会不知你心，不舍得杀那柯比青！”樊金凤鼓足勇气说出心里话，含泪将头别向一边。
    王宝玉无奈道：“不管我舍与不舍，柯比青罪不至死，也不能杀。”
    “别人暂且不说，范将军是我师父，我一直视他为兄长，尊重有加。可是，可是……”樊金凤数度哽咽，泪光盈盈：“本想着他会为我说句公道话，没想到也跪地为柯比青求情，实是让人心寒！哼，都以为他是铁血男儿，铮铮傲骨，今日看来，无非也是见风使舵，虚伪造作的小人！”
    “你千万不要记恨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伙好，要恨你就恨我吧！柯比青是我从北方带回来的，我对此负责。”王宝玉道。
    “宝玉，我不想听你如此说！”樊金凤激动的站起身来：“我姐妹今日一切，都是你给的，金凤岂是不懂知恩图报的小人！即便是我那可怜的姐姐，心里至死也会记得你的好。姐姐何等要强的女子，如今失了手掌，生死未卜，难道就不许我倾诉一番，非得要逼着我去以德报怨吗？”
    以德报怨？而何以报德？
    樊金凤双眼冒火，这双充满仇恨的眼眸何尝没有清澈见底过？这张由于愤怒而略微扭曲的精致脸庞何尝没有过笑靥如花？
    似曾相识的神情，极力隐藏的脆弱，王宝玉心生怜悯，起身来到樊金凤面前，替她拭去泪水，轻声道：“金凤，其实我也是方寸大乱，所以没有顾忌你的感受。说吧，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我听着。”
    樊金凤一怔，想说以后跟范金强断绝任何关系，但到底没忍心再去刺激眼前这个男人，口气也软了下来：“对不起，宝玉。只是想起可怜的姐姐，心都要碎了。你说，手掌断了，会不会很疼，姐姐从小最怕疼了。”
    樊金凤说着捂着脸失声痛哭，王宝玉将她揽入怀中，叹息道：“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你姐姐，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柯比青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她也接受了惩罚，为此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