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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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上月朗星稀,田间小路静悄悄的隐约可听到虫鸣。
    乡下不比城里,一到晚上四周围就黑的很,两人走的很小心,生怕踩到粪便。
    “张扬你害怕么?”田果故意逗他。
    “不害怕。”几乎咬着牙说。
    一阵风起,吹得玉米叶子刷拉拉作响,好似正有人拨开杆子朝他们这边走来。
    张扬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身上抗的铁锹也是一抖,田果走在他后面,没被风声吓着,倒是差点一头撞上前面的铁锹。
    田果怒,用手推了张扬后背一把,“赶紧走啊,愣在这儿做什么?”
    张扬咽口唾沫,铁锹放下来握在手里成防卫状,“田果,你仔细听,玉米地里好像有人?”
    他声音微抖,在浓重的夜色里听来极为瘆人。纵然田果胆子大,也不禁心里泛起一阵嘘。“是吗?”她握着铁锹也成防卫状,仔细听了听,空旷的田间唯有夜风横行穿过。
    “你听岔了,是风声。”田果不以为然,重新扛起铁锹催促道:“赶紧走吧,蔬菜地离这儿远,别一会儿去晚了别小贼偷跑几个西红柿,明早咱俩都得挨骂。”
    张扬嚅嗫了一阵,说:“那,那你走前面。”
    “行。”田果扛着铁锹大步朝前迈。
    她不知道张扬是怕鬼怕动物还是怕人,其实动物和鬼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
    “田,田果......”两人沿着田边地头又走了一会儿,张扬的声音忽然剧烈颤抖起来。
    “又怎么啦?”田果头也不回。
    “你,先停一下......”
    田果笑,总觉得张扬要尿裤子了似的。“说吧,什么事。”她停下脚步转过头。张扬穿着白衬衫,在黑暗的夜色里显得格外亮,几乎成了一盏灯。头顶还有月光,落下在田地,晃在叶子上,变成暗绿的光映着前后的土路。
    好像,还真有一个东西。
    黑不溜溜,不足半人高,脸挺长,似乎有爪子。
    刚来时听吴婶说早年间门头沟这一带常有狼出没,在往山里走,偏僻的地方还有可能遇到豹子。
    虽是小豹,但也厉害的很,曾有村民上山采药被抓伤过。
    田果咽口唾沫,她想无论是狼还是豹子,对于她和张扬来说都是猛兽都是庞然大物,且张扬还是小废物一个,关键时刻他不吓晕过去就算给她面子。
    “后面是不是有东西......”张扬已经吓得走不动道了,看田果的表情他猜到身后一定有什么东西跟着。
    咋办啊,咋办啊,他会不会死在这里而且还死无全尸?
    “你走开,上后面待着去。”田果白了张扬一眼,拿着铁锹绕过他。你个死小受,这种时刻光害怕有什么用?
    说来奇怪,那黑糊糊的东西看到田果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有些胆怯,“呜呜”哼了一声,往后退去。
    田果放下铁锹。
    张扬颤颤巍巍,躲在五米开外的地方问:“瞅,瞅清楚,是,是啥了不?”
    “把你兜里的香肠给我。”田果说。
    “嗯?”
    “把香肠给我,快点!”田果已经蹲了下来。无论如何这不是一个攻击动作。
    张扬奇怪,但还是乖乖把香肠递过去,这一次他没有躲出去老远,而是站在田果身后,铁锹举在手里。
    田果把香肠往前面的黑暗处伸了伸,低声笑道:“来,过来,有好吃的!”
    闻到香肠的香味,那个黑糊糊的东西往前试探性地走了几步。
    “来,没事的。”田果哄着那个东西。
    它,似乎听懂了,一步一步慢慢挪过来,月光下也终于露出了真容。
    “哎,原来是一只黑狗。”张扬松口气,铁锹杵到土地里。那狗体型中等,借着夜色昏暗,再加上心理作用,猛然一看还以为是只巨型猛兽。
    黑狗似乎饿了许久,呼哧呼哧一会儿就吃完了一根香肠。
    “再给我一根。”田果转头对张扬说。
    张扬脸抽,心想我就带了十根进村,如今包里还剩下三根,这两根是留着后半夜饿了接济用的。
    “不给。”他很不高兴地说,其实这两根里有一根是给田果的。本来张扬想等到给出的那一刻才说。如今却提前喂了狗......
    “喂!你也太小气了吧,一根香肠而已。”田果翻了一个白眼。
    “香肠很贵的。”
    张扬没说假话,那时物资匮乏,香肠确实属于食品中的奢侈品,有钱有肉票还不一定能买到。这些香肠都是张扬老妈通过内部渠道托人买到的。
    还是市场里不常见的鱼肠呢。
    “再给我一根吧,你看它多可怜。”田果一下一下摸着黑狗的小脑袋。
    黑狗感觉到她的友善,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叫声,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手心噌啊噌。
    “喂,快点走吧!”张扬对狗无感,“刚才不是还着急去田里吗,怕有小偷,现在怎么又不着急了?”
    说的也是,田果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黑狗看出她要走,脑袋噌她的腿。
    哎,张扬叹口气,从包里掏出另一根香肠递给田果,“这是最后一根了,赶紧喂吧,喂完好走,我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挨批评,磨叽!”
    “我叫你大黑吧。”把香肠掰成四小段放在地上,田果摸摸黑狗的脑袋,“乖乖在这吃,吃完了就赶紧回家,我们很忙,就不陪你喽。”
    张扬站在一旁频翻白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田果正跟小孩子说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麦子地里骤然响起一声呵斥:“喂,站住!”
    一个黑影从地里快速闪过,身后紧跟一个人。
    “喂,站住,小偷!”后面那人大声喊道。
    “快,张扬,抄家伙!”田果想也没想举着铁锹朝着前面那个黑影冲了过去。
    张扬犹豫了一阵,想把田果拉回来已经晚了,“哎呀,真麻烦!”他嘟囔了一句,扛着铁锹也跑过了过去。
    大黑呼呼吃完香肠,“汪汪”狂吠也跟着跑了过去。
    两人一狗,在暗绿暗绿的麦子地里形成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因为角度正合适,田果跑过去时正好跟那道黑影迎面相碰。是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镰刀。
    “闪开!”男人凶巴巴的。
    “闪你个头啊!”田果冷笑,举起铁锹朝他脑袋劈去。
    当然,田果只是吓唬吓唬他,缴qiang就不杀。万一真劈坏了,田果倒成没理的一方。
    “哎呦!”男人吓得捂住脑袋,没想这个瘦高挑的女人还挺厉害。
    城里娘们就是猛!
    “汪——汪——”大黑也冲了上去,扑上去咬男人的衣袖。
    “啊!”男人一声惨叫,手里的镰刀掉在地上。
    这时,身后那团呼叫的黑影也赶了过来,是一个穿着海魂衫身材高大消瘦的年轻人。一把将小贼的衣领揪住,喘息间他愤怒道:“游手好闲偷东西就算了,居然还敢打人!就是你这样的毒瘤拖累了我们社会向前发展!不要脸!”
    不算成熟的声音,义愤填膺起来倒有几分像模像样的领导范儿。
    然后更多的人向这边赶来,刚才那几声动静太大,把正在队里值班的吴叔都喊来了。手电筒光亮在夜色中晃晃悠悠,田地瞬间变得热闹。
    “是男贼还是女贼?”
    “不知道啊!”
    “谁抓住的。”
    “几个城里来的娃娃。”
    “哎呀,孙二壮,怎么又是你!”看清小偷的模样后,吴叔气得咬牙切齿,用手打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刚出来就偷,刚出来就偷,你爹你娘都老实得连个屁不敢放,咋就生出你这么个偷鸡摸狗的东西,丢人,丢人啊!今天我就替你苦命的爹娘教育教育你!”
    吴叔是真气坏了,打的孙二状嗷嗷叫唤。
    “吴叔,您别再打他了。”这时,那个穿海魂衫的青年伸手拦住吴叔的“家法教育”,严肃地说:“他虽然犯了错,但也是有独立人格的人,您在这里打他,只是简单的施暴,并不能真正令他改过自新,何况这也是一种犯法行为,我们应该把他送到派出所去,让他在那里接受改过自新的教育。”
    噗!
    张扬没忍住,捂嘴笑出了声。
    田果也挺想笑的,长久以来她以为只有董桂花那种更年期提前的老干部才能说出这么头头是道充满正义感的话呢。
    “哎呀,还是这个娃娃说的有道理,不愧是城里来读过书的,就是比我们这帮没文化的强。”吴叔觉得海魂衫说的很有道理,挥挥手让几个村民把孙二壮扭送去了派出所。然后对田果三人说:“今天真是谢谢你们嘞,尤其是你这个小丫头。孙二庄当时拿着刀,你不怕他伤了你?”
    现在想来是有点怕,亏了那个孙二壮只是贼眉鼠眼的小偷,万一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徒,就凭她那两下子根本就不是对手。
    田果也不知道说什么,谦虚地捋捋头发,淡淡一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冲上去了。”
    “你好,女中豪杰,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何为民。”海魂衫青年向她热情地伸过一只手。“我觉得你刚才的表现非常勇敢,让人钦佩,来,咱们认识一下吧。”
    田果犹豫了一阵,刚要把手伸过去,张扬抢先一步把手跟何为民握在一起,似笑非笑道:“你好,班干部,她的名字叫雷/锋。”
    ☆、第020章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班干部?”何为民没听出张扬话里的揶揄,脸上笑得很真诚。“我是xx大学建筑系大二的学生,不知道你们来自哪里?是大学生还是在厂工人?瞅年纪也不大,咱们应该是同龄人。”
    虽然与张扬握着手,但何为民的眼睛一直盯着田果瞧。
    张扬翻了个白眼儿,觉得这人二了吧唧的。
    “不好意思啊,何同学,我们还要去菜地值班,今天的事也不算什么大事,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费心挂念,赶紧去干活吧,咱们有时间再聊。”松开何为民的手,张扬拽着田果的胳膊往前走。
    “喂,同志,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何为民追上来。
    张扬心想你是要问我的名字吗?醉翁之意不在酒,以为我看不出来?
    田果从来没见过何为民这样的青年,怎么说呢,仿佛是从教科书里走出来,说话办事一板一眼正经的很。仔细看着,他胸前衣服上还别着金光闪闪的团/徽。
    “就告诉我一下名字不行吗?”何为民微皱眉头,搞不懂张扬和田果在想什么。
    哎,田果一叹气,心想何为民是典型的一根筋,不告诉他名字,今天谁也走不了。抬手把张扬扒拉到一边,田果友好地伸出一只手:“你好,何同学,我叫米田果,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何为民转眼就笑眯眯的。
    张扬冷哼一声,报上自己的名字后,特别不耐烦地说:“这回我们可以走了吧,班干部同学。”
    风吹草动,夜色微凉。
    “喂,你刚才干嘛那样说人家。”到了菜地,田果才开始找张扬算账,两个各自搬了一把旧马扎,坐在菜地边,“一个名字而已,至于不告诉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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