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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金安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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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墨渊第二日一早就走了, 走前给傅灼留了张方子,说先照着这张方子抓药吃。先吃一段时间,等他下个休沐日, 会再过来一趟。若届时情况有所好转, 就可继续再照着这个方子抓药吃, 若不行,还得再换方子。
    傅灼收好药方, 并且心中一一记下了他的话。
    送他下了楼, 二人又在马车边上絮叨了一番。傅灼问贵妃娘娘近来身子可好, 卢墨渊说一切正常。
    傅灼点了点头后, 又央他道:“此事……还请墨兄暂且不要告诉贵妃娘娘。”
    卢墨渊能理解, 知道他这是在还没确定下来前,不想让贵妃分心,所以便点头同意了。
    卢墨渊是宫里的医官, 常为宫里的殿下和娘娘们把平安脉。又因傅家同卢家有些交情的缘故, 卢墨渊便时常都很照顾贵妃母子三人。
    又再央托一番后, 傅灼这才送卢墨渊登车。等他出了城后,傅灼便拿了方子来, 交代常拓快马加鞭去京中的医馆抓药。
    他看药方上有一味是参, 想起自己那里有, 想必会是比外头医馆里的要好, 所以特特交代了常拓去拿了他那儿的参来。要他速去速回,天黑前务必赶回来。
    交代完之后他去县衙继续议事, 等傍晚常拓办好了差事回来后,傅灼认真想了想, 直接就叫常拓拿了药材送去余家, 他自己没亲自去。
    常拓领命要走, 傅灼又叫住了他。
    要他将几包药材都打开,然后他自己拿了秤来称,按着卢墨渊所开药方上写的每种药材的用量,傅灼直接分了七份各自包好。重新包好后,才又一一递过去给常拓拎着。
    “拿着这些去,叫余家人一日一份,每份煎熬两个时辰即可。若余家问起药方来,你就说你没拿到。”
    常拓:“……郎主这是,做好事不留名?”
    傅灼冷睇他一眼,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家风范:“废什么话?速去速回。”
    “是,奴这就去。”常拓懊恼,也不知哪句话错了,竟挨了训。
    但也不敢多问,只能挠挠头,立即麻溜着替主家办事去了。
    常拓到了余家后,就照着主家吩咐的那样同余家人说。余家原是想拿了药方来自己去抓药的,却没想到,那傅提刑竟直接就差了他的随从送了药包来。
    余家一家感激之余,忙又提了银子的事,余秀才问:“那这些多少钱?”
    常拓说:“我家郎主只叫我来送药,可没叫我收银子。”又忙抱手辞别,“余公,诸位,我就先走了。”
    自然不能平白受人家这样的恩惠,身为如今家里最有钱的人,秋穗此刻最有话语权,她问常拓道:“常管事,那药方呢?这里是七日的量,你把药方给我,待这些用完后,我们自己去城里抓药,也省得再劳烦你多跑这一趟了。”
    常拓忙说不劳烦,又说:“没有药方,那卢家郎君说,叫余公先照着这些药材先吃上几日,待他下个休沐日,会再来为余公把脉问诊。到时候需要先看看余公的情况,若有所好转,则再继续这样吃,若不行,还得换方子。”
    见傅提刑和那卢医馆将一切都考虑得极是周到,余家除了感激,也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
    秋穗认真想了想后,便对常拓说:“那这些药我们就先收下,待日后见到了你家主人后,我们再同他去算这个银子。”又说,“今日实在劳烦你跑上这一趟了,恰好也快到了用晚饭的时辰,不若留下来吃点薄酒暖暖身子吧?”
    常拓笑着拒了:“回去还得向主家复命,今日就不叨扰了。告辞。”
    “那我送送你。”秋穗立即起身,见家里父母兄长也要起身相送后,秋穗则说,“我去送吧,外面天冷,都不必出门来受这一趟冻了。”
    余丰年知道妹妹应该是有话要同这位常管事说,也就帮着拦住父母道:“小妹去就行了,您二老就别出这个门了。”余家夫妇见状,这才作罢。
    待常拓离开后,余乔氏这才又感激又惆怅地道:“如此恩德,可如何感谢才好?”又感慨,“那傅家,可真是咱们家的贵人啊。”先是女儿去到他们家当女婢,不但没太受苦,反倒养得不错。之后大儿子借调去京里,也是受那位傅家郎君的赏识和提拔。再之后大儿子回来后就决定要考仕途,也是受了那傅郎君的点拨和鼓舞。
    如今,连孩子他爹的病,竟也是靠着人家的关系。
    如此算来,傅家一门对他们余家可算是有大恩了。
    昨儿和妹妹谈心之前,余丰年还很焦灼和担忧。但经妹妹一番排解和点拨后,如今余丰年倒不再纠结那件事了。就如妹妹说的,如今一切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只要他能考得功名傍身,能同梁娘子结为夫妻,那么傅家便不会再打纳妹妹为妾的主意。
    所以,如今余丰年心中的目标十分清晰,动力也很足。对他来说,眼下最迫在眉睫的一件事,就是来年的童试,他一定要先考中秀才。
    “爹娘也不必多想,多思无益。如今欠下的恩情,日后儿子定有能还得上的时候。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叫爹爹尽快调理好身子。只有父亲身子安康了,才是我们一家人的福气。”
    这样一想,余乔氏又想得开了。儿子们出息,日后为官为宰,届时再想报恩,又何愁没有机会?
    所以余乔氏也不再纠结这些,只说:“你们父子二人忙自己的去吧,我去将药给煎上。”
    秋穗送完常拓回来后,见母亲在煎药,她便也凑了过去。
    “让我看看。”秋穗从母亲手中拿过那药包来看,尽力去细细辨别纸包中的每一味药材。
    之前在侯府当差时,秋穗也经手过一些药材,所以她还是能认得一些药的。比如说,这纸包中的那味参。虽然已经成了参段,不是整根的,但秋穗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且,据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参想必不是外头药铺里卖的,应该是侯府里自己珍藏的。因为看品相,外面药铺卖的没这么好。
    另还有几味别的药材,秋穗也差不离都能辨认出来。只不过,她只是自己心里有数,并未告诉母亲。
    “娘,我来煎吧。”秋穗索性接过母亲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扇着炉子里的火,然后解释,“我之前在老太太身边当差时,她老人家若病了,都是我亲自来煎药的。煎药的火候也很重要,既我有这样的经验,娘还是让我来吧。”
    余乔氏倒没推辞这个,既女儿行,那自然她做这事更好些。所以,余乔氏拍了拍手起身:“那你看着火,我去做饭。”
    余乔氏离开后,秋穗一边看着火,一边在想着另外一件事。如今虽说她手头宽裕,但家里总体来说还是很缺钱的。不至于到穷困潦倒的地步,但日子紧巴巴是肯定的。而且她的那二百多两,爹娘都说是她日后的嫁妆,轻易不肯动毫厘。
    所以她想,还是得再主动点找活干的好。
    若她能赚到钱,并且进项可观的话,那爹娘应该也不会固执得一直不肯用她的钱。
    那日马夫人提起过,说是自她替马娘子办过那场及笄宴后,便有别的夫人也瞧上了她。若能趁在年前多接几场这样的筵席宴,想来到了过年时,她手上的银子是非常可观的。
    就算不能个个都像马夫人一样豪阔,但一场筵席办下来,五两银子的赚头还是有的。
    她也去城里各家酒楼打探过,便是如今年底生意最好、最忙的时候,酒楼里的掌勺主厨一个月也不过五两。筹办一场宴会,虽然累,需要管的事也的确多、且杂,需要担负的责任也大……但好在左不过就是那几天。
    几天赚五两,总比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只是赚个五两的好。
    所以,原本还犹豫到底该选哪条路的秋穗,立即改了主意。并且此刻她脑海中也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也因此敏觉的嗅到了一点商机。
    就这样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后,次日一早,秋穗便攥了银子要进城去。
    余乔氏见女儿一大早就要出门,便问她做什么去,秋穗实话同母亲说了。余乔氏听后有一瞬的沉默,虽心疼女儿大冷天的还要奔波忙碌,但也知道,她劝她呆家里歇着,一来是劝不动她,二来,歇着也的确是没能有银子进项的,如今家里正缺银子。
    “要不要娘陪你去?”余乔氏问。
    秋穗说不用了,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同母亲商量道:“娘,我想买一头驴,这样日后咱家人进城,就不必去赁别人家的驴车了。我此去若是进展顺利的话,之后怕是得要常往城里跑,自己家有辆驴车,怎么着都方便。”
    余乔氏没有不答应的。
    “都听你的,你说怎样都好。”想了想,又说,“若是事情进展顺利的话,日后娘随你一道进城干活。一来是娘也能帮你分担着点,二则若是回来得晚了,你我母女二人也有个伴儿,不至于叫我在家担心你。”
    秋穗觉得这样也好,所以就答应了母亲。
    *
    秋穗攥着银子出门,是为了去城里给马夫人买礼物。既是登门有事相求,空着手去自然不好。
    所以,一进了城后,秋穗直接去了首饰铺子、绸缎庄子等这样的地方。在一番思量后,秋穗挑了两支嵌了珠子的素银簪子。并不贵重,但算是她的一份心意。一支是送马夫人的,另一支则是给马家娘子的。
    秋穗心里掂量过,这样的礼物最合适。若再贵重些,怕人家也不肯收,反而是叫人家为难了。而若是太轻的,就会显得她不是诚心的,也不好。
    选好簪子后,秋穗问店家要了个盒子,她将两支一并装在了一个外观看起来还算精致的盒子中。然后带着这个盒子,她登了马家的门。
    自两家定了亲后,马家的家奴对秋穗就更热情了许多。从门房到内院侍奉的嬷嬷,没一个不对秋穗恭敬又客气。
    马夫人也是,比从前两家还没定亲时,更是热情周到。
    前日两家才定亲,不过才隔一日,秋穗便有事登门相求了,总归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几番寒暄后,秋穗仍是笑着说出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马夫人立即接话道:“可不是巧了么?前几日高太太才来求了我此事,我因要忙兰娘和你兄弟定亲之事,便没顾得上她来,叫她过两日再过门来说的。原还想着,就这几日就叫她来详细说一说此事呢,没想到,今儿你就过来了。可不是缘分么?”
    见有生意做,秋穗心中是极高兴的,她忙接话道:“只是怕要劳烦夫人您了,还得两头兼顾。我是想,夫人可否把我引荐给那位高太太?改日我亲自登门去拜访她去。”
    马夫人却并不觉得这是麻烦,反而还很乐意撮合。她笑道:“之前咱们两家不是姻亲时,我就极乐意帮你张罗这事儿,何况如今咱两家还连了姻。再说,这怎么能是劳烦呢?原本我也是要应酬走动,维系感情和关系的,你这是给了我一个多巩固交情的机会,我该感谢你才对。”
    秋穗感慨于马夫人的八面玲珑,觉得她说话行事自有其章法在,让人能同她相处得十分愉快。
    马夫人同秋穗定了个日子,她说一会儿会先递封拜帖送去高府。等过两日,她再亲自带着秋穗去高家拜访。
    见正事已谈妥后,秋穗也不再多打搅,立即起身告辞。马夫人要留她下来吃饭,秋穗婉拒了。而马夫人听说她忙,也就没再客气,只又亲自送她到门前。
    秋穗立在门前同她道别:“夫人请回吧,我一个人去城里转转。”
    马夫人说:“你差不多什么时候能往家去?告诉我一声,我到时候好提前备好车马。”
    秋穗却道:“我此番就是打算去车马行看看的,我想着日后怕是得常进城来,家里还是要置办一辆车的好。”秋穗早上同母亲说的是要买一头驴,给家里置办一辆驴车。但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既是要备车,肯定还是一步到位,直接买匹马备上一匹马车的好。若日后她生意做成了,座驾是马车总要比驴车来的更为体面一些的。
    且她也算了价钱,马虽比驴贵不少,但也完成能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且马也分三六九等的,驾车的马又不是需要上战场的战马,非千里良驹不可。只要不是太老、太瘦、太矮小,能跑得动路就行,而这样的马儿,十几两银子足够了。再加上置办车驾的话,总共差不多二十两能拿下来。
    马夫人听说她要置办车马,自然十分支持,忙又问要不要她派家中管事陪她一道去。
    秋穗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子,但凡她自己能做得到的,她就总喜欢自己尝试着去做。总麻烦别人就是欠人家的人情,人情可贵,即便是亲戚间,也该谨慎使用。
    所以,秋穗忙说:“这城里我也来过几趟,算比较熟悉了。我知道哪里有家车马行,我直接去那儿问问。”又笑道,“夫人放心,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可不会吃亏。”
    可能马夫人是有女儿的缘故吧,且女儿还是那种小女人性子,需要旁人呵护着、保护着,所以,她就常以为别人家姑娘大多也是如此。习惯使然,待别人家姑娘时,也会尽心尽力。
    但多日相处下来,她也摸清了秋穗的性子,知道眼前女郎是同她闺女不一样的性格。她极有主见,且冷静聪慧,对这样的女郎,若你掺和得多了,人家不一定会自在,可能反而会适得其反。
    所以,马夫人热情点到即止,见好就收。她点了点头,仍诚恳道:“我知你的性子,所以也就不耽误你了。但你若是有需要,还是得来找我。两个孩子虽然还没成亲,可毕竟是定了亲,该当一家人处才对。”
    秋穗闻声,忙欠身道:“夫人所言甚是,秋穗记下了。”
    *
    叶台县是小地方,并不算很大。且秋穗要去的那家车马行,就离县衙不远,大概徒步一刻钟就能到。
    这会儿太阳也升起来了,日头很好。秋穗觉得就这样边晒着太阳边走,暖洋洋的挺好。自打回家来后,似乎日日都在忙,难得能有这样的空闲时光。
    路过一家笔墨斋时,秋穗险些同从笔墨斋里跑出来的小郎君撞上。
    还好她算敏捷,转身便避让开了。然后怕那小郎君磕碰到,又转身去问候:“可有撞着哪里?”
    小郎君望着秋穗,摇了摇头:“我没有事。”又立即回头往身后的铺子看,“爹爹!”
    秋穗本能循着小郎君目光望去,就见笔墨铺子里走出了个两手拿满了笔墨纸砚的青年郎君来。这郎君她认识,正是前不久同她相看过的赵县丞。
    赵植脚下步子略停滞了下,之后才又重新拾起,然后继续往秋穗这边慢慢走来。
    秋穗也是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到他,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可既遇到了,一声招呼总是要打。所以,见他走过来后,秋穗便站起了身子,等他走近时,秋穗朝他略蹲了下身。
    “见过县丞大人。”
    赵植忙说:“余娘子不必客气。”
    那日在县衙,赵植拦了秋穗,后被秋穗一顿数落后,二人便再没见过面。这些日子,秋穗每每想起这事,心中也不无后悔。虽然当时数落他时自己心里是爽了,可人家毕竟是县丞大人,她那样说,总归还是不太好的。
    她知道他心里有算计在,可人活于世,谁又没个算计呢?她在择婿时,不也是权衡来权衡去的吗?
    她实在不该把她看破的那些说出来,徒惹了别人尴尬不说,自己心里其实也并不会好受。
    原也想着,若有机会的话,她还是要亲自向他致声歉意的。此番既然遇到,秋穗便觉得是最合适的机会了,于是忙表以歉意道:“那日民女口无遮拦,说了好些荒唐话。事后回家每每想起,心中都十分后悔。一直都想寻个合适的机会同大人您道歉的,总徘徊不敢。今日撞上,民女合该给大人认真认个错才是。”
    秋穗说着就要蹲身行大礼,赵植没受,立即道:“余娘子此话实在严重了。”亲手扶了秋穗起身后,赵植也诚恳道,“娘子那日一言,实在叫植醍醐灌顶。回去后,植自也有一番深思。娘子所言并无不对,是植未能想他人之想,思他人所思,就只顾着自己,倒失了礼数。”说罢,赵植抱手朝秋穗深深作一揖,态度极是诚恳,“若要致歉,也该植向娘子致歉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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