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节

    为了尽早赶过去，诸葛亮坐上了一辆马车，而王宝玉也骑上了御风虎，孙尚香听到消息，非要抱着悟空跟着去看热闹，而悟空则一再合掌拱手，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如今孙尚香也知道果果的事情，王宝玉没有反对。不想沿途出现意外，范金强也带着五千精锐兵马，香居作为向导，众人一道朝着圣地蓝毗尼园进发。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马谡和吕凯都隐约明白，诸葛亮此行一定不是单单为了征讨贵霜而来，难道他有了修行之心，要来朝拜佛祖？要真是这样，偌大的朝廷政务又该交给谁呢，刘禅可不是这块料。
    当然，一切都是猜测，丞相不愿意说，自然是有他的想法，马谡和吕凯两人不好问什么，也只能装糊涂。
    大军行进的速度很快，不愧是佛教发源地，沿途所遇百姓也都面色泰然，遇人行礼避让，十分谦恭。黄昏时分，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佛教圣地蓝毗尼园。
    蓝毗尼园的四周有着两米高的围墙，诸葛亮让兵马停在外面，众人则沿着拱门而入。
    园子中间是几栋白色的尖顶小楼，非常破旧，楼前围绕着一条小河，水声潺潺，清澈见底。当地前来朝拜的人见来了大部队，立刻悄悄的退了出去，虽然脚步匆忙，倒也并无半点慌张。
    距离小楼不远处，立着一根白色的圆形石柱，表面光滑，有几十米高，上面站在一匹无头马的雕塑，隐约可见上面有一道裂纹，颇为奇特。
    “摩耶王后梦见白象入怀，感而受孕，净饭王为其修建了此地，马头断掉及通天柱上裂纹，皆为雷击所致，当年，天雷滚滚……”香居一边解释，一边隆重的对着柱子叩拜。
    诸葛亮显然对这些都全无兴趣，打断了香居的话，催促道：“无忧树又在何处？”
    香居起身，带着众人绕过石柱，来到了小楼的后方，在一湾清水潭的旁边，生长着一棵枝叶茂盛的古树。
    “这便是无忧树，佛祖悉达多便诞生于此树之下，又在此净潭洗浴。”香居说完，向着无忧树郑重叩拜，一连磕了八十一个头。
    受到这种感染，诸葛亮和王宝玉也象征性的朝着无忧树拱手，范金强虽然不明白，也跟着行礼，嘴里好像还念叨着什么，大概是心中有拜托佛祖的愿望。
    悟空脸上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喜悦之色，兴奋的有些失态，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突然，悟空又从孙尚香的怀里跳了下来，一拐一拐的来到无忧树前，学着人类的样子，进行大礼参拜。比香居磕的还多，双臂伸展，伏地叩拜，足足一百零八个，看得旁边的孙尚香直打哈欠。
    随后，悟空跳进了旁边的净水潭中，欢乐的游来游去，仿佛获得了某种解脱一般，待它上岸之时，仿佛周身的金毛上多出一层光辉。
    悟空抖掉身上的水珠，又冲着无忧树接连拱手，孙尚香不由好笑道：“悟空，心诚则灵，磕的已经不少了。”
    没想到悟空却做出一个嘘的动作，好似有些埋怨孙尚香乱说话，接着又拉着她的手，让她也来叩拜。
    “好，好，悟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孙尚香也笑嘻嘻的行礼，不过只是三个便起来了，引得悟空侧目鄙夷。
    无忧树像是一柄大伞，枝叶非常茂盛，站在树下，凉风习习，倒是一处非常好的避暑之地。
    “香居，这棵树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王宝玉道。
    “汉兴王有所不知，现在不是花开的季节，春天来到，此树上开满金色花朵，正如黄金顶盖，嫩叶紫红，恰如件件袈裟，神圣无比。昔日佛母被大树吸引，手扶树干便动了胎气，佛祖由其右肋降生。佛祖降临世上之后，行走七步，单手指天，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香居骄傲的解释，说到激动处又是一通叩拜。
    也没个当事人，就当做这么回事儿吧！王宝玉点了点头，诸葛亮博涉群书，对这段耳熟能详的神话早就不知看了多少遍，并没有太大兴趣，而是朝着不远处一块斜躺的巨石而去。
    喜欢留下“到此一游”的字样，并非是国人的专利，也非只有现代人才会这么做。在这块巨石之上，写满了各种文字，应该都是朝拜者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此处，希望能够与佛法融为一体。
    五花八门的印痕之下，诸葛亮很快就找到了普净留下的那首诗，因为别的字都不认识。
    “无忧树下亦含忧，兵戈铁马为离愁，今日追随我佛去，他日再见登禅楼！”
    这首诗是用金粉写下的，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诸葛亮眉头紧锁，握紧了拳头，愤然道：“普净，你到底想要作何？！实乃妖僧也！”
    诸葛亮到底没把杀死普净的话在圣树之下说出口，但是难掩一脸愤怒。王宝玉读了几遍，又思量了半晌，确定的说道：“先生，这首诗的后两句是关键，追随我佛去，他们既然来到了佛祖的出生地，只怕要追随佛祖成道的轨迹。”
    “香居，悉达多立志修行后，去了何方？”诸葛亮问香居。
    “佛祖离开梵音城后，剃发托钵，去往了尼连禅河畔苦修，六年后彻悟。”香居立刻回道。
    “苦修？”诸葛亮恼道：“若是那普净逼迫果果苦修，我定然不会饶他！”
    既然猜到了一些线索，一行人就想离开此地，正如普净诗中所言，无忧树下也非全无烦恼，诸葛亮远道而来，兴兵征讨，正怀着思念女儿的那份离愁。
    众人刚刚离开巨石没多远，忽然听到一阵嘹亮的婴孩哭声传来，从声音上判断，正是在无忧树的后方。
    第1461章 菩提成双
    诸葛亮立刻停住了脚步，让范金强过去查看，片刻之后，范金强抱着一个婴孩从树后走了出来。
    这是一名男婴，当地人的长相，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身上裹着有破洞的粗布，露着小麦色的皮肤，一只小手无意的抓着范金强胸前的衣服，咿咿呀呀的四肢乱动。
    根本不用解释，这一定是个弃婴，或许因为贫穷，也或许因为有病，看到这幅情形，孙尚香再次母性大发，急忙过去查看。
    男婴正吸允着自己一只小手指，见到孙尚香竟然把头扎进范金强的怀中，范金强虎躯一颤，像是被雷电击中，眼中瞬间积满激动的泪水。
    孙尚香想要抱进怀里，范金强却不答应，紧紧的拥着这个孩子，仿佛怕人夺走了一样。
    “丞相、宝玉，请允许我收留这个孩子。”范金强单膝跪倒，恳切的说道。
    范金强一直想要个孩子，这一点王宝玉很清楚，可是这孩子来历不明，又不是汉族血统，似乎有些不妥。
    诸葛亮和王宝玉都没有说话，范金强落泪了，继续恳求道：“我适才向佛祖许愿，希望能赐我一个孩儿。既然从此处遇见此子，想必是佛祖念我无子，特意相送，还请应允。”
    唉，王宝玉叹了口气，过去扶起了范金强，说道：“大哥，不是我不答应，咱们回去后可以在彝陵收养一个。”
    “宝玉，我追随你征战多年，早就练就了铁石心肠，但见到此子，却忍不住落泪不止，想必便是缘分一说。”范金强不肯松手。
    “这个，应该是吧。”王宝玉很是无语，又劝说道：“这孩子是否生病我们都不清楚，如果带回去有什么意外，岂不是又要伤心一次？”
    “作为父母，哪有嫌弃孩儿之理。彝陵有神医，即便孩儿有病，也可以治愈。”范金强坚持道。
    好大哥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只有这一次坚持了自己的看法，王宝玉看了一眼诸葛亮，诸葛亮微微叹息，示意他做主便好。王宝玉也只好点头答应，吩咐回去后立刻让随行的军医为孩子详细诊断一番。
    这孩子也真的跟范金强有缘，依偎在范金强宽阔的胸膛中，不哭不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倒是显得很精神。
    范金强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粗糙手指在孩子脸上轻轻碰触一下，孩子一怔，吓得范金强冒了一身汗，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没想到孩子却咯咯的笑了起来，纯净的笑声柔和的眼神，让范金强一颗心彻底融化，再也不忍松手。
    随后，众人离开了蓝毗尼园，趁着夜色赶回了梵音城的行军大营，军医详细查看了半晌后，十分确定这就是一个正常健康的孩子。至于为何被抛弃，可能还是因为家庭贫困的缘故吧。
    王宝玉的担忧去掉，考虑到范金强是个大男人，又要领兵打仗，根本无法照顾孩子，好说歹说，还是先放在了孙尚香那里，由几名女兵代为抚养。
    而范金强每天至少要去看三次以上，抱在怀里不停的亲，还给孩子取了名字，就叫做范因。范金强见到孙尚香便不停的作揖感谢，一再强调回到彝陵之后，会带着貂蝉再来感谢她，有事尽管吩咐说话，千万别客气。
    其实范金强言外之意就是怕孙尚香对孩子日久生情，仗着主母的身份把孩子给抢走，这才不断提醒自己才是孩子的父亲。
    “唉，范将军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们却……”孙尚香不免遗憾的说道。
    “香儿，我们不是有悟空嘛！”王宝玉打断了她的话，笑着说道。孩子可是王宝玉的禁区，绝对不能要。
    “哪能一样，悟空是个猴儿！”孙尚香不满道。
    “嘿嘿，它可比一般的孩子还要聪明。”王宝玉道。
    “哼，看来以后只能跟姐妹们相依为命了。”孙尚香转过身去，眼中泛出了泪光，悟空若有所思，体贴的上前给孙尚香擦拭眼泪。
    三日后，大军启程离开梵音城，沿着普净留下的线索，直奔尼连禅河畔而去。
    地图上标示，尼连禅河正是恒河的分支，佛祖曾不止一次用恒河沙数来比喻修道者众多，而成道者为凤毛麟角。
    尼连禅河畔距离梵音城不过三百里，这天中午，大军终于来到目的地，天气炎热，士兵们纷纷跳到河水中洗澡，欢声笑语一片。
    一片连绵的矮山，草木极其葱郁，显得很幽深，赵云等大将免不了去探查了一番，确定此地并无贵霜国的伏兵。
    “当年佛祖正是在此地苦修六年，前方几里处，尚且留有佛祖当年开悟的菩提树。”香居介绍道。
    “如此便去那里看看！”诸葛亮道。
    王宝玉和诸葛亮等一行人立刻沿着河岸朝着前方而去，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菩提树。
    菩提树高达五十米，树干粗壮雄伟，树冠亭亭如盖，跟想象中不同是，这里并非只有一棵菩提树，而是呈现环抱之势的两棵。
    一圈石墙挡在两棵菩提树的周围，此时的菩提树下，已经聚集了一众僧人，正在叩拜树下的那块巨石。
    听到士兵来到的声音，僧人们不出意料的起身匆匆离开，王宝玉等人进入石墙之内，香居和悟空又朝着菩提树神情凝重的叩拜。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王宝玉想起了自己记得的那首诗，随口念道。
    香居听到之后，惊讶不已，连忙朝着王宝玉拱手道：“属下万没想到，大王竟然悟彻禅理。”
    “不乏禅意，当为佳作！”诸葛亮也由衷的赞叹道。
    王宝玉连忙摆手，说道：“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像我这种人，只怕跟佛不会有什么缘分。”
    “没有缘分，汉兴王又怎会到此，依在下所见，汉兴王必定与佛有大缘分。”香居笑呵呵的恭维道。
    随后，王宝玉和诸葛亮在树下仔细的找了一大圈，并没有发现普净和果果留下的任何东西，不免心中大为失望。
    石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羊群的叫声，看似非常惊恐，王宝玉连忙奔了出去，看见一个当地女孩，手里拿着根鞭子，正在抹着眼泪哭。
    第1462章 普净不净
    为啥哭啊？王宝玉派人招呼小女孩走近些，她就是不肯上前，脸上还有恐惧之色。看看趴在一边面带愧色的御风虎，王宝玉心中明白了，小女孩的羊群被吓跑了！
    王宝玉连忙让御风虎离得远点，吩咐人取来金币和粮食，交给牧羊女孩，算是作为羊群丢失的补偿。
    女孩顿时破涕为笑，她那些羊就是都卖了，也不值这些，看起来是赚大了，美滋滋的念了一声佛。
    这时，诸葛亮脸色不好的走出了石墙，让香居过去跟牧羊女孩询问情况，可否见过诸葛果等三人。
    香居用当地语言跟女孩沟通了半天，带着兴奋的过来说道：“回禀丞相，牧羊女说，此处来过三人和一象一马，尤其说到那名女尼，在后方树林中苦修百日，又在菩提树下静坐七日，饮用她的羊奶之后，在禅河中沐浴后离去，应该就在十几天之前。”
    故事听上去很熟悉，王宝玉惊得嘴巴张老大，这完全是效仿佛祖当年的做法，普净如此安排根本不用说，那真是将诸葛果当成了佛子对待。
    “普净实是可恶至极，果果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等清苦修行！”作为一名父亲，诸葛亮首先想到的还是女儿苦修所经历的折磨，真不知道果果会因此瘦成何等样子。不由眼前发黑，捂着胸口身形摇晃，连忙被一旁的王宝玉扶住。
    “先生，果果离咱们越来越近了，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否则就等于是前功尽弃。”王宝玉连忙说道，诸葛亮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神智恢复清晰。
    “据传，女尼在菩提树下静坐之时，曾引来千万彩蝶，绕行七日，此事无人不知，那些参拜之人，皆是慕名而来。”香居说到这些，激动的不禁朝着菩提树一再拱手。
    诸葛亮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反而越发的阴沉，招引蝴蝶看似神奇，但也和得道相差甚远。尽管不开心，诸葛亮还是又给牧羊女孩了一些金币，感谢她给女儿的补养。
    女孩兴奋的手舞足蹈，口中说个不停，乐颠颠的走了，还是要去寻找羊群。
    而香居则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住合掌念佛，王宝玉好奇的问道：“她刚才对你说什么啊？”
    “牧羊女说，那名老僧曾经告诉她，今日在此地必有收获。由此可见，这一僧一尼必定不是凡人！菩提花未开，却有圣果摘！”香居眼含泪花的激动说道。
    没开花又怎会结果呢？王宝玉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评论普净，说他是妖孽似乎不妥，但要说他是高僧，却偏偏阻挡别人的亲情，为别人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普净未卜先知，早已料到我等必会来此，但却不停驻脚步，其心可诛！”诸葛亮面现愠色，甚至露出了些杀意。
    事情发展到今天，王宝玉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不难看出一件事儿，蜀军征讨贵霜，追根溯源，却跟两个僧人有关。
    首先就是普净，他早就料到诸葛亮会带兵前来，所以一路留下痕迹，只为吸引大军朝向既定的目标。再就是宝掌法师，这个老和尚更是高深莫测，基本可以判定，宝掌寄希望于利用蜀军驱逐贵霜一族，恢复这里的所谓佛门秩序。
    搞不好这两个人早就认识，而王宝玉和诸葛亮空有头脑，自负才高，却完全被蒙在鼓里，成为了别人的利用对象。
    但即便知道这些，也没有什么用，诸葛亮立志要把女儿接回去，这一点不容置疑，也只能恼怒的追随着普净的脚步。
    夜色来临，诸葛亮没让安置大帐，就跟王宝玉一道，坐在那块成就佛祖的大石上品茶，天边一轮斜月高挂，繁星点点，越发的显得深邃而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