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织田作之助早上睡醒去洗漱的时候，看见中原中也抱着笔记本蹲在玄关处发呆，无意识把铅笔尾端塞进嘴里一下一下咬着，像在咀嚼什么好吃的糖果。
    中也？织田作之助先把快被咬秃了的铅笔从幼崽嘴里拯救出来，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做警告，才接着问道, 怎么了？哪里不开心了？
    中原中也叹气，摆出一副忧郁诗人的模样来鉴于他其实并没有真的见过什么忧郁诗人, 模仿的其实是那天二叶亭鸣带他去探望的那位兰堂哥哥。
    明明兰堂哥哥一直笑得很温柔，轻声细语对他亲切极了，但中原中也就是感觉到有什么无声又沉重的东西存在着，以至于好几次他都觉得兰堂哥哥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要不然中原中也也不会忍痛分给他自己收到的珍贵金平糖为了避免蛀牙，织田作之助严格控制他的甜食摄入, 糖果并不是他撒娇打滚就能随便吃到的东西。
    而且那袋金平糖除了回家路上中原中也偷偷塞进嘴里的两块, 剩下的也在回家后被织田作之助无情没收, 放在玻璃小罐子里只允许他看一看解馋。
    早知道他就该把织田作之助买回来的育儿书当涂鸦本消灭掉, 没读过那几本书的织田作之助对他有求必应，从来不会不让他吃糖的。
    也不会因为他咬笔杆就老是敲他的头。
    心里碎碎念着织田作之助的管教严格，中原中也脸上还维持着自己忧郁诗人的表情，对织田作之助打开自己没写几个字的笔记本，叹息道：这里太没意思了，我都找不到什么可以写的东西。
    织田作之助知道他还有下文，耐心地等了两秒，就听见中原中也振振有词道：所以，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远方流浪！
    中原中也身上穿着新买的小熊外套围着围巾，身后背着他的小书包，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确就是一副准备出远门的样子。
    再见了妈妈今天我就要去远航！
    别为我担心我有智慧与勇气的桨！
    哦。
    孩子大了，该打了。
    听完那掷地有声的离家出走发言，织田作之助只是冷漠地哦了一声，哦完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太敷衍，于是又问道：那你准备去哪里？
    这个年龄的小朋友离家出走的极限也就是两条街外的废弃儿童乐园，不到中午就可能因为肚子饿了自己跑回家，玩得浑身脏兮兮还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冒险。
    在仓库街混混们的日常八卦里积累了大量育儿理论经验的织田作之助一点也不慌，何况他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是二叶亭鸣要带着孩子出门，所谓离家出走也就是童言无忌，心里对中原中也目的地的备选答案最远到隔壁东京。
    然后他就听见中原中也兴奋地回答：地狱！
    织田作之助闻言，浪费了三秒回忆横滨哪里新开了家叫地狱的游乐园，啊？
    中原中也快乐地像是去秋游的小学生，又大声给织田作之助重复了一遍，papa说要带我一起去地狱！
    噗。站在他们后面已经观望了一会的二叶亭鸣笑出了声。
    请原谅，二叶亭鸣没憋住笑真不是他太不会读空气，实在是织田作之助那瞬间仿佛有很多脏话要说又拼命忍住的表情实在过于好笑连世界意识都小小噗了一声。
    见织田作之助毫无波动又充满杀意的眼神刺过来，二叶亭鸣立刻笑容一收，老实交代：你知道的，中也的身份不太一般，所以我得带他去地狱那边上户口，把身份过个明路，这样以后才不会被外面的阿猫阿狗当成野良瞧不起。
    而且有了户口他才能建造神社收纳信徒在明面上传播信仰，不然会被地狱那边视为邪神抓去阿鼻地狱的。
    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一粒米上八个神，物用百年自有灵的时代了，神秘衰退也意味着对神秘侧存在行使力量的约束收紧，除了西方那边体系不同外，东方这边基本有志一同地让地狱系统兼任神明管理。
    一来地狱本来就有公检法三位一体还自带监狱的固有属性，把神明也纳入管理系统不会增添太多额外预算，二来其他国家先不去说，就高天原和出云那些醉生梦死不事生产的神明大老爷们，让他们来干这种又苦又累还会得罪同僚的活，基本就等同于神系崩溃预定了。
    自从把中原中也捡回来之后，二叶亭鸣就在计划去地狱给孩子上户口的事情，但因为那时候中原中也话都不怎么会说，生活习惯也糟糕得像只没规矩的小野狗，即使带到地狱去那位严苛的首席辅佐官也不会愿意承认这是能担负起横滨土地的神明，二叶亭鸣才一直拖延到现在。
    而且地狱又不是路口便利店，全年无休24小时想去就去，为了这事二叶亭鸣可是又跑了好几次里世界凑了不少里侧生物的结晶宝石做贿赂，才从树精那边的渠道预约上地狱的会面名额。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二叶亭鸣赶忙督促中原中也换鞋出门，同时对织田作之助叮嘱道：快的话我们今天晚上就能回来，慢的话就得搞到明天了，总之这两天不用等我们你自己好好吃饭，我们会给你带土产回来的。
    中原中也换好了鞋，又蹬蹬蹬跑回来抱住织田作之助的腿，安慰道：织田哥哥不用担心我们！中也很厉害！
    他弯起手臂，啪啪拍了拍自己手臂上并不存在的结实肌肉，仰着头等待织田作之助的夸奖。
    织田作之助只好蹲下来抱抱他，附和道：中也真棒！那我就等着中也给我带礼物回家啦！
    嗯嗯嗯！中原中也用力点头，又忍不住趴在织田作之助怀里腻歪了一会，直到二叶亭鸣催促他再不走车子就要走了，才又抱着织田作之助蹭了蹭脸颊，那我走啦！
    路上小心。织田作之助把跟小熊外套配套的小熊帽子给中原中也戴好，又看向二叶亭鸣，注意安全。
    人生地不熟还带着孩子，你这个当papa的靠谱点。
    无辜就被不靠谱了的二叶亭鸣叹气，一边揣起中原中也准备开溜，一边精准无比踩中织田作之助雷区，知道了知道了，劳烦织田妈妈费心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下楼出门招呼车辆一气呵成，叫织田作之助能杀人的眼刀落了个空。
    讲道理，二叶亭鸣觉得自己没说错，织田作之助真的应该看看自己跟中原中也贴贴的场景，母爱的光辉照耀大地好吗。
    因为二叶亭鸣跑得太快，中原中也没听清楚他的后半句，不过他现在也不怎么在意二叶亭鸣说了什么，全部注意力都被他们即将乘坐的车所吸引。
    并非已经在马路上看惯了的汽车，门外等待他们的是一辆造型古典的木制马车。
    马车的车轮燃着熊熊烈火，能感受到温度但把手放上去并不会被灼伤，反而像放到了热水里一样温暖。车头挂着两个照明的灯笼，亮着摇摇晃晃的昏黄灯光。
    当然，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车头位置，那里并没有拉车的马，而是长着一张巨大的人脸，灰白的头发卷曲披散，下垂无神的眼睛在灯笼与车轮火焰的映照下，显出阴森丧气的气息。
    早安
    那张脸张开嘴，发出沉闷冰冷的声音。
    早安，胧车先生。二叶亭鸣向这辆地狱派来接人的胧车打招呼，又拍拍中原中也的脑袋叫他打招呼。
    早安！胧车先生!中原中也的声音清脆，一点没被胧车的模样吓到，元气十足地自我介绍，我叫中原中也，今年八岁了！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二位，时间不早了，请上车吧。
    胧车将后面上车的小门打开，引自己今天的客人上车。车子里面布置得简朴但精致，矮几上放着点心和茶水，还有几本书放在角落的架子上，供人打发旅途的无聊时光。
    哇好厉害啊
    中原中也不禁发出没见识的感叹，引来车身发笑似的轻微抖动。
    毕竟是阎魔厅派出的公车。二叶亭鸣给中原中也倒了点水喝，又检查了一下架子上的书，确认质量还行后转头询问中原中也要不要看。
    中原中也摇头，我现在不要，papa你看吧。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矮几前，拒绝了二叶亭鸣后翻开自己的宝贝笔记本，捏着铅笔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中原中也有预感，自己今天会看到好多好多以前没见过的新鲜东西，所以必须要赶紧记录下来免得待会忘记，这样回家之后他就可以把笔记本拿给织田哥哥看，告诉他自己今天去了哪些地方玩，地狱又是什么样子的地方了。
    papa说人类都很害怕地狱，所以今天才不能带织田哥哥一起，但只要他能证明地狱是个一点都不可怕的地方，那下次他们就可以三个人一起去地狱玩了！
    中原中也想得美滋滋，更加认真地投入了自己的地狱游记创作中。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如果是带着刚被捡回来的中原中也去地狱上户口, 哪怕二叶亭鸣是书，也一定会是一项非常艰难的工作。
    毕竟二叶亭鸣没办法证明自己一定能教好一个未来的神明，而一个瘦巴巴啥也不知道还会捡地上东西往嘴里塞的神明幼崽, 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未来能担负起横滨土地的重任。
    但是现在的中原中也就不一样了, 不仅被织田作之助喂得白嫩可爱脸颊圆润，还活泼懂事有礼貌，不仅能跟仓库街纹身伤疤凶巴巴的混混们搞好关系，也能快速刷起地狱冷酷无情辅佐官的好感度。
    阎魔大王的好感度不用他专门去刷，在看到幼崽冲着他露出软乎乎的笑容, 对他阎魔爷爷早上好地打招呼的时候, 阎魔大王的血条就已经瞬间归零。
    啧。站在一旁的辅佐官鬼灯发出点不愉快的声音，眼神如刀扎向不务正业工作时间摸鱼的上司。
    等会又不是不把人带过去给你认识, 用得着这么着急赶过来，一副怕我欺负了别人家孩子的样子吗。
    阎魔大王被鬼灯的眼神刺得缩了缩脖子, 摸摸鼻子发出嘿嘿的干笑。他当然知道自家辅佐官其实对小孩子很耐心很温柔，可是你看看鬼灯那张面瘫脸那个吊梢眼再看看他手里那可怕的狼牙棒, 这年头的小孩子心理很脆弱的，万一被吓到哭起来就麻烦了。
    虽然鬼灯对小孩子很耐心很温柔, 但不包括又哭又闹不听人说话的那种啊。
    阎魔大王从中原中也要来就开始担心, 不过看小朋友兴致勃勃试图戳一戳鬼灯的狼牙棒的样子, 阎魔大王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给不省心的上司丢了个之后再算账的眼神, 鬼灯和缓了语气, 对二叶亭鸣道：二位还请里面稍坐。
    对于二叶亭鸣的身份, 他们这些已经触及了世界运行规则的存在是知道的，世界意识在唤醒二叶亭鸣前都提前来打过招呼, 让他们尽可能提供帮助, 毕竟拯救世界也是在拯救他们自己。
    与此同时, 作为一个为地狱鞠躬尽瘁的零零七社畜，鬼灯对睡得好好的被叫起来干活的二叶亭鸣也很有打工人的共鸣。
    就，被叫醒的那一瞬间，真的挺希望世界直接毁灭算了的。
    鬼灯在阎魔厅的会客室里招待了二叶亭鸣和中原中也，阎魔大王也厚着脸皮跟了上来，不得不说这位家有小孙子的慈祥爷爷是极好的气氛缓和剂，坐在那里笑呵呵拿出点心的模样宛如圣诞老人。
    简单的寒暄又吃过好吃的小点心，等中原中也在陌生环境下完全放松下来，鬼灯才清清嗓子，提起下一步需要中原中也去技术科那边进行身体检查。
    考虑到中原中也的出生地在人类实验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鬼灯又仔细解释了一番身体检查的安全性和必要性
    这个检查主要是为了了解他的身体发育情况，这样能够比较准确的预测出他未来能成长到什么样的状态，同时也可以根据他和地脉的联系范围划分他的土地区域和工作职责，免得和其他神明出现辖区重叠，搞出事情来麻烦得要命。
    想起某些老大不小还熊得要死的神明，鬼灯忍不住不爽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