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对面的红发少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对离你稍近的一个男生吐槽“你们老大一直这样突然发病吗。”
    那个男生一愣，虽然不敢回话，却偷偷投来了肯定和隐隐佩服的目光。
    柏彦琮笑得用力，那张原本苍白的脸染上了艳丽的色彩，反而中和了他身上阴沉诡谲的气质，倒是有几分惹人注目。
    你无视，品尝着上桌的菜，在心里点评这里的味道还不错。
    看你吃了一会儿，柏彦琮笑着起身，宛如在自家庭院一般走到一面墙边，打开了隐柜。他指尖游离，最后挑出一瓶酒，哼着小调走到了你面前。
    当柏彦琮姿势优雅熟练地打开瓶塞为你倒了一杯酒时，你才想起来这个行事毫无章法肆意妄为的男生，是有着岁月沉淀的侯爵世家的后代。
    “在帝国古事记中，有一篇文传记载了一位女神”柏彦琮一手撑着你的椅背，一手端着酒杯轻轻摇晃，暗红的液体摇曳旋转。
    他缓缓说道“当时因为人类的愚蠢和贪婪，世间万物被魔物侵蚀蹂躏，肆意践踏，人们每日每夜活在恐惧和痛苦当中，整个世界宛如地狱。”
    “他们跪地乞求女神的降临，能够拯救他们的灵魂和肉体。”
    “女神怜悯世人，于是降下祝福”
    “他们实在是太幸运了。”男生状似感叹。
    “不过你知道吗，”
    “最终神的怜悯并没有换来世人的崇敬和爱戴。”
    “人们害怕祂的神力。他们认为，女神能够带来光明，也能招致黑暗的侵蚀和觊觎。”
    “所以人类找出了能够使神力暂时无效的办法，借口感谢引来了心地善良的神”
    “然后，女神被献给了深渊。”
    好像只是随心分享了一个故事，柏彦琮说完没有继续，而是将那杯颜色危险的酒递到了你的面前。
    “这是Skye很受欢迎的一款酒。饭宴上为了达成利益谈判，免不了用些手段。”
    “而这杯酒就是为此而发明的。其中有一种特殊的成分，能使人放松，感到心情愉悦，有些人还能借此体验到现实没有的梦境美好。总之，我很喜欢。”
    “现在我想把它献给你”男生用着低沉的嗓音咏叹道，
    “敬我的玛利亚。”
    你听得明白他话语中的讥嘲和讽刺，并没有接过。
    柏彦琮等了一会儿，放下酒杯，低声说道“你好像不明白，我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也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如果你不喝，”男生眼底笑意渐冷，“那就让人喂你喝。”
    他手随意指了几个男生，然后看向你。
    “你觉得呢。”
    你托着头，确定他是认真的之后，无奈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是真的不太正常。”掏出手机，你打开其中一个视频推到他眼前，“柏同学，你先看看这个。”
    柏彦琮冷下脸，垂眸看过来，一会儿复又笑起来，“又想拿这个威胁我？”
    那是他在这的一个包厢门前将人踹到地上的视频，与上一次不同的是，从始至终都无人前来阻止，以至于最后地上那人是被人抬出去的。
    “哦对了，他现在应该还在床上吧。毕竟，他的腿再也不能踏进这里了啊。”
    柏彦琮状似同情，却透着令人惊心的残忍。
    你看着他，心中渐渐浮现某种嫌厌和恶心，不是对面前这个只是借助虚无权力随意践踏他人的男生，而是对这个世界的某种规则——那么的阴冷可怖，无论是挥鞭的人还是跪地的人，都在被它侵蚀灵魂，变得麻木不仁。
    而他就是那个无知可恨的挥鞭人。
    不过这不是重点。你手指着视频的一角，说道“这才是我想给你看的。”你放大了那一角。
    柏彦琮瞳孔一缩。
    “很吃惊？我看到时也很好奇。”你收回手，转而说起别的，“好巧，我认识一位在银霖制药集团工作的姐姐，她帮我找到了与它相似的东西，还告诉了我这种药的作用。”
    “成瘾、提神、致幻，”你一一数来，“这些都不算什么，更厉害的是，持续服用能够改造人的记忆和大脑，从而被加以精神控制。”
    柏彦琮面无表情，他挥手赶出了其他人，最终包厢只剩下你们两人。
    “你想说明什么。”
    你继续说。
    “银霖制药集团是亚兰市首屈一指的制药公司，然而从它的行动和商业布局可以看出，最近几年的情况已经越渐衰退下滑，时至今日已经到了停滞不前的地步，所以一直在寻求突破困境的方法。
    “而与之相对应的，另一家制药公司的崛起却引起了银霖的注意。
    “Skye是一家餐厅没错，但它却像是亚兰市的一朵黑色玫瑰，表面的光鲜亮丽只是为了掩盖着底下腐烂不堪的土壤。”
    “但是奇怪的是，在帝国的明面禁令下，某些交易也能在此进行如常，所有的黑暗都好像被几双无形的手压下。”
    你拿回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二十五分。
    “而据我所知，令父柏侯爵最近频繁参加应酬和宴会，并多次与制药行业的领头人接触，还几次选择了Skye，”
    “凭这些并不能推测出什么。”柏彦琮打断你，此时他的坐姿已然坐正，凝视着你。
    “是，这些都只是推测而已，我还能说出更多。”你站起身，“但要知道，过多建立在事实上的推测按照逻辑组合起来，就能变成事实。”
    “你还想听吗？”
    “这一届女王自上任以来，颁布的各项政令无不透出她对财阀垄断、权力倾轧以及官商结合的厌恶和不满。去年的十一月份帝国出台了一项清令，其中一条内容大概是要求各地追查灰色大宗交易，以及背后错综复杂的经销商和购买渠道。”
    “我相信，即使是贵为侯爵，明面上也不能无视女王的意志。”
    “现在，”  你手比作电话在耳边摇晃，“应该有人要打电话过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