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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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最多提到的,就是这位肃王妃的死因。很多消息里都说,肃王妃当时七孔流血,疑似中毒……
    肃王此人最是冷静沉着,很少见其发火,也没见他对什么事过于执着,所以赵杼才非常头疼,不知道从哪方面下手牵制他。当卢栎指出这位过世的嫡王妃时,赵杼很有些怀疑,概因肃王除了每年发妻忌日时会亲自点盏长明灯,并没有过多深情表示。
    卢栎其实也不确定,肃王这个人太完美,好像一切都是工具,没什么值得他心绪波动。但人之所以为人,是有颗与其它物种不一样的心。不管是谁,什么性格,总有求的东西,总有执念。
    肃王想造反,能准备这么多年,这是个执念,可这执念来自于哪里呢?
    依肃王聪明程度,若早年付出所有力量与先帝争,未必没有胜率,可他的一切布局,往前推,也就是十来年,是什么改变了他?
    也许是这位嫡王妃。也许是别的什么,藏的更深他们找不到的东西。
    可就算肃王对嫡王妃感情是装出来的,他装了半辈子,不信的人也都信了,现在这件事被人闹出来,他就算内心并不激动,并不重视,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形象,也得激动重视。
    何况起事近在眼前,形象工程很重要,肃王必须要刷好感度。
    卢栎与赵杼要的,不是肃王发自内心怎么怎么样,只要他忙起来,精力不能集中,让赵杼有机会钻空子做事就好……
    任康复有些小心眼,并不特别聪明,却也不蠢,他还非常忠心,事事皆替主子着想,这样的下属用着放心,做到肃王府长史,显然很得肃王重视。
    卢栎分析过所有信息,与赵杼一起,定下了此计。没什么比忠仆嘴里的话更可信,只要卢栎能勾得任康复找到这个方向,一切就相当顺利了……
    他手里这块玉山,是赵杼之物,赵杼几次晃到任康复面前时,手里都把玩着此物。而且他们两人感情好,满上京人都知道。
    公堂之上,气氛本就紧张,卢栎以言语刺激,以证据压制,再以厉声质问打破任康复谎言,让他感觉到绝望,形同困兽,不知如何是好。满满压力下,他只能随着卢栎思路走,时刻警惕卢栎下一秒会放出什么大招,他整副心神都在卢栎身上,卢栎的任何一点表情,动作都会放大,他被引导,简直是水道渠成的事。
    肃王重情一事,既然外人都知道,没理由自家人不知道,任康复喊出替主子委屈的话,非常合乎情理。
    可他话中深情,就不合乎情理了。
    “与皇上做对……是想干什么?”围观群众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后,现场鸦雀无声,十分寂静。
    概因这话太吓人了。与皇上做对想干什么?自然是要造反!旁的事,肃王八卦大家可以仗着人多嘴杂,大着胆子聊,可这造反……是死全家的大罪!
    任康复的话不但把围观群众吓到了,也把林府尹和于辉吓的不轻,这是什么话!这话能随便说吗!
    于辉更是愤愤上前踹了任康复一脚,目光像要吃人,“你是哪个牌面的人,嫡王妃也是你能提的!”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外面群众又是眼睛齐齐一亮。
    不能说肃王造反,就算心里这么猜,下来与亲朋小声讨论出风头都行,光天化日不能直接说,但这个不能说,别的可以啊,他们已经很给面子了,不能活活被憋死吧!
    于是就有人扬声喊:“你替嫡王妃不值,心疼嫡王妃,你们是啥关系?”
    “对呀是啥关系,莫非心慕逝者,不能自已?”
    “长史大人,你这心思,肃王知道吗?”
    ……
    底下哄笑声一片。
    任康复心都凉了,到现在,他哪里不知道自己错了?可刚刚那一刻,仿佛只样这才能……
    于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任康复一眼,又眼神复杂的瞄了卢栎一眼,才肃手与林府尹行礼:“我府长史任康复伤人性命,供认不讳,理应受律法裁决,我府上下并无二话。然任康复因杀人之罪,心存愧疚,心智有失,记忆混乱,不能合理解说其它,在下认为,一切应以证据为先,大人觉得呢?”
    “哟,这是编不下去,索性耍赖啦!”不知道是谁,在百姓群里高呼了一声。
    林府尹面色有些黑,缓声问堂上卢栎:“先生觉得如何?”
    “我不知道啊,”卢栎无辜摊手,“是大人您在审案,我只是依例问询,谁知道——”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任康复一眼。
    林府尹心内叫苦,这个任康复可是坑死他了!卢栎手上有证据,有御赐可以管任何案子的仵作金牌,还有平王这个靠山,他要拿你,你乖乖让拿就是了,闹什么闹!你不闹,肃王府还可以私底下活动,你这一闹,搞出这么大麻烦,叫肃王怎么管,叫他这个府尹怎么办!
    平王他得罪不起,肃王他也得罪不起,好在任康复招认,死者是他杀的,这贪银案相关之事,说不清也没什么,可以往后拖!
    林府尹心内默想一番,惊堂木一拍,“肃王长史任康复,杀害秋坚,供认不讳,按律应斩!贪银一事证据不足,需与前案对比量刑,稍后本官会将线索汇总做结,交于大理寺复审,审后立即行刑!”
    百姓们有些不太满意:“就这样啊……”
    “还没说清嫡王妃的事呢……”
    “大人可不能循私哪!”
    林府尹听着差点喷口血出来。他还能怎么样!已经判死刑了好吗!嫡王妃的事不能说清楚,说清了肃王的脸哪放!他这官位还要不要!
    这都叫循私了……天知道他认得这长史是谁!
    把他害成这样子……林府尹眼睛微眯,锋利眼光射向任康复,要让你坐牢坐的爽,我就不配当这府尹!
    ……
    今日公堂一行,卢栎就知道会后会是这样结果,他一点也不想失望。
    他想要的,不是一定要牵出肃王,因为依现在形势,不可能。他只要借任康复说出一些话,让别人有合适联想就好,其它的事,自有赵杼与太嘉帝的安排推进。
    林府尹离开,人群缓缓散去,沈万沙跑过来抱住卢栎胳膊,眼睛闪啊闪,像藏了无数星光:“小栎子你太厉害了!好帅!好有气势!”
    卢栎摸摸他的头:“少爷也很厉害,若没有少爷推动,今日行动不一定成功。”
    “咱们都厉害!”沈万沙笑的嘴角上翘,停都停不下来,“不过接下来,咱们要做什么?”
    卢栎看着高远天空,呼出一团白气,“等。”
    “等?”沈万沙眼珠一转,“哈哈我知道了,等!”
    二人亲密靠在一起,一边小声说话,一边往远处走去,赫连羽抱着胳膊看着,满面笑意。
    来大夏,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他遇到了喜欢的人,还见识到了才华横溢,风采各异之士。
    仙莲出,盛世始。
    能参与进来,实乃幸事!
    ……
    肃王府。
    肃王摔了茶盏,“蠢!”
    于辉跪在地上,表情惊恐,“那卢栎太能缠问,每个问题都提的十分刁钻难解,任康复被他问急了,才一时失言,小人没来得及拦,求王爷恕罪!”
    肃王眸子微阖,指间迅速捻动,正待要说些什么,侍卫进来,走到他身边悄声说了最新消息。
    边关告急。西夏与辽人队伍已进大夏边疆二十里,赵杼得知非常气愤,北征军已离开真定,脚步非常迅速,显是急着杀敌。
    肃王麾下所有队伍已通知完结,只等主子一声令下,即可往上京方向行进。
    肃王手猛的一紧:“确定了?”
    “我们的密信消息,不会有错。”侍卫点着头,眼睛里泛着奇异光芒,满满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王爷,是时候了!”
    肃王闭眸片刻,突然一拍桌子,“好!传令下去,所有编制,四日内必须到达上京南山!”
    因为这件事刺激,肃王也不再责于辉失误了,只眯眼看了他片刻:“如今时节有多重要,你可知道?”
    “小人知道!”于辉立刻头抵地面,‘砰砰’磕响头,“小人必谨慎行事,不容王爷名誉有失!”
    可惜,于辉保证不了。
    这天林府尹升堂突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围观之人也多是百姓,并没有几个高官权贵。但这天的事不小啊,连任康复与肃王去世嫡妃私情都出来了,更何况那疑似造反的言论?
    虽然这话不一定是真的,但足够狗血严重,百姓们不敢光天化日谈论,避着人小声说是肯定的,毕竟谁都有好奇心不是?有时候,越张扬的话不一定流传越远,越是故意‘小心’,‘隐蔽’,越是容易被打听到。
    所以理所当然的,第二日早朝,有御史上了折子,以公堂上任康复表现为由,参肃王治府不严。
    这个折子一出来,马上有肃王府铁杆反驳,说任康复只代表自己,不能代表肃王,谁家还没几个仗势欺人的狗奴才?狗不好,狗主人就一定不好吗?
    他说话有点急,上折子的御史就不高兴了,说任康复可不是一般下人,他是肃王府长史!长史是什么,是王府脸面,是与肃王接触最多,替肃王办事最多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能如此,怎么会不关肃王的事!
    一来一往的,两人情绪越渐激动,最后掐起来了。他们掐起来,与他们交好,立场一致的人也不能闲看着,跟着撸袖子打嘴仗,一时间,朝堂跟个菜市场似的,要怎么乱有怎么乱。
    朝堂气氛紧张,坐在龙椅上的太嘉帝半支着额角,唇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出闹剧。
    两边越掐越激动,开始不满足说任康复了,肃王已逝嫡妃自然而然的被提了出来。
    “嫡妃乃肃王正妻,哪里是一个下人随口可以挂在嘴上的?肃王府就是没规矩!”
    “任康复只是为主着想走偏了路,嫡妃当年的确死的蹊跷!”
    终于,有人说到太嘉帝希望的点了。
    他修长眼眸眯起,墨瞳内光华微闪。可他仍然没有说话,任情势自由发展。
    大臣们吵急了都不拽文了,说话都特别直白,到后面急赤白脸,有些话不过脑就说出来,质疑肃王嫡妃之死与先帝有关的话就出来了。
    这话份量太重,一说出来,仿佛时间停驻似的,热闹朝堂非常安静,众人保持着吵架动作不变,吹胡子瞪眼怒气十足,可谁都没敢接话。
    三息过后,朝臣们才像反应过似的,转身跪下请罪。
    “肃王嫡妃之死,与朕父皇有关?”
    太嘉帝声音不大,却似砸到了众人心底,殿中所有人头抵地面,没一个敢抬头,没一个敢说话。
    “朕从来不知,你们是这么想的。”太嘉帝声音微冷,也不叫众臣起来,“宣肃王!”
    皇上震怒,众臣不敢言,鹌鹑一样跪在殿中,等着肃王过来。
    肃王有实权,可参与朝政,却也不是必须天天到场。因近来事忙,他告了假,所以缺席了早朝上这一出。被太监急急宣到殿上,弄清楚怎么回事时,他心里后悔的不行,他今早该来的!
    “臣之发妻之死,与先帝无关,诸位同僚只是话急出乱,请皇上不要介意。”肃王身为亲王,地位崇高,还比太嘉帝高了一辈,很多时候是不需要跪的,这一次跪了个结结实实。
    算起来跪太嘉帝总数并不算少,可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一切准备就绪,马上起事自己登基了,这膝盖……有些弯不下去。肃王嘴里说的再好听,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太嘉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下面人的情绪怎么能瞒的过?他眼梢微垂,声音微冷:“可是诸臣都替你叫屈呢,王叔,你心里难道没有恨意?”
    “臣不敢。”
    “原来是不敢,而不是不能。”良久,太嘉帝的声音才传过来。
    肃王立刻头抵地面:“皇上言重了!臣之发妻之死没有任何问题,万不敢心生怨意!”
    “堵不如疏,事情即出,朕便不能装看不见。既然大家都怀疑肃王嫡妃之死……开棺验尸吧。”
    太嘉帝从龙椅上站起,目光掠过堂下群臣:“方剑,你亲自带人去起肃王嫡妃棺木,并通知上京城技术最好的仵作,后日一早,当着朕的面,开棺验尸!”
    方剑从殿旁出列,“是!”
    方剑是太嘉帝禁卫军首领,太嘉帝派他过去,说明此事已定,无可反驳。禁卫军几乎是皇城内最强的力量,有方剑亲自带队,也没有人敢使什么小花招小手段。
    皇帝之怒,雷霆千里,群臣不敢言,肃王也反对不了。下朝后,肃王看着远方天际,神情端肃,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太奇怪了……
    可他起事的脚步不能被阻挡!开棺就开棺,反正当年发妻的死的确不对!若能在起事之前,证明先帝并不无辜,太嘉帝帝位就会坐的不稳……他筹码更多,起事更加名正言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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