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无关英雄的长旅①

    怎么说呢，也没有很意外。
    都见过希伯来神话的天使了，再来个北欧家的女武神，南铃根本没在怕的。
    系统说的是在希腊神话地图里，嫖够积分就能回家，可没说还要嫖其它神话的！
    系统应该不至于那么坑吧！
    应该……吧？
    眼下还是想办法嫖到0.2分的喀戎，未来0.5分的赫拉克勒斯，还有说不定能遇上的，1分的普罗米修斯，把这些人弄到手，回家就更近了一步。
    按下世界观错乱的风波不提，这个穿越倒也算是好事成双——
    南铃一边想着，一边对上喀戎依然审视的目光。
    “英雄们的老师”看起来毫无疑问不是靠着话家常就可以打消顾虑的人。何况她这身打扮委实是可疑了些，不怪他们都这么反应。
    她干脆坦然以对：“作为小殿下的奶妈，我也有很多不足，如果我的武力再厉害些，说不定在一个月前的毒蛇风波里，就能更好的保护小殿下了。”
    安菲特律翁在旁边跟着点头又摇头，表现出充足的友善和信任来，说：“泽霏忒洛斯，你对此不该谦逊，你很好的保护了我的孩子。这一个月来，你认真照顾阿尔喀德斯，我和我的妻子也都看在眼里——毫无疑问，你是我们可以信赖的人。”
    ……陛下，你这样真的太容易被蒙骗了。
    喀戎对于底比斯国王的表现都显得有些无奈，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礼貌地微笑。
    卡斯托尔依然绕着南铃转来转去。
    “神秘，漆黑，不以真面目示人……”和喀戎的疑虑和提防相比，这位少年导师倒是显得无忧无虑很多，他双手合十，恍然大悟地说：“难道你其实是被智慧女神点化的女妖，因为面貌丑陋所以不能见人？”
    宅男：……
    捏人数据好看到能在官网被收录的一代宅男，愤怒了。
    宅男：快，把斗篷摘了，惊艳全场！
    南铃：？
    宅男：我不允许手动拉满的颜值被人说丑陋！我可是……电脑高手，键盘忍者，做表皇帝，excel达人，这些就是我打工人拥有的地位和威名，一个比一个累，一个比一个衰的身份及公职1【注1】。而你——是超越我作为社畜的痛苦，钻研磨砺出的经验，在工作之余苦心摸鱼研究养成数值，亲手捏出来的绝世美少女！无人能够践踏——
    南铃：……他们怀疑我难道不证明了他们正常吗。老父亲你醒醒，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啊，倒不如说那对心大的底比斯父母不太合理吧！
    不过……
    一直被小赫拉克勒斯未来的家庭教师们怀疑，可不是好事。
    南铃淡定地抓起骰子在手中摇晃，旋即，她说：“我是得到智慧女神指点的人类，纯粹为了善事而来到这里，为一个英雄的诞生陪伴等候。我的脸庞确实有些怪异，露出来给外人看或许会招致命运的不幸，这也是智慧女神不希望我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我虔诚地信奉着雅典娜的智慧，决心以她的意志而动，这一点，万望你们相信我。”
    黑袍中矮小的女性说：“如若您等不信任我，就请给予我，能够获得你们信任的考验吧。”
    句句都是真话，把把都靠骰点。
    宅男：南铃进行的说服鉴定结果:1d100=35/35，普通成功。
    宅男：答应我，以后别用说服了。社交技能那么多，下次用魅惑。
    南铃：？
    宅男：我们这又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也不是什么正经跑团，善用魅惑一拳一个魅完睡了拉倒，我就不信这一个魅惑下去还有人能对着一团魅力四射的黑袍猜测颜值丑陋！
    魅力四射的黑袍……南铃一时无言。
    好害怕啊，看着宅男义愤填膺的样子，要是真的听他瞎指挥，开魅惑了，回头魅惑的所有人都在对着衣服手冲怎么办——那画面过于有冲击性，南铃压根不敢深想……
    人马喀戎凝视着这一团黑影，他食指屈起，微微摩挲着下巴，斟酌着说：“我虽然能感觉到你还有一些秘密，但你此时的态度确实足够真诚。我也无意为难一位女性，但保险起见，我依然要带着你去找雅典娜的神殿确认一次。”
    “原谅我的絮叨，神后的恶意，谁会清楚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到来呢。”他单手按胸，略微垂头。
    当他们提到赫拉后，颇为神经大条的底比斯国王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神的恶意就如同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便是人民神勇且历史悠久，被无数神明庇佑的底比斯，也会深感畏惧。他们虔诚地信仰祭拜着神明，信赖着神明的仁慈与智慧，但也同样畏惧着神明冰冷可怖的一面。
    谁能确定，这样一个神秘且不以真容示人的女性，不是赫拉的计谋呢？
    倘若她就是赫拉本尊呢？
    但他们也做不出撕下她的黑袍，叫她辜负与神明的约定这样的事情。
    在与神同行的时代，关于神的一切都是必须要在神灵注视下确认的才对。
    卡斯托尔也说：“这也是稳妥谨慎的作法，还请你见谅，神秘的黑袍姑娘。当然啦，在你离开这段时间，我会来负责小殿下的安全。”说着，他不无得意地自我吹嘘说：“毕竟我骑射了得，又光明正大，不会让人能够绕开我的护卫，去伤害这位万众瞩目的孩子的。”
    底比斯的国王两根眉毛皱起又舒展，他对着南铃不以为意地解释说：“斯巴达的战士总是非常骄傲的。”
    但是，名流千古的传奇英雄将会底比斯诞生是吧……南铃看得出这位国王的意思，她对此选择顺从地低下头来。
    “为了小殿下的安全，为了能让两位都认可我能以这样的姿态，留在小殿下的身边，一切反复的确认都是值得的。”
    黑袍中的声音非常平静。
    她到底是在以什么样的表情说话呢？
    是温顺还是不满，亦或是惶恐不安？
    这样无法确认真面目和身份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底比斯，甚至是希腊——她的气质和谈吐都完全不像是生于任何一个城邦的人——南铃对于雅典娜随口的建议太过尽心尽责，以至于在此刻受到了相当大的质疑。
    在群神信仰层出不穷的希腊，胆大妄为的骗子，冒充祭祀和神使招摇童骗，卡斯托尔和喀戎都是见惯了的。哪怕神明不曾离去，但依然有丧心病狂的人，会为了一时的财富和权力铤而走险……他们的警惕是相当合理的，尤其是南铃，比起只是面具藏住脸的遮掩方式，选择了更为神秘保守的斗篷和绷带，这让她的形象怪异，更加引人怀疑。
    他们低声讨论了一个下午，决定在第二天清晨启程。
    ……
    夜凉如水，南铃收拾完行囊，出来已经是月中天。
    一墙之隔，卡斯托尔靠在小赫拉克勒斯的床前，额头抵在栏杆上闭眼小憩。院中喀戎正在隐蔽地低声同花草树木中，凡人难以捕捉的声音说着什么。
    他此时倒是显得很放松，眼角余光瞥见黑袍的女性后，便起身跟上了她。
    底比斯的月光倒是显得意外的温柔，南铃穿过一个又一又一个石柱后，终于因为外面波光粼粼的一条溪水驻足。溪水外面砖石侧面，还刻着很多底比斯历史上颇为出名的人的名字，在夏日的月光和零星几个萤火虫的光芒下，南铃低头一个个名字看过去，看见了“塞墨勒”这个名字。
    ——狄俄尼索斯的生母。
    对哦，塞墨勒，好像是底比斯的一位公主来着。
    南铃不由想起那个红发的神明，用他柔顺的红发淹没自己的时光，仰头就会看见他的紫水晶一样的瞳孔，那些相处的时光好像，还在昨天一般。
    她从极乐神的秋季，跌落到这个微凉的长夏，甚至还在这个夏夜漫步在他生母的王国。这感觉实在奇妙。
    如果一直弯腰收拾东西太累，出来走走，她也没想到会想起这些。那种对前途命运的迷茫再度涌上心头，但是熟悉的人并不会出现。南铃眼角余光瞥了眼正在沉迷《创世小玩家2》的宅男，微不可知地撇撇嘴。
    “夜安，泽霏忒洛斯，你介意我这样的怪物也跟你一起散步吗？”男人温和儒雅的声线，伴随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南铃并不意外地转身，冲着喀戎行礼。
    “当然不介意。这样美好的夜晚，能有一位美丽又强大的男子陪我一起漫步，对于我这样的凡人而言，是非常美好的体验，不是吗？喀戎大人。”
    南铃在落灰的石砖上画出了一个笑脸。
    “虽然喀戎大人可能看不见，但这就是我看见您这样的英雄，正在露出的笑容哦。”她指了指石砖，而喀戎也非常自然地走到她身边，俯身去看。
    喀戎看见了两个点和一个弧线构成的笑脸，靠着见多识广才能将这个图案和人的笑容联系起来，他双眼微弯：“那一定是非常可爱的笑容。不过我并不美丽，也并不需要特别给予我什么尊称，叫我喀戎吧。我为白天的咄咄逼人向你道歉，可爱的泽霏忒洛斯。”
    喀戎礼貌而足够友善的态度，足以让所有人忽略他非人的异常。
    南铃面对这样优雅礼貌的喀戎，当然是选择大手一挥，“喀戎老师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而已，我没有什么的啦。”
    老师……
    喀戎摇摇头：“我并未教授你什么，还让你这样的女子，必须要跟着我跋山涉水，去遥远的雅典城邦打消怀疑，你也不必称呼我为老师……甚至现在跟你散步，也包含了些许我对你的身份以及行为的怀疑……”
    同样坦然的话语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有些模糊的低语。
    “……”草，怎么办，这是碎碎念吧，这是什么好久没见过的萌点。而且你也太坦率了吧喀戎老师！
    宅男在另一端发出哦呼呼呼的怪叫，南铃则是没忍住捂嘴笑出声来：“可是喀戎老师真的很有我以前见过的许多老师的风范……而且你的疑虑也都是合理的，应该的。我虽然不能解下长袍，但我完全能明白你们的怀疑。是我也会同样这样选择。”
    “如果您实在愧疚，可以等我们在雅典娜大人的首肯后，回程的路上，以及教导小殿下的时候，也教我一些微末伎俩怎么样？”黑袍之下的南铃摇了摇手指：“多我一个便宜学生，这声老师就也受得了嘛，我跟着小殿下，还能沾光被您教导，之后保护小殿下也更尽心尽责啦。您觉得怎么样呀，喀戎老师？”
    这一番话下来，喀戎倒是放松了很多。他的马蹄在地上轻踏，倒是显得有些腼腆。
    少女信手拈来的亲昵，隔着黑袍，简直让人要忽略性别和天资的差异，险些就让他随口答应下来。而且喀戎是真的觉得一团黑袍还会摇着小衣角，在地上画笑脸的样子，怪…怪可爱的。
    他竟然可以在一个人身份不明的情况下，对着一团黑影觉得可爱……作为一位机敏而掌握不少能力，要为人师者的人马来说，实在是过于轻浮。
    意识到这点，喀戎硬生生地给话题转了个弯，说：“说起来，明早还要赶路，不如我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个话题留到明天，我们再来讨论如何？”
    “哎，喀戎老师，你转移话题的方式，真的还蛮僵硬的。”
    宅男：充满了一个容易领盒饭的人夫哥应有的一切亚撒西和呆萌。
    “呵…咳，我是真的觉得现在已经很晚了。”喀戎侧过脸去，将一半显得不够从容的脸藏在月光之中，颇为认真地看着来处：“我们慢慢地散步回去，聊一聊其他更轻松的话题，比如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这个意思……莫非喀戎老师还会做饭？”
    “我常年独自生活，也并不像我的那些兄弟……”
    马蹄叩在石砖的声响并不难听，在寂静的夜晚逐渐远去，反倒有了催眠的闲适。
    【作话】
    米娜久等了——
    之前因为前面提到的室友烂事和接踵而至的各种骚扰，打乱了思路，所以删删减减拖了几天才开始又重新找回状态~
    不错，写了这一夜和喀戎老师的对话后，屑作者也和南铃一样，心情好了很多呢。不得不说在心态炸裂的时候，真的很需要一个温柔的老师出现抚慰一下。
    【注1】这番言论来自亲友碳酸战士的助力，属于是打工人难得的灵魂共鸣，很难不要个授权塞给社畜宅男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