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许宏平是农村的人，家里人也没什么关系，那时候公务员没有考不考，就是靠关系讲分配，孙明月的爸爸那时候想给他弄个市里的公务员，但是你知道的。
    许宏平就是看不起这种买官的事情，他就是要靠自己本事。
    当然也没挤上公务员，倒是进了大学当老师。
    好眉好眼的，看他追孙明月那能言善道的劲，做老师必定也是很是吃香的，那时候学校分了一套教工院子的房子给许宏平，孙家准备的婚房环境要好得多，他也坚持要住宿舍院子里的。
    孙明月嫁鸡随鸡的，就跟着一起住在这个宿舍的院子里了。
    本该是普通顺意的生活，却越来越过得变了味。
    孙明月生了女儿。
    许家就不乐意了，明面上不说，实际上就体现得很是彻底，知道孙明月怀的是女儿之后，许宏平的妈妈连一碗汤水都没送过，到生产也没有去看过孙明月。
    孙家也不在意这些，反正许宏平的妈妈从村里上来一趟也不容易，体谅亲家嘛。
    许宏平好歹也是念过几年书，上过大学的，重男轻女思想比他家里人还是好一点的，虽然也真的只有一点，于是他一直守着孙明月，孙明月当时很感动，因为怀孕各种不能吃不能化妆的，她觉得那就是她最丑的时候了，但是许宏平依然对她不离不弃，她每晚都在感激上苍让她认识到这么好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
    许朵乐出生的时候，许宏平说希望女儿快快乐乐的，快高长大，许多取谐音，许多乐，许朵乐。
    后来。
    孙明月相夫教女，在家好好养女儿。
    本来应该是一副和谐的光景。
    “后来呢？”许妈妈说到这里的时候打住了，眉头微微皱起，仿佛是不愿意去回忆不好的那些，只想把记忆永远停留在她人生最美满快乐的时候，许朵乐却不乐意了，故事怎么能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呢。
    是为什么会出轨。
    又是不是因为她是女儿身的原因。
    为什么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会这样一步步走向支离破碎，到现在生不如死的苟延残喘。
    “后面起来都没得什么意思咯。”许妈妈想一笔带过，“不过是不够喜欢，也可能这些读书人都比较讲究这种风花雪月，我就忍不下去。”
    许朵乐听了就觉得好笑了，“花心就花心，跟念书不念书没关系，念书还是这种素质，也真的是白念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许朵乐万万没想到，许妈妈走到今时今日，被伤害至极，却还能维护她的爸爸。
    到底是爱到了什么程度。
    所以才会一直从她身上找问题，甚至没怎么真正去责怪过她爸爸，所以她爸爸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只要留着婚姻的名字，就一直无所谓，一个人哑忍到底。
    “那我就给你讲完吧。”
    孙明月平日就在家教女儿，看看电视剧，她不太喜欢看小说，也没什么浪漫细胞，你叫她看小说，还不如给她算账来得愉快，大概就是孙家做生意埋在血液里的天赋吧。
    许宏平回家说起自己教书里的内容，说起了哪个词人哪个诗人的风流逸事，又或者典故缘由，哪个诗句的背景故事，历史来源，孙明月听得都模模糊糊的，就抱出还小的女儿，说让女儿跟着他学，她实在学不明白，学不会。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和不擅长的，正如许宏平对数字并不敏感一样的，孙明月对文学也不感冒。
    但是许宏平日渐下来就觉得自己的老婆，不是自己的精神伴侣，不能和自己好好沟通，两个人没有共同话题，只能走向灭亡。
    许妈妈说到这里的时候，许朵乐就觉得莫名了，结婚之前谈的时候也没有说这些有没有共同话题的，最后结婚了一起了，倒是来说起这个来了，哪来那么多借口，不过是不爱了罢了。
    怕且这个时候她爸爸就已经跟别的女人有所暧昧了。
    许朵乐却又无法说破。
    大概这样的想法对于许妈妈来说，还比较安慰，她的丈夫没有比她想象的更无情。
    然后就是许朵乐小学入学考试成绩一般，只能算得上是中上，却不是最好的。
    许宏平的妈妈本来就对自己孙女不满意了，又是嫌弃又是不耐地说，念书也没用，就是个女的，以后再好也是给别人家做老婆的，然后怂恿孙明月多生一个儿子。
    虽然这个时候还在讲究计划生育，不能二胎，讲究独生子女。
    但是孙明月没工作，孙家也给得起罚款，所以许宏平的妈妈就当面说了这件事。
    孙明月也听了，但是事与愿违，一直没怀上小孩，两个人都去检查过了，身体都没问题。
    大概世事就是这么奇妙。
    做大学老师的许宏平年纪比学生也没大上太多，加上那时候还是有股什么大叔风潮的，许多女学生都会去跟他聊天，有些是问功课，有些是谈天论地，里面又怎么说得准没有别有他心的人。
    许宏平从不来不避嫌。
    年轻貌美的学生姑娘们，又是中文系的姑娘们，心里多少个浪漫的爱情故事，或凄美或惨绝或浪漫或脱俗。
    又有谁说得准，许宏平不会是她们幻想的对象呢。
    于是那时候，就有几个长舌妇来通风报信了，我老公在学校，看到你家老许啊，跟女学生卿卿我我的。
    起初，孙明月是不相信的，后来有一次去学校看了。
    就真的看到自己的老公和一个看起来学生模样的女孩在一起，那女孩子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光洁的脸上是甜美的笑容，看不到岁月留过的痕迹，两个人手拖手，在学校的跑道上，浪漫地一圈一圈地走着。
    孙明月不知道就这样看着他们走了多少圈，下面的两个人你侬我侬的，甚至还会有亲吻这样亲密的举动。
    却没有人发现孙明月站在那里很久了。
    孙明月回家以后，等了很久许宏平才回家。
    她质问过。
    许宏平却又能拿出几百万个理由来推脱，“不是因为你生个赔钱货，我跟家里说女儿比生儿子厉害，结果呢，这个成绩，你教都没法教。”
    “你看看你，看过几本书吗？愿意看书吗？不是你还会看报纸，别人说你文盲我都不知道怎么辩驳。”
    “我觉得我跟你之间，是真的，就是没办法沟通，你懂吧。”
    许宏平一直说话，全然不给孙明月反驳的机会，好像出轨都是孙明月的问题。
    “你不知道我家里给了我多少压力，结果你生了女儿，现在呢？”许宏平脸色很嘲讽，“你现在连怀孕都不行。”
    孙明月听得一颗心也缓缓沉了下去。
    她本可以再厉声质问他，那些说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是只是可耻的笑话。
    但是她却问不出来了。
    许朵乐听完故事，一直很奇怪。
    “为什么走到这样的天地，你们都还是不愿意离婚。”
    “我们一直在争吵，但是都有共识，b市就这么大一个地方，如果我们离婚了，大家都会知道，对你的影响不好，可能他觉得对他影响也不好。”许妈妈说道，然后自嘲地笑笑，“可能出轨的男人对那些女学生更有诱惑力吧。”
    “我本来以为忍过去就好了，终究他也会老，那些女学生也会嫌弃，最搞笑的，我又有生意上的朋友看到他跟别的女老师一起了。”许妈妈的言语里尽是苦涩，“我管你管得严，是害怕，连你也会背叛我。”
    ☆、第89章 做梦
    “我是不会背叛我的妈妈的。”许朵乐说道。“可是你以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我用很极端的态度，我长大了，我也有我的个性，我的思维，不是被你操弄的傀儡。”
    许妈妈沉默了一下，“我也真的很怕你在外面会学坏。”
    “我考试的时候你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就差报警了，那是上课的时间，你可以等多两个小时再打也没什么问题的。”许朵乐有些烦躁地回答，这样夺命一样的电话打给她，除了尴尬和让人烦躁，根本没有任何用途。
    她理解妈妈对她的担心，但是担心不是可以任意妄为的借口，上课的时候也要无条件一定接妈妈的电话么，也太不讲道理了。
    “哎，那时候我上街的时候又见到你爸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想告诉你，又不敢直接开口。”许妈妈苦笑着说，这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上几分，在她那张姣美的脸的显得十分不协调。
    许朵乐本可以退让容忍，但是她不会再这么做了，有问题就要指出来就要纠正，当初默认自己成为爸爸的替代品，承受这些不应该承受的东西，导致妈妈越走越偏的是自己，这个责任她不会也不能推卸。
    “你可以告诉我的，我已经大学了，并不需要你们为我遮风挡雨，我也能有自己的一片天。”许朵乐说道，“我有自己的三观，我能分辨是非，再者从头到尾我从来没有站过在爸爸的这边，谁疼爱我关心我，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根本不需要担忧我怎么样。”
    顿了一顿，“而且，我已经满18岁了，如果结婚选择监护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你的。”
    这个时候，许妈妈应该狗血地接一段，“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都选我，我曾经对你这么差，你就愿意这么原谅我么？”但是抱歉，并不会这样。
    “你本来就要选我，你那个爸爸要是娶了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做老婆，你能接受么，尴尬死你。”许妈妈话里也没那么感伤，还有兴头打趣几句。
    “为什么不离婚啊，明明已经是不能容忍的了，如果是为了我，根本没有必要，如果你对他还有感情，那么多年了，什么都已经看清了吧。”许朵乐不是以女儿的身份在跟她妈妈讲话，而是用朋友的身份去跟她说。
    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还要在这样一败涂地的婚姻上苟延残喘，浪费这么多年。
    许妈妈倒是笑了。
    “离婚这个事情说得轻巧，你还没有经历过婚姻，你不知道，你也没有建立自己的家庭，所以在你看来离婚不过是签张纸一样简单。”许妈妈说道，“如果我之前就离婚了，我跟他之前的时间，肯定也会波及到你，b市就这么大一个地方，我不想我的女儿被别人说是单亲家庭，再者如果我找了别人，又或者你爸爸找了别人，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我怕你会尴尬会委屈，会觉得天大地大没有你的容身之所。”
    “离婚这样的事情，不应该优先拿我做考量啊，你可以问一下我的意见我的感受，单亲不单亲的，拖油瓶不拖油瓶的，我根本不介意啊，我希望你可以多爱你自己一点，你的人生不是为了我爸也不是单单为了我而活的。”许朵乐生气地说着，如果说她妈妈所背负的全然是为了她，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无辜背负妈妈痛苦的原因。
    “现在你跟我说，我也算是通透了，我不应该擅自决定你的选择。”许妈妈伸手去摸了摸比已经长得比她高的许朵乐的头，“我很爱你的，可能我方式不对，你不要讨厌妈妈。”
    许朵乐瞬间鼻子一酸，眼泪就夺眶而出了。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你是我妈啊。”许朵乐哭着说道，“虽然你骂我骂到哭，又说过很多让我伤心难过的说话，但是一直以来都是我采取不理睬的方式去对待，如果我早点跟你说开，你又何至于在这个家庭里浪费那么多时间。”
    “这些时间陪伴你，我真的不也亏，也不是浪费。”许妈妈眼睛也湿润了，“妈妈听你的，没有那么多顾忌，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我也不用将就他了，我会离婚的。”
    “妈……”许朵乐抱着她妈妈就哭了。
    这样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在街上哭，惹了不少路人的注目，但是二人却是浑然未觉。
    两个人就这样母女肉麻了好一回，擦了又擦眼泪，才去超市买东西。
    大概是说开了去，许妈妈心情大好，给许朵乐买了很多零食，就真的是随便她买的那种，以前不给她吃的垃圾食品都往里塞了，就怕女儿吃得不够尽兴。
    许朵乐是知道的，自己的妈妈还是很疼自己的，说手机坏了她着急是一个，但是也说会给她再买一台手机，几乎是没有犹豫的。
    她的妈妈想给她最好的，只是这份心意被人利用，被挑拨离间。
    如果她能早点站出来守护她妈妈的话，可能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早就修复了，不至于走到今天才……
    她浪费了多少和妈妈的共同美好时光啊。
    许朵乐下了决心，“妈，咱们俩以后，不要分谁跟谁了，我们有什么话就敞开来说。”
    许妈妈愣了一愣，然后用很肯定的语气，“嗯。”
    两个女人往购物车里塞了很多垃圾视频，许妈妈还买了两罐菠萝啤，还说薯条薯片配着这些吃，才爽。
    许朵乐扶额，“我们又不看球赛，还要这么吃啊？”
    “可是我们看电视剧啊。”许妈妈理直气壮地说，言语里又有几分小孩子的气息，耍赖撒娇的。
    许朵乐也幸福地笑了。
    然后。
    她们在结账的时候见到了许朵乐的爸爸----许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