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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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晓得,这年的雪都是灾,到了下个月,周国更会冷得厉害,到时候,也不知又要死多少人。为此,不光公子沐笙做了不少的部署。就是她,也变着法子,以为周王求长生为由,拿出了粮食,在她的封邑临沂郡开了粥厂救济灾民。
    但即便如此,她也觉着这雪挺好看的,白皑皑一片,不知道有多干净论龟毛的完美收服方式!若是她不惧寒,都想躺在雪地里滚上两圈。
    这么想着,周如便支开了众婢,自个在花园里玩起了雪。她淘气地扯了扯枝头上挂满了雪的树枝,又在雪地里来回地跳了跳。如此还觉得不过瘾,终于弯下了身去,将手炉往地上一放,捧起一大团雪,捏了个拳头大的雪球。
    却她手里的雪球还未捂热,捧着捧着,下一刻,便被一只修长无暇的手给截走了。
    周如水登时撅起了嘴,不得已抬眼看去,就见王玉溪直挺挺地立在她跟前,手里拿着的,正是她好不容易捏圆的雪球。明明是做了强盗般的事儿,他乌黑深邃的眼却仍气定神闲地望着她,一袭雪色狐裘披风,更是衬得他的姿容俊秀若仙,霞姿月韵。
    在宫中,还是在她自个的寝宫里见着了王玉溪,周如水直是目瞪口呆。
    却叫她目瞪口呆还远不止这一处!
    周如水正呆着,王玉溪已低低笑出了声来,他定定地看了眼她被冰得通红的手心,将手里的雪球往地上一扔,便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为她取暖,似笑非笑地问她道:“怎么,小公主方才病愈,便又不安生了?”
    说着,王玉溪又腾出了一只手来,钳着周如水精致的下颔,先是抚了抚她那乌压压绸缎似的长发,少顷,便拂过她雪似的莹白小脸,将她系在额上的樱红抹额给解了开来。
    彼时,他有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寒风扑面,吹动了他雪白的广袖,却他那双清俊的眉目只深深地盯着她,待见她的额头白皙如故,半点伤口也无,他似是舒了一口气,却又是很不赞同地问她道:“此事为何做假?”这么问着,他冰凉的拇指还盖在她的眉心之上,直是轻轻地摩挲了几下,才堪堪放开。
    周如水仰望着他,真是彻底地呆了!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王玉溪,下意识地后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半晌,才低下头盯着一直被他捏着的小手,皱了皱鼻子,疑惑地问道:“三郎可是醉了?”
    她这么说着,王玉溪已松开了她的手。他弯下身去,将雪地里的手炉捡了起来,待仔细拂去了炉盖上的积雪,才将手炉又稳妥地塞回了周如水的手中。未几,便缓缓弯出了一抹浅笑,轻轻地答道:“溪素来体弱,不常饮,又何来酒醉?”
    说着,他便转身往廊庑上走。见此,周如水只好牵裙跟了上去,她直盯着王玉溪挺拔的背影,圆溜溜的杏眼睁得老大。却,她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是怎生回事!她尤还记得,上回她见他时,他望着她的神态还很淡,他也只是轻轻地拉着她起身,更甚至她给他唱情歌,他都只是叹着气,淡淡地告诫她,谎话说多了,是会当真的。
    后头,当她晓得,夏锦端竟然给他传了情诗,道是“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时。她更是气得将他的袍披用丢的塞还给了他。彼时,她气鼓鼓的,真是一点好脸色也未有留。而他的神态也是淡淡的,宁静又高远,叫谁也看不懂。
    却怎么?他忽然就关心起她来了?她可是做了甚么么?并未有呀!
    这些时日,哪怕她晓得他旧病复发,她也被困在宫中无法去看他。偶尔她抬眼瞧见了云端那好不容易冒出头的月亮,也都想将月亮从天上拽下来,藏起来。叫那夏锦端无法追随着月光,将思念流泻在他的身边。
    这么想着,周如水伸出指头便戳了戳王玉溪的胸膛,颇为疑惑地计较道:“你疼么?我不是做梦了罢?”
    她这么一问,王玉溪漆黑的双眸便微微动了动,他低头看了眼她莹润的手指,以手抵唇低低一咳。少顷,亦是无奈地也伸出指来,轻弹了弹周如水的额头,温柔地晒道:“殿下疼么?”
    说着,他便轻笑着望住捂着额翘起嘴来的周如水,轻拂了拂她发上的雪,面无微澜的,低低地说道:“今日恰逢十五,先约在前,殿下既被罚了禁闭,溪只好自个来了[古穿未]时来孕转。”
    他说的轻轻悠悠,全没有旁的多余的意思。如此,周如水方才七上八下的心思登时也烟消熄鼓了,心中冒起的小泡泡也全都现了形,一时间,满腔还未溢出的欣喜便都化为了难受。旋即,就见她红着眼眶,抬起了红扑扑的小脸,模样可怜地吸了吸鼻子,几分蛮缠的对着王玉溪赌气地说道:“却三郎晓得我生了病,又被罚着禁闭,仍还要逼着我写大字么?”
    这话一出,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小姑子娇滴滴的,瓷白的皮肤几乎透明,全像是个玉做的人儿。王玉溪默不做声地看着她,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不禁就捏了捏她的小脸,眸光深邃地低低问她:“殿下在娄后腹中之时,是否尚还有个乳名,唤作阿念?”
    闻言,周如水脸色一白,眼都瞪圆了!她诧异地问道:“三郎怎么晓得的?”
    因她幼时体弱,娄后盼她身强体健,便为她取幼字兕子。但她尚在胎中时,却实在未有半点体弱的模样。
    兄长便常言,她在胎中可调皮了,成日里就喜在母后的腹中“摩拳擦掌”,不时便是一通脚丫子。偶尔心情好了,才会隔着母后的肚皮,轻轻伸出小手碰一碰他。娄后见她活泼,对她更是喜爱,深觉着她是个惹人惦记的,便常对着腹中阿念,阿念地唤她。却哪晓得,后头,她总是隔三差五的染病,病病殃殃的叫人心酸。如此,为了叫她身强体健,询了太卜后,她便成了“凶猛壮硕”的兕子。
    却,除了母后,已经很少有人再唤她阿念了。
    见她这模样,王玉溪大抵也晓得了,只微微一晒,便转了话头轻道:“小五那孩子,人小鬼大,又有甚么不晓得的?”说着,又将一个油纸包往周如水跟前送了送,唇边含笑,温润地说道:“他晓得你病了,倒是难得的大方。八百里加急,只为了将平日里偷存的饴糖送来。”
    这般,一切倒是都说得通了。
    周如水记得,有一回,自个因贪食吃多了凉瓜,到了夜里,便腹疼得倒在榻上打滚。彼时,小五拉着她的手急得哭,这动静太大,把娄后也给闹来了。便是那个时候,娄后急得唤了她几声阿念。后头待她好了,小五便一脸迷糊地问她,“阿姐,阿念是谁呐?”彼时,她便笑着捏了捏小五俏生生的小鼻子,笑嘻嘻地抵着他的小脸告诉他,“阿姐尚在襁褓里的时候呐,唤作阿念呢!后头和你一般生了点小病,就变成小独角犀啦!”
    如此,周如水果然眼睛一亮。她轻轻一笑,便接过那油纸包直截打了开来。待见着里头那一块块精致好看的饴糖,便捻了一块放入了口中。
    饴糖入口,直美得她乌亮的眼都弯成了月牙,一时也没了分寸,便笑嘻嘻地捏起块饴糖朝王玉溪的嘴边送去,弯着黑亮的大眼睛,美滋滋地劝他道:“可甜呐!三郎也尝尝罢!”
    她只这么一说,却不想,王玉溪真的就俯身就着她的手,吞下了那块饴糖。
    彼时,风雪冰冷得骇人,一阵冷风刮来,吹得二人的衣袖都猎猎作响,周如水被王玉溪半个身子护着,只觉得他的唇温软地不可思议,只在她指尖一触,便叫她浑身一酥,结结实实地闹了个大红脸。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随着时日入冬,周国的天已是一反常态,再未停过雨雪了。
    如此,便是公子沐笙倾尽全力地四处暗济也着实有限,只邺都左右的几个郡县,就都陆续出了几起因衣食之财不足,不煖不饱,从而饥寒冻馁至死的事儿。
    自然,养尊处优的周王听了这些个糟事儿也未有多大的反应,朝廷更未有想要赈灾的举措。倒是因了日日连下雨雪,四处湿湿漉漉,周王在外头活动不便,就又起了心思要扩建酒池肉林。如此,每日早朝,都急着催少府多弄些银子来给他享福。
    这般的自私自利,倒似是即便将那些个饿馁至死的百姓都扔在他的面前,他也是依旧会无动于衷的。
    第94章 春日风流第八十二章
    这份无动于衷,便一直直到了龐县的官仓被周边的老百姓连夜一抢而空。消息传来,满朝愕然,便是周王也半晌才顺过气来,再想着早先太仆卜出的卦象,这才吹胡子瞪眼地关照起了天灾民苦。
    彼时,因着龐县是公子詹的封地,出了这样的事儿,左不过都要怪几分到公子詹身上的,公子詹就这么受了一通猛训,赈灾的差事更是想都无需想了。
    不过,赈灾虽可以是中饱私囊的肥差事,却也又确实是吃力讨不着好的力气活。今年的冬天雪又下得早,灾情倒比往年严重上了许多,再加上周王扩建酒池肉林入不敷出,官仓又被劫了一道。一时间,聪明人都晓得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倒无甚么人去争了。而向来烫手的山芋都非周沐笙莫属,于是折腾来折腾去,这天寒地冻的,便苦了周沐笙要去收拾这一大片的烂摊子。
    公子沐笙走的很急,彼时天气极寒,前头才下了一场暴雨,以至天空乌压压一片,宫道上早早就亮起了宫灯。
    得了消息,周如水也管不得禁闭不禁闭的了,裹着厚实的狐狸毛里子斗篷,就翻墙出了华浓宫,领着瀞翠匆匆赶了出去。直到了角楼前,她才见着浩浩辚辚,步履齐整的一小干人马。彼时,公子沐笙玉带高冠,身形英挺地驭马慢驰在前,因着冷风呼啸,他身下马儿那一身长鬃都在逆风而飘。
    见着兄长那遥不可及的模样,周如水一时百感交集,不觉便结结实实地红了眼眶。她咬了咬下唇,才要喊人,便见公子沐笙已先一步扭头朝她看了来。他掉转马头,勒停队伍,翻身下马后,便步履稳健地朝她走了来。
    这时节,冷得只开口说句话便能被冻住舌头。冷风呼啸之中,周如水孩子气地用袖子揉了揉眼睛,拭去了眼里泪水,便踏着雪朝公子沐笙跑了去。她直截就扑进入了公子沐笙的怀中,偏头在他衣襟上蹭了蹭泪花,千言万语涌在心头,到头来,却只哽咽地说了一句:“阿兄,您要好好保重自个这个王子有点萌!”
    看着周如水这孺慕又担心的模样,公子沐笙的眼中也泛起了涩意,他尤还记得,多少年前,当他第一次穿上朝服时,他的这个小阿妹,也似是如今日一般,搂着他,舍不得放开他。他更还记得她那时说的话,她哽咽可怜地问他:“阿兄现下也要同大臣们一般站班,再不能留在兕子身边了么?”
    他记得那时他答:“阿妹莫慌,兄长很快便会回来。”
    现下,时光再次重叠,他轻轻地拍了拍周如水的发顶,漆黑深邃的眼睛仿佛深潭,几番感慨地微微一笑。少顷,动了动唇,终是如从前一般地说道:“阿妹莫慌,兄长很快便会回来。”
    大年夜里,公子沐笙仍未回宫。
    宫中照例的开了宴席,女客这头,因娄后不在,做主管事的人就换成了暂管中馈的谢姬。周如水只在厅里坐了一会就觉得乌烟瘴气。少顷,便直截无视了谢姬,去前头与周王说了几句吉祥话,早早的告了辞,悄悄退出了殿外。
    却她才至廊庑,就见有人从对面走来。仔细一看,才看清来人正是公子詹。
    彼时,公子詹穿着黑裘斗篷正在不远处,见了是她,他灼亮的瞳眸便是微微一眯,先是停下步伐,吩咐了宫婢送上生着火的铜炉烤了烤手,待身上的寒气都消散了,才走近她道:“兕子,宴尚未散,你怎就出来了?”
    闻言,周如水捧着手炉立在他面前,根本懒得抱怨,只撇了撇嘴道:“无趣至极。”
    她这么简单一言,公子詹也懂里头的门道。娄后不在,谢姬充大。叫周如水与如今的谢釉莲言笑晏晏共处一室,确实是为难她了。
    如此,公子詹挑了挑眉,便打量着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问她道:“那一会放烟火也不瞧了么?我记得往年里,你都极是欢喜的。”
    他这么一问,周如水更是消沉了几分。此时夜色已深,橙黄的月色与四周明亮的灯火朦脓交织在了一起。夜风之中,周如水回首望向不远处的灯火辉煌,眼中不禁就流淌出了一丝淡淡的怅惘。她清隽白皙的小脸静静地看着公子詹,轻声地说道:“可是往年里,大兄还在世,符翎尚在邺都,阿兄也未有一个人在外头过年。”
    在她的记忆里,他们四个总会在年关凑作一处。彼时,她虽还会与符翎可着劲的斗嘴,阿兄与大兄也是照常的一人护一头。却,即便是打闹耍赖的情分,也是旁人无法代替的。
    闻言,公子詹上下瞥了她一眼,微眯着眼睛问她:“怎么?你想平安那丫头了?”
    听了他的话,周如水轻轻地笑,低低地道:“我倒还好罢,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可是姑母。君父近来虽是荣宠双姝,但那又如何呢,只要符翎一日回不来,姑母再得势都是枉然。”说着,她便持起铜火箸儿,拨了拨自个手炉里的香灰。抬眼见公子詹忽然盯着她不动了,便弯了弯眼睛,笑着问他道:“七兄还不进殿去么?你若不在,君父可是会扫兴的。”
    对着她笑起来弯弯似月的眼,公子詹微微翘起了嘴角。他一瞬不瞬的,专注地看了她一会。忽然,就低声的,漫不经心地说道:“鄣郡的增口税都已免了。”
    言讫,公子詹的眼中忽然就露出了浓浓的星芒火焰。他对着周如水温情地笑着,声如丝绒一般的,温柔地说道:“兕子想叫符翎回来么?若是你想,为兄便替你办到。“
    他的话叫周如水怔了怔,再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周如水的心头,也忽然就涌上了一股焦躁无力。
    她晓得,这一刻只要她点头,公子詹便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自断了臂膀,也会为了她将符翎弄回邺都来的。但,有这个必要么?莫说对符翎而言这儿已成了伤心地,便是从时局来看,毫无弱点的周岱对公子詹也好,对公子沐笙也罢,都只会是威胁岳母在上[综]。
    如此,周如水黑白分明的杏眸眨了眨,极是认真地朝着公子詹摇了摇头。她睨着他,略一思忖,慢吞吞地说道:“我并不想她回来,她回来,也不见得会是件好事。”
    听她这么说,公子詹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他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道:“既如此,兕子还想要什么么?过了今夜便是新岁,为兄对你从来舍得,自少不了贺年之礼。”说到这,他的唇畔拧起了一抹佞笑,忽然就走向周如水,轻抬起了她精致的下颚。
    他静静地在灯火辉煌之中欣赏著她漂亮的小脸,稍余,才一字一顿,极慢地问她道:“让我来猜猜,阿骄想要什么呢?可是那琅琊王府的王玉溪么?”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轻飘飘的,比隆冬腊月的风雪还要骇人,叫气氛无端端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话,也直问得周如水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心底一咯噔,只觉得自个若是点了头,依着公子詹蛮横的性子,还真会发了疯地直截绑了王玉溪送到她榻上去!
    如此,周如水更是羞恼得一塌糊涂,抬手便扯开了公子詹的手,红着脸嗔他道:“七兄怎么这般说话!”
    她羞得跳脚,公子詹却笑得惬意,他享受着她慌张的模样,扬起眉,拧着一抹佞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姑母送来的美人各个都有长处,却也各个都有短处。就如这双姝姐妹,美则美矣,却可惜不胜酒力。方才在宴上不过多饮了几杯,便晕晕乎乎的顶不住事了。”
    说到这,在周如水狐疑的目光中,公子詹眯了眯眼。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邪肆残忍的弧度,计较地说道:“兕子你可曾想过,龐县的百姓向来胆小如鼠,却怎么不过经了几个雪夜,便就肥了胆子,敢抢官仓了呢?”
    这完全就是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却在公子詹阴测测的口吻中,变得异常的耐人寻味了起来。
    周如水愣了愣,眨着眼睛,摇了摇头。在她看来,周国上下内忧外患,便是老百姓群起打劫了粮仓,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因此,她还真没怎么深究。
    却,公子詹冷冷一笑,目中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肆阴鸷,他恁地邪魅地说道:“料你也想不到,轻贵如琅琊王氏,也常出些宵小之辈。王豹胆子不小,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纠集家兵充作贫民,抢了我龐县的官仓中饱私囊。如此的胆大妄为,你道为兄该如何去报复?”
    说到这,在周如水惊诧的目光中,公子詹傲慢地扬起了下巴,他冷笑着继续说道:“他胆子够肥,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如此,我便也动动他琅琊王氏的太岁,叫他们先窝里斗斗。”
    “甚么琅琊王氏的太岁?”闻言,周如水心中一惊,眼皮都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却见公子詹朝她眨了眨眼,风姿皎然,凌如玉树,别是快意地说道:“傻阿骄,你还未明白为兄在说谁么?便是你的三郎啊!他方才入宴,为兄便敬了他一杯加了料的酒了。”
    说着,公子詹慢悠悠地挑了挑唇,他凑上前,贴近周如水的耳朵说道:“现下,双姝正往崇庆殿去呢!你那三郎醉得糊涂,怕也正离那儿不远了。彼时,若是他们稍不留神碰在了一处,又有了甚么不清不楚的事儿。你道咱们的君父会如何作想?咱们的姑母又该如何自处呢?”
    公子詹这是想一箭双雕了!
    如此,直惊得周如水呼出了声来,她如雪般的小脸一时白得有些透明,直是瞪着公子詹小声地骂道:“七兄!你是疯了么?”
    见她这吓坏了的模样,公子詹又是一笑,他缓缓垂下脸,双目炯炯地盯着他们二人在烛火中交叠的身影,低沉的,懒漫地嗤道:“疯了吗?或许是罢!傻阿骄,为兄是在给你机会呀!你若再不赶去,你的三郎,怕就做不成驸马了!”
    第95章 春日风流第八十三章
    当周如水在崇庆殿的丹陛前见到独自坐在风口吹风的王玉溪时,真是直舒了一口长气。却她一口气还没顺过来呢,便见不远处隐隐有光亮在靠近。
    这里本是后宫,外男没有诏令根本是不能进来的。更何况,这时的崇庆殿也诡异得很,前前后后,竟是半个侍婢也无。想着公子詹方才阴测测的话,周如水心都是慌的,只怕那遥遥走近的真是那一对双姝姐妹。
    如此,周如水黑黢黢的眸子一眨,立在丹陛边左右眺望了一下,便匆忙走到了王玉溪身边,抿起唇瓣,轻轻地摇他:“三郎,快醒醒,这儿待不得!”
    四周寂静极了。月光下,王玉溪靠着廊柱静静地阖着眼。他的面色潮红,眉心微蹙。周如水才一靠近他,便觉得他身上烫得吓人,和烧旺了的火炉似的。
    这日下午刚下过一场大雪,四面都积了厚厚的一层。偶尔大风刮过,不远处,积了雪的树枝上还会扑簌簌落下几片雪花。
    远处的光亮越来越近,王玉溪却依旧阖着眼睛,连眼皮都未抬半下。周如水急得一张俏脸越来越白,伸手就去掐王玉溪的耳朵,小声地喊他:“三郎,醒醒!快醒醒!”
    她使的劲头不小,果然,王玉溪清俊的眉头深深地蹙在了一处。稍余,便真的缓缓睁开了眼来。他漆黑深邃的眼睛仿佛深潭,深得看不见底儿,就那么古井微澜的,一动不动地盯向了她。
    周如水被他盯得心都有些发慌,却她还不及开口,王玉溪就朝着她微微勾了勾唇,那笑和带着钩子似的,叫她心里的小鹿都撒起了泼来,却下一刻,他又阖上了眼了!
    彼时,夜色昏昧,乌云挡住了月光。周如水目瞪口呆地眨巴眨巴眼,听着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是有些头大如斗。她呆呆地立在丹陛之上,漂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又转,少顷,也不敢再看王玉溪的脸,叹了口气,便弯下身,使力拖着王玉溪往近处的假山后头躲。
    平日里,旁人总道琅琊王氏的王三郎如玉赛月,才气英迈,是被天妒的病秧子。她也曾见过他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却这真将他从丹陛上拉拽起来,她才晓得,他真的是沉呐!
    起先她还只是拉他,但奈何她根本拉不动他,后头只好拖着他往自个的背上拖[灵异]切莫睁眼。拖的时候她也没使好劲,额头撞到了他的下巴。这一撞,叫她整个人都疼得不行,眼泪几乎都要飙出来了。
    却周如水根本来不及哭,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咬着唇,好不容易半背起王玉溪,才知道,这只是“苦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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