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湖州之危

    林成庭是一个从底层士兵成长起来的太平军将领，过往数年里经历过大小战争无数，哪怕是悍将众多的太平军内部也算是一个战功显赫的将领了。
    然而他过往战无不胜的经历却是在余胜军手中遭到了终结，这让他饱受指责的同时也是开始反思。
    过去的大半年里他几乎每一天都会想起，并思考当初的泗安一战，他非常清楚当初自己的战术布局并没有太大的错误，通过袭击长兴的假象把驻防广德的余胜军吸引出来，然后在泗安以逸待劳，通过自己的绝对兵力优势一举击败余胜军，这是一个可行的战术。
    然而他唯一的错误就是低估了余胜军的火器之犀利！
    几乎每一天他都会想起自己的无数士兵倒在余胜军枪口下的情形！
    惨败之后，林成庭镇定思痛，把缴获自清军、自己打造的鸟枪集中装备，然后还花费巨资购入了近千支洋枪，最后武装出了一支高达四千人的火枪队。
    为了发挥这些火枪队的威力，他更是仿效了余胜军的阵型进行编练，试图学余胜军组建一支纯火器部队，使用线列步兵的战术。
    如此大规模的火器配属比例以及线列方阵战术，是和当代的太平军以及清军截然不同的。
    同时打造了不少的劈山炮，更是把所有能够搜刮到的红夷大炮都给一股脑带上，使得他的南下部队中拥有了超过四十门火炮。
    不过尽管他这一次带来的人马高达一万三千之众，火枪队就有四千人之多，同时还有着超过千人的骑兵以及四十多门火炮，但是他并没有放松任何的警惕。
    他深知自己面对的余胜军和他以前遇过的任何一支清妖部队都不同，这些余胜军的清妖根本不能用往日的目光来推理，当初自己率领六千大军对阵余胜军不过千余人都大败而归就是明例。
    这一次他虽然带来了上万人马，但是他也不没奢望到能够简单获胜！
    所以他做出了相当谨慎的战术，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派遣士兵攻城，而是派出了炮兵部队准备对湖州城进行炮击。
    看着太平军的四十多门火炮推上来，城头上的石琅翼面露疑重，那四十多门火炮里数门三千斤的巨炮格外的显眼。
    这些三千斤巨炮乃是林成庭搜刮来的最大口径巨炮，都是从清军手里缴获而来的城防重炮，从炮弹重量、射程来说和余胜军装备的十二磅火炮差不多，不过个三千斤一般只指炮管重量，整炮下来至少也得七八千斤。
    比余胜军装备的十二磅野战炮要重得多，两者的机动性也根本没法比。
    不过重归重，但是这些火炮的射程和威力都不差，先不提他们的炮术准不准，光光是隆隆炮声响起来，这声势就大的很。
    除了这少数几门重炮外，太平军里还有多门千斤巨炮以及大量的八百斤、五百斤、三百斤之类的劈山炮。
    随着这些火炮陆续开火，一时间炮声隆隆，城外的太平军阵地上白烟弥漫，一开始太平军的炮击准头非常差，连打中墙头的都没有几发。
    但是一个多小时后，随着太平军炮手打熟练了，命中城墙的炮弹就是多了起来。
    面对开始陆陆续续落在城墙上的炮弹，石琅翼也是不再顽固的呆在城墙上，而是下了城墙，免的倒霉被太平军的火炮直接击中，个人生死倒是无所谓，但是主将刚开战就被打死，对第一混成团的士气而言是个极大的打击。
    不过许鹏安这个参谋长还留在城头上，持续观察太平军的动向！
    面对太平军的猛烈炮击，驻防在城头上的余胜军士兵开始撤离墙头，大部分士兵缩回城墙后以躲避炮击，只留下少量士兵在城头上冒着炮击进行观察境界。
    看见余胜军的士兵大量撤下城头，林成庭难得露出了笑容！
    以前都是自己的部队挨炮，现在情况却是换了过来，自己的炮队把余胜军这些清妖打的头都抬不起来！
    “打的好，传令下去，对炮队重赏！”林成庭很满意炮队的发挥。
    尽管事实上他知道刚才的一阵炮击并没有打死打伤多少余胜军士兵，但是好歹把他们压下了城头，而且炮击城墙的目的也不是说为了杀伤多少敌人，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把城墙给轰塌，然后再派遣步兵攻城。
    只要能够把湖州城墙给轰塌，那么就不枉费他那么辛苦把这些死重死重的三千斤重炮给拉过来。
    就当林成庭一脸满色看着炮击的时候，突然他的炮队阵地上传来一阵异样的巨响，这不像是火炮射击的声音。
    感觉到异样的林成庭看向了自家的火炮阵地，只见他瞬间脸色就是黑了下来。
    那炮兵阵地上，其中的一个三千斤巨炮炮位是一片狼藉，一门三千斤火炮的炮管都炸成了两截，周边的炮兵躺了一地，断手断脚随处可见，鲜血横流。
    “炸膛了，该死，那些炮兵干什么吃的，好端端的怎么会炸膛！”林成庭的心情很不好。
    要知道为了把这些火炮带来湖州，他可是把所有能够找到的骡马都给用上了，一路上拉炮的马匹都累死了几十匹之多，这好不容易拉倒了湖州城下，这刚开炮不到一个时辰，被自己寄予厚望的三千斤巨炮就是炸膛了？
    林成庭并不知道，这可不是这些太平军炮手们的错，他们可是按照长时间炮击的模式开炮，射击频率是比较低的，就是为了确保长时间的射击不会让火炮炸膛。
    然而这些炮手们还是高估了手中火炮的质量！
    他们手中的这些火炮除了少量数百斤劈山炮是自造的外，其他的基本都是从清军手里缴获的，而清军的火炮质量之差向来是有目共睹的。
    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前清军铸造的火炮还好一些，虽然性能不如同时代的西洋火炮，但是勉强还能保证一定的质量。
    然而太平天国时期，由于战事吃紧清军铸造的火炮质量是掺差不齐，很多地方自行铸造的火炮根本就是残次品，哪怕是按照最低射速进行持续射击，打不了多久也会炸膛。
    这些质量不咋地的火炮在清军手里会炸膛，到了太平军手里会自然也不会给太平什么面子，该炸膛照样炸膛。
    林成庭看着一片狼藉的炮兵阵地满脸黑色，而城头上的许鹏安看见敌军的火炮炸膛，则是松了一口气。
    这敌军的火炮如果频繁炸膛的话，那么就会进一步降低持续炮击的速度，这样他们想要摧毁城墙也就需要更多的时间。
    而时间才是现在余胜军最为需要的。
    果然，和许鹏安预料的一样，半个小时后，又是有一门太平军的火炮炸膛，气的林成庭当场斩杀了负责那门炸膛火炮的太平军低级军官。
    不过随着连续两门火炮炸膛，林成庭为了避免这湖州城的城墙还没轰破，自己的火炮就全部炸膛了，当即严令各炮降低射速。
    这降低速射虽然可以避免炸膛的发生，但是不可避免的也使得炮击的力度大大降低，这对于城内的余胜军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太平军抵达湖州城下的头三天里，并没有着急攻城，只干了两件事，一个是用火炮持续炮击，第二个件事就是伐木打造攻城器械。
    看着城外的太平军不攻城，反而是一门心思打造攻城器械，这让石琅翼颇为担心。
    虽然他对自己的部队很有自信，但是说到底自己的第一混成团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千五百人上下，就算是加上朝廷的几百名绿营兵以及临时征召的上千民壮，这兵力也是处于极大的劣势。
    更不要说那些绿营和民壮根本是打不了仗的，顶多只能是摇旗呐喊壮壮声势而已，一短兵相接估计全都撒脚丫子转身就跑。
    如果让太平军攻破了城墙或者是打造了大量攻城器械，到时候自己的防守就会变得极为被动了。
    “石兄，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样别说守上十天，怕是三五天时间这城墙就得丢掉，而城墙一破，那些绿营和民壮肯定是要溃散的，光凭我们两个营要守的话难度很大啊！”许鹏安面露担忧如此道。
    石琅翼同样皱着眉头：“如今之计，怕是要主动出城迎战！”
    但是许鹏安却是又道：“大人的命令是让我们坚守湖州，不可让贼军越过湖州一步。如果我们出城主动迎战的话，没有防御工事的利用，又没有火炮的支援，面对上万敌军怕是不好办！”
    余胜军的步兵们就算米尼步枪犀利，士气再高昂，如果列出方阵主动出城迎战，先不说干不干得过敌军那一万多人，光光是太平军的那几十门火炮就够自己吃一壶的。
    人家的火炮虽然性能差，还老是炸膛，但那也是火炮啊，随便一颗实心球炮弹命中余胜军的步兵方阵，也是能够让余胜军的士兵们死伤惨重的。
    “那依参谋长之见该当如何？”石琅翼问向许鹏安。
    许鹏安道：“出城正面迎战不行，不过我们不还是有第二骑兵连吗！”
    “如今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就是敌军的火炮，如果我们的骑兵连能够袭击到敌军的炮兵阵地，并摧毁他们，那么林成庭就等于是一支无牙的老虎，守住湖州轻而易举！”
    “让骑兵去冲击敌军的炮兵阵地？虽说理是这个理，但是路上怕是不好过去啊！”石琅翼皱着眉头道：“贼军的炮兵阵地定然是有着众多敌军防守的，这要冲过去可不容易！”
    许鹏安道：“冲击敌军炮兵阵地，此事自然是不可能容易的，但是如果我们仔细计划一番，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