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母亲，父亲，你们叫孩儿？”姬无瑕搭着青竹的手腕进来，站稳后向父母的方向躬身施礼。除了上位妖人源自血缘的妖光，他还能感应中位妖人和上位妖人类似的妖光，所以即使没有小厮引导，他也不会感应错其他人所处的位置。
    “你等都退下。”姬明华语气威严吩咐道，跟着姬无瑕过来的四个小厮立刻退了出去。发现这里的侍卫们都站得很远，他们立刻走到更远处，免得听到主人们不想让他们听到东西。
    姬无瑕双手很自然地交握在小腹处垂眼站着，神态优雅而恭敬地准备聆听母亲要说的话。
    “无瑕，我听说你想违背父母和长老们给你安排的表妹，娶云碧珠为妻，可有此事？”姬明华冷冷道，一股无形的威压压向姬无瑕。
    桑玉笛紧张地望着，如果他狡辩，他会很失望。
    姬明峰一脸高深莫测，可是内心也很紧张。不管无瑕回答有还是没有，他都会很失望。有，他苦心培养几十年的继承人没了；没有，这对拥有白莲女仙纯真爱情的他来说，会失望儿子亵渎了爱情的纯真无瑕。
    听说？是父亲告诉母亲的，还是母亲自己发现的？
    姬无瑕忍不住心跳如擂鼓，呼吸沉重急促起来。
    “你只要告诉我，有还是没有？”姬明华冷冷道。
    姬无瑕双手紧握，根根嫩笋般的指尖握得苍白无血。怎么回答？
    “无瑕……”姬明华厉声道，“你不敢说？”
    姬无瑕咬咬牙，陡然“噗通”跪下，毅然道：“请母亲不要伤害碧珠，孩子背叛婚约的罪有孩儿自己承担。”父亲绝不会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让母亲知晓的。姬家女妖就如碧珠说的，压制姬家男人们九千年的她们势力庞大，庞大到家族男人们无法想象的地步。
    “这么说是有了？”姬明华怒叱道，周身怒气化作气浪向姬无瑕冲去。她的力量早已达到超级强妖水准，仅凭气势就能必杀意志薄弱的中下位妖人。
    “……是。”姬无瑕顶着母亲爆发的巨大怒气艰难地回答道。
    姬明华怒道：“姬家族内通婚已有九千年，代代如此从无例外。我要你向我发誓，从此远离云碧珠，好好爱护你的表妹——你未来的妻子。”她顿了顿，语气松软了一下，道：“我身边就有两个干净的家伎，你今晚就证明给我看，碧珠对你没有影响。”
    “不。”姬无瑕陡然仰头面对着血缘妖光宛如海浪般翻腾的母亲祈求道，“孩儿无法喜欢碧珠意外的女人。”
    “哼！还不都是女人？”姬明华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道，“我们姬家族内通婚，一直都是女主的夫婿成为姬君，绝无姬君的妻子成为女主。”
    姬无瑕情急之下立刻道：“孩儿不做姬君，求母亲允许孩儿娶碧珠。”说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他在说什么呀？不做姬君，他还能做什么？家族没有实权的谋士？
    桑玉笛顿时松了一口气。
    姬明峰一脸大怒，道：“你这混账东西，你在说什么？你贵为姬家直系嫡长子，岂能向别人伏低做小？”
    姬无瑕定了定神，沉思了一会儿，毅然道：“母亲，父亲，孩儿想清楚了，孩儿不放弃碧珠。碧珠如果出意外身亡，孩儿必定随同，生不能同寝，求死能同穴。”他必须逼得他父母不伤害碧珠才行。
    桑玉笛闻言，陡然眼睛一亮。
    “你这是要放弃未来的姬君之位？”姬明华柳眉一挑，问道。
    “……”姬无瑕抿了抿薄唇，道，“母亲，碧珠和姬君之位孩儿都想要，只能选择一样时，孩儿只能放弃姬君之位。”
    “你太年轻了太冲动，没有姬君之位，你还有什么？”姬明峰警告道，“你的容姿在我们姬家也是罕见的，可是你妖力太弱，面对稍微强一些的中上位妖人都难以自保。一旦碧珠对你厌倦，不再庇护你，任何男妖女妖都可以欺负你，□□你。”
    姬无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最恐惧的就是这种结果。
    “无瑕，为娘找个灵魂秘术高超的，他保证能让云碧珠改变主意乖乖成为你妾室，还不留下任何头疼隐患。”姬明华劝说道，“你辛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成就，怎么可以为一个女妖全部放弃掉？”
    “被外力强行改变的碧珠不是原来的碧珠了。”姬无瑕道，“孩儿恳请母亲父亲成全。”说着，他双手伏地向父母深深磕头。
    “儿大不由娘。”姬明华叹气道。
    姬明峰望着跪在地上口头的姬无瑕，语气冷漠道：“无瑕，你把麒麟山的麒麟印鉴还给我，从明日开始，你我交接麒麟山事务。麒麟山以后的事情，你都不能插手。”
    姬无瑕顿时身体猛地一颤，额头压在地板上迟迟无法抬起。没有了权力和势力，他以后怎么办？
    “算了，麒麟印鉴你明日给我好了，你现在回去好好想想，看值不值得。”姬明峰对外高声道，“来人，青竹，青云，把大公子扶回去休息。”
    青竹和青云听到屋里姬君大人召唤，立刻快步走进来，看到大公子跪在地上磕头，身子微微哆嗦，很是惊讶，连忙上前搀扶。
    姬无瑕拒绝了青竹和青云的搀扶，自行起身，道：“母亲，父亲，请容孩儿回去好好思量。”刚才太突然了，他都没有好好考虑就回答了。
    “嗯。”姬明华微微颔首。
    姬明华淡淡道，“好好想想，别后悔一辈子。”
    桑玉笛不忍心，道：“男人当断则断。婆婆妈妈反而会越想越烦、越想越乱。跟着心走，就算错了，也不要后悔。”他当年跟着心走，脱离家族守在女主身边，至今都不后悔。”
    朝着桑玉笛的方向低头一礼，姬无瑕道，“多些桑叔叔指点。”说完，他朝身旁一伸手，搭住小厮伸过来的手离开。
    ○○○
    碧珠和姬君之位只能选一个……
    姬无瑕回到自己的临时书房，手指摸索着光滑桌面上的各种卷宗和书信。如果选择了碧珠，他从此再也不能碰这些代表麒麟山事务的东西了，可是放弃碧珠……他做不到，做不到！
    碧珠……
    他心里想着云碧珠那美丽绚烂的蓝色血缘妖光，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根据记忆描绘碧珠的容貌。她勇猛正气，她开朗豁达，她心无邪念，她感情忠贞……
    他想两全其美，可是今日父母明确告诉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中，还说如果他要完好无损的碧珠，碧珠和姬君之位就不可能两个都要。
    姬无瑕眉头深皱，时而考虑苍碧岛麒麟山，时而回忆自己和云碧珠相遇之后的点点滴滴，心在左右摇摆。良久，他面容越来越坚定。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询问道，稍微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身子有些僵硬，想来是坐了很久。
    “大公子，现在已经是酉时三刻。”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厮青竹小心翼翼地说道。姬家女主姬君对大公子宠爱有加，今天下午女主和姬君脸色很难看、大公子跪下磕头的场景吓坏他们了。
    “哦，上晚膳吧。”姬无瑕扶着桌子慢慢起身道，“派个人过去探望一下云大小姐伤情。”城主府人员太多，他不方便过去亲自探望碧珠，二来他要继续冷静思考，确定自己刚才做下的选择自己两三百年之后都不会后悔。
    “是，大公子。”站在另一边的青云立刻道，走出书房吩咐二等小厮去。
    小厮们将晚膳都摆在餐桌上，围着伺候姬无瑕。姬无瑕吃了半饱之后语气平静地问道，“青竹青云，磨墨听琴，你们伺候我二十几年了，是我的心腹，你们是否永远都会奉我为主？”
    四名一等近身小厮面面相觑，随即为首的青竹道，“大公子，小人等人誓死侍奉大公子。”大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将他们放出去做管事吗？
    “小人等人誓死侍奉大公子。”其他三名小厮立刻齐声说道，向姬无瑕行躬身礼。
    “女主和姬君认为我不适合做姬君继承人，决定收回我的权力。”姬无瑕淡淡道，“明早，我就要把麒麟山的麒麟印鉴还给姬君了。”
    “为什么，大公子，麒麟山在您的管理下，各种产业规模都扩大了数倍，势力向麒麟山周围扩张了三四倍。在红河洛河之间开凿运河是您想出来的，很多都是您规划的，女主和姬君为什么不满意您？“青竹急切地问道，其他小厮也很紧张。主荣仆荣，主人失势……
    “这是我们姬家的事情，你们无需知晓。从明日开始，你们和姬君大人派过来的管事进行交接。我以后无事一身轻，也不需要这么多小厮伺候了。你们如果愿意留在我身边就留下给我端茶送水，不愿意，我让姬君安排你们继续留在麒麟山做事。”凝神感应四个小厮此刻情绪，姬无瑕平静地说道。他苦心培养多年的小厮们，会有几个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很好，他这次要看看，空有绝色容姿没有强大妖力的他能不能魅惑得中位妖人为即将失势的他效力。
    青竹很焦急，青云很焦急，磨墨很焦急，听琴很焦急。他们都很焦急，不过一些不同，呵呵呵呵……
    ☆、81|5.18
    八十二失落
    姬无瑕躺在床上一夜未眠，他一直都在思考。虽然依然坚定地选择碧珠，但很不甘心失去自己努力多年的权势。麒麟山，他在麒麟山上花费了大量心血，他从父亲手中接管麒麟山之后，麒麟山的势力扩张了三四倍，商业在很多城市集镇商业已经饱和的情况下，硬生生扩张了五倍还不止。红河洛河之间开凿运河就是他在受到二十几个上位妖人商业世家联合打压，商业无法再扩张的情况下突发奇想产生的，之后的计划和统筹书也是他调查了大量资料，花了三年时间收集整理才写出来交给姬家苍碧岛的。
    碧珠啊碧珠，我为你即将一无所有，你若是欺骗我背叛负我，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整个云家陪葬！
    ○○○
    清晨，在小厮们的伺候下洗漱用膳之后，姬无瑕道，“我要去姬君那边请安，将麒麟印鉴还给他老人家。青竹青云、磨墨听琴，还有外面的四个，你们带着你们负责的事务卷宗和我一起过去。”
    “大公子，您是姬君大人的嫡长子呀，负责麒麟山之后成就无数。姬君大人要收权放弃你，女主大人说不定不同意，你何不求求女主大人？”青竹恳切地说道。
    “这是姬家的家事，你们不要多管。”姬无瑕淡淡道。青竹……
    “一定是云大小姐的缘故。”青云急切道，“大公子，这不值得呀。”
    “青云，这是本公子的私事！”姬无瑕语气严厉地说道。青云……
    磨墨听琴地位不如青竹青云高，他们一言不发。站在门外的四个二等小厮昨天听一等小厮说起，都很惊慌，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不过因为他们都有乾坤袋放置事务卷宗，所以倒是不需要特意花时间整理。
    ○○○
    姬明峰居住的天逸院中今日突然出现了十六七个陌生的中上位妖人，他们脸色陡很严肃。他们被姬君大人紧急调过来，有的甚至还是得到消息乘飞行妖兽连夜赶过来的。发现到这里聚集的各级管事还都不少，他们纷纷紧张起来。
    天逸院正厅，姬明峰一身月白色锦袍端坐上位，身旁身后站着六名上位妖人出身的管事。面对带着所有特意培养的小厮过来的姬无瑕，他冷冷地问道：“你真的决定好了，不会后悔？”无瑕的脸上很罕见地稍微擦了一些脂米分，不过这并没有能将他的青黑眼圈完全掩藏起来。
    “孩儿的寿命还长着，将来后不后悔孩儿其实并不知道，不过经过一夜深思熟虑，孩儿还是决定放弃姬君之位明媒正娶碧珠。”姬无瑕朗声说道。他来时喝了一些润喉的蜜糖水，可是嗓音还总有一些彻夜不眠之后的沙哑。
    “既然你已经三思，那么，把麒麟印鉴还给我吧。”姬明峰毫不留情地说道，“你也将一些姬家只可以传给姬君继承人的信物、法器整理一下，等我忙完了一并还给我。”
    “是，父亲。”右手在胸前悬挂的白金翡翠玉坠法器前一抹，他凭空取出一枚巴掌大，晶莹剔透的金色麒麟印鉴，放在掌心双手托举着。这是特殊灵玉雕琢而成的方形底座麒麟印鉴，不说印鉴本身隐藏了几种防伪法阵，就这材质而言，整个妖界都是罕见的。
    站在姬明峰身后的一名上位中年管事走上前，从姬无瑕手中接过麒麟印鉴，朝姬无瑕叹口气，然后转身将麒麟印鉴交给姬明峰。外面的大小管事还不知道呢，如果知道，肯定会为大公子惋惜。
    姬明峰随意看看代表麒麟山管理权的印鉴，道：“无瑕，你的这些小厮一直以来都辅助你处理麒麟山事务，就先放在我这边帮我熟悉麒麟山的近况。”
    “是，父亲。”姬无瑕颔首道，轻吐了一口气。这些小厮，能回来他身边的会有几个？
    姬明峰对着门外道：“来人，把大公子的新小厮领进来。”
    门外立刻有一名中年家仆领着四个中位少年妖人进来，朝着姬明峰毕恭毕敬地躬身道，“小人拜见姬君大人，姬君大人，您要的小厮小人已经带来了。”
    姬明峰对姬无瑕道，“无瑕，匆促间我只能给你安排四个还没有完全调-教好的小厮给你用了。”
    “孩儿多谢父亲考虑周全。”姬无瑕一脸平静地拱手道。虽然感觉父亲对自己冷淡了很多，但他感应了一下进来的四个小厮，立刻察觉到了冷淡里隐藏的温柔体贴，
    “青竹，你们八个小厮暂时在我这里，如果愿意继续伺候大公子的，等交接完你手头的事情便可以回去大公子身边了。”姬明峰朝着八个已经被教导得很不错的中位少年妖人，完美性-感的薄唇勾起一抹温和慈祥的微笑，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八个小厮面面相觑，躬身道：“是。”他们的声音有些迟疑，不如往常那样响亮和一致了。
    旁人习以为常，姬无瑕也很淡定。妖人天性逐利薄情，背主弃义，即使雪中送炭也往往是看中未来可能得到利益，对主人不离不弃的仆人就像沙漠里的金子那样少。
    “父亲，青竹他们对麒麟山的事务都很熟悉，你有事可以询问他们。孩儿有些累了，如果这里没事就请父亲允许孩儿回去休息。”姬无瑕平静坦然地说道。他习惯发号施令了，等父亲开始忙碌麒麟山事务他也许会产生空虚寂寞感，他还不如回去休息，耐心等待愿意回他身边的小厮。对他不离不弃的人，他会给予更多信任。这里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麒麟山，原本对他忠诚不二的侍卫队长赵志刚还会对他忠诚吗？他在姬家已经是一个普通族人了，属下家仆继续追随他已经得不到什么好处了。
    “你昨晚一夜没睡吧？好好休息。你们扶大公子回雅居休息。”姬明峰慈爱地说道，命令新的小厮搀扶姬无瑕下去。
    四个很年轻的新小厮没有近身伺候过上位妖人，对上位妖人充满倾慕和敬仰，相互眼神争夺了一番，一名碧眼眼眸的小厮上前激动地道，“大公子，请抓住小人的手。”说完，他小心翼翼地将左手伸出来，轻轻碰了一下姬无瑕抬起来的手指。
    姬无瑕搭住新小厮的手，朝着原本的八个一等二等小厮微微一“望”，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抛弃他的小厮，他父亲也不重用，等过个几年十几年，那小厮便会成为弃子。
    心情复杂地搭着小厮的手经过门外的一群大小管事走出父亲的天逸院，姬无瑕道，“你们认识西边的吟芳院吗？”
    “大公子，是云大小姐暂住的客院吗？小人们认识。”那碧眼小厮紧张地回答道。他生平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上位妖人，而且接触的还是嫡长公子。嫡长公子如传说中的那样绝美清逸，高贵优雅。被他搭着手，他幸福死了。
    “你们四个现在叫什么，原本叫什么，都是哪家的孩子？”姬无瑕语气温和地询问道。这四个中位少年妖人还太小，根本不懂得控制情绪，他明显地感应出来，他们心中对他充满了敬意和倾慕。青竹青云他们被他养得心大了，成为普通姬家公子的他已经无法吸引他们忠诚了……
    “小人四九，是葛家六房的庶出孙子，原名葛子俊”，“小人五二，是……”四个小厮都激动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家族，期待大公子赐予正式名字。
    是姬家中位妖人家族送上来伺候姬家主子的孩子，接受过苍碧岛的小厮训练。姬无瑕颔首，决定等了解他们的性格和擅长之后给他们确定什么名字。他身边的一等小厮名字都是固定的，他需要空出一个还是两个等待原来的小厮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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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新小厮四九的引导下，姬无瑕朝吟芳院走去，半路上，他停了下来，脸庞转向右边。
    桑玉笛快步走过来，抱拳一礼，询问道：“大公子，你从姬君那儿来的？”他一大早就站在天逸院远处等待了，当看到姬无瑕带着八名重用的小厮进天逸院，他便知道了他的最终决定。
    “我刚从父亲那边过来。”姬无瑕顿了顿，语气冷漠道，“桑叔叔，我要多谢你对碧珠手下留情。”他知道他受命于他母亲，可是看到他他还是忍不住要“感谢”他一声，因为他用武力逼得碧珠用尽全力交战，让他的母亲觉得碧珠有成为他正妻的价值。
    “大公子，我想和你说的是，有所失必有所得，别在意一时的得失。”桑玉笛望着容貌酷似姬明峰的姬无瑕，心中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