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乔瑞青依言掏出了终端，在希利尔的指导下跟他加了好友。这个操作过程还有点亲切，让乔瑞青串戏回了地球。
    既然做节目这么不受雄虫待见，你是为什么选择这条路的呢，希利尔？乔瑞青一边刷着希利尔的主页，一边问出了这个困惑。
    总不能和他一样。乔瑞青分明看到希利尔是有雌虫的。
    我啊，希利尔垂下眼睛，叛逆吧，大概。所有雄虫一生下来就都是帝国的孩子，都要统一在中心接受最好的保护和照料。长大以后呢，大家开开派对玩玩雌虫对不起，无意冒犯了此一生。
    你看，虫生道路是一条清晰的直线。无聊啊。他放任自己陷入沙发里，开始无意识地啃手指，大家都说我是怪胎但是我觉得你可以理解我。你又是为什么选择来做节目呢？
    这其实有点交浅言深的意思。但是虫的缘分就是这么神奇，明明没有相似的经历，但乔瑞青确实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希利尔的心情。
    未来好像一眼能望得到尽头的感觉。
    他也愿意跟希利尔说真话：我只是不想有雌虫而已。西格蒙德说不要雌虫的话可以参加娱乐节目作为替代，所以我就来了。
    希利尔惊诧地扬起眉毛：一只也不想有吗？那你可得考虑清楚。就算你不想要雌虫带来的嫁妆，也得自己打理你目前所有的财产住宅。别的不说，打扫卫生就够受的了。
    别说，这还真是一个问题。乔瑞青想着自己的豪华小城堡，提前感到头疼。
    那我可以花钱雇佣别虫吗？就是单纯的金钱交易，不涉及肉体关系。
    希利尔心神领会，爆发出一阵大笑：问题是，一只雌虫也不接受的话，你哪里来那么多钱啊？
    雌虫们付出财富或者其它等价物美貌啊才情啊，雄虫给出繁衍的机会作为交换。其它花里胡哨的东西，比如雄虫信息素或是雌虫的追求本能之类，都只是为了确保这种交易的稀缺性而已。
    虫族社会运行某种程度上就是依赖于这种交易的呀。雌虫们不断生产、掠夺以换取繁衍机会，如此周而复始虫族就能不断发展扩张。而我们雄虫呢，就是作为一种激励机制存在的希利尔笑容咧得越来越大，看上去有点神经质，我们是高贵的表子。
    乔瑞青有点被这种状态的希利尔吓住了。现在他多少可以理解一点希利尔不受欢迎的原因：这只虫清醒又疯狂，还有近乎尖锐的幽默感。
    这番发言又和西格蒙德口中的不一样。两种说法都没有完全说服乔瑞青，但是他早就学会不把人类的价值观强加在虫族身上。
    不能理解，但是尊重。
    乔瑞青想做个游离在虫族社会边缘的幽魂。或者说他就是不想背叛自己的三观，不过求个无愧于心而已。
    就这样独自生活呗，守着豪宅做个穷鬼，也没什么不好。
    乔瑞青说：谢谢，但是我依然坚持我的决定。
    希利尔摊摊手：没事，这是你的自由说真的我蛮佩服你的。那这样的话你接下来就要开始忙于工作啦，多得是节目给你挑。或者我也可以分一些给你，都是精挑细选，事少钱多的好活。发你终端吧？
    接下来两虫扯了些闲话吃了顿简餐，而后乔瑞青就告辞离开了。
    送客虫出门时，希利尔还表现得恋恋不舍的，追出几步硬塞给他一条黑曜石手链权作见面礼。
    一回到家，乔瑞青就打开终端查看希利尔发来的清单。
    这确实是一份超长清单，而且种类繁多。乔瑞青粗略一扫，发现从影视到综艺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少量纪录片。
    清单上连名字带简介，有些制片虫还写了声泪俱下的小作文跪求加盟。大致看完所有内容，乔瑞青觉得自己花了一个世纪。
    最后有一个小成本综艺引起了他的兴趣。它的简介写得非常朴素，只有短短几个字：希望能分享一点微光。
    乔瑞青看向这综艺的片名
    《一日梦境》。
    第7章 首秀 他看到了一个曾经热烈燃烧，但现
    那天乔瑞青马上联络了《一日梦境》制作组。后者接到通讯，看上去激动得快要昏厥了。
    谢谢您！谢谢谢谢，真是我本来没有抱希望的对面的虫语无伦次地说。
    他们三下五除二敲定了拍摄事宜。乔瑞青一声再见刚说出口，就看到对方刷的一声冲出屏幕范围，留下一大串拖长的尖叫。
    乔瑞青：？
    自打他公开雄虫身份以后，雌虫们的行为模式就变得如此难以预料。唉。
    今天是第一期节目录制的日子。制作组的雌虫们很贴心地完全没有露面为了避免引起雄虫阁下反感只寄给他一个跟随式飞行摄像机。这摄像机还涂装得花里胡哨，红一块蓝一块；造型也古怪，头大翅膀小，飞起来跌跌撞撞的。
    另附纸条一张，上书您自由发挥就好。
    这就是乔瑞青的全部装备。
    现在他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希利尔的节目烂到这个地步了。乔瑞青与那个丑陋的摄像机大眼瞪小眼，觉得自己像个智障儿童。
    还好沟通的时候乔瑞青看过这个节目的企划书，多少算是有些了解。
    《一日梦境》是一档素虫改造节目。每期节目主持嘉宾都要身兼托尼老师、情感知心姐姐等等数职，寻找一只生活不如意的虫，给他一次彻底大改造，帮他走出困境。
    顺便一提，这只生活不如意的倒霉蛋多半是追求雄虫失败的雌虫。
    毕竟是新手上路，乔瑞青只想求个无功无过。他打算去闹市区抓一只失恋雌虫来，先录完一期节目交差。
    这是个轻松活计。在中心，失恋的雌虫那是一抓一大把。
    乔瑞青没忘记带上他的信息素抑制环他可不像自己的首秀在一片尖叫声中莫名其妙结束。装亚雌真是一身轻松。
    他穿着荒星带来的干净棉衫，搭上陪他多年的小背包，好像战士又穿上了他的旧战袍。摄像机摇摇晃晃缀在他身后几步远。
    准备完毕。乔瑞青带着一个草率至极的计划出门了。
    被摄像头盯着可真是尴尬。
    不多时他就到了闹市区。哪怕在雄虫聚集的中心，街上行走的也还大多是雌虫。
    但这里的雌虫和荒星上的有些不同。虽然中心的雌虫们仍然是肌肉猛汉的身材，但是他们个个神色拘谨矜持，有些还把自己挤进了文雅的西服套装里。
    于是画面显得有些滑稽，好像老爹努力套上儿子的小西服。又或者是出入高端会所的黑社会保镖。
    乔瑞青觉得有点可惜，肌肉男不穿背心和工装裤多浪费啊。
    对不起，是他gay眼看虫。
    来之前乔瑞青做了一点功课。找失恋雌虫最好要去电影院游乐园情侣餐厅这些约会圣地里的落单雌虫多半是刚刚被拒绝。
    雌虫们追雄虫模式就是用大笔财富换取一次跟雄虫约会的机会，如果约会时让雄虫满意了，就有机会被收走。
    虽然现实情况大部分是来赴约的雄虫稍稍一露面就嫌恶地走开，雌虫们辛苦攒的金钱打了水漂听不到响儿。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一日梦境》第一期。乔瑞青冲着镜头努力微笑，呃，本期节目的主题是：一只虫的情侣餐厅。
    天好热，他又紧张，希望他的妆面现在还安好。
    摄像机绕着乔瑞青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头顶，扑腾着小翅膀试图为他遮点太阳。
    乔瑞青震惊地意识到，现在连个机器都会读他的心了。
    我不想让观众朋友全程看我脑壳儿，谢谢。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个摄像机？
    乔瑞青乱逛一通，最后挑了一家叫做甜蜜绮梦的餐厅因为它多少有点扣题。这家餐厅装潢处处粉嫩，有点网红店的味道，上镜应该也不至于显得寒酸。
    在进门之前，乔瑞青转身对着镜头小声给自己加旁白：旁边这是一家情侣餐厅。现在我打算进店找一只惨遭拒绝的雌虫，帮他完成一场华丽蜕变。
    好卑微一综艺咖，旁白自己加也就算了，还加得奇烂无比，好像在用校长致辞的口吻讲电视购物广告。乔瑞青觉得自己的尴尬程度噌噌往上暴涨了十倍。
    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餐厅店员突然拉开店门，礼貌询问道。
    乔瑞青有一种中二小孩跟空气打架结果被大人抓包的羞耻感。
    他干咳一声，说道：你好，呃我在电视台工作，请问可以在贵店拍摄一个综艺吗？不会影响日常营业的。乔瑞青指指摄像机，试图解释自己不是什么奇怪的自言自语小神经。
    飘在空中的摄像机配合地歪歪脑袋。
    店员的目光带着点审视：可以的，本店还蛮经常承接这类活动。只是小店里现在有雄虫阁下在用餐，请注意不要冲撞了。镜头也不允许扫到雄虫阁下的任何身体部分。
    乔瑞青再三保证过后，就顺利进入店内拍摄。
    餐厅里氛围安静暧昧，音乐和灯光都若有若无的；私密性很高，内部以半开放的包间为主。
    这让乔瑞青有些犯愁。总不好一个个敲开房门看里面是不是单身虫吧？
    这时前方有一个包间门被猛地推开，一只顶着花哨粉毛的瘦弱雄虫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口里骂道：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垃圾货色也敢出来约会了！等着我给你一个差评，叫你以后再也约不到雄虫。哼！
    机会来了。乔瑞青小心调整镜头朝向避开雄虫，跟侍者们一起退到墙角等那只虫离开。
    粉毛雄虫骂骂咧咧地出了店，他之前呆着的包厢门一直这么敞开着没有关上。
    虫族这类综艺的套路都是当场被甩，当场改造的。乔瑞青带着他的摄像机悄悄挪到门口，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里面的伤心雌虫揍一顿轰出来。
    包厢里坐着一只健硕雌虫。他肩背挺得笔直，双手攥成拳放在膝盖上，有很明显的军事化痕迹。听到门外的动静，他抬起眼睛飞快地瞥了乔瑞青一眼；眼神堪称锐利，可是发红的眼眶和绷紧的下颌角出卖了他不平静的心情。
    你好，我是素虫改造综艺《一日梦境》的主持虫，我的名字是乔。请问可不可以请你参加我们节目的录制呢？乔瑞青颇为紧张地开口。
    门外突然传来明目张胆的嘲讽：嘻，傻大个儿军雌，不知天高地厚想约会雄虫阁下。这下完蛋，不仅是找雄虫的路被彻底堵死，甚至还被扶贫节目给看上啦！这下名声臭得彻彻底底，我问你活着干嘛呀？
    乔瑞青霍然转身，只见门外有一只亚雌讥笑着挤眉弄眼。这话恶毒得叫乔瑞青气不打一处来，正想教训那只亚雌，却被路过的侍者拦下。侍者好心提醒道：嘘，别冲动。他是有雄主的虫，惹不起的。
    乔瑞青听得想笑。有时候奴隶做得好也能成为仗势欺虫的资本了。
    这时却听包间里的军雌开了口：没关系。让他说去吧，乔先生顺便请帮我带上门。他的声线厚重沙哑，其实是很性感的那一款，但此刻显得平静又麻木。
    正主说了没关系，乔瑞青就不敢越俎代庖，只得放那只虫趾高气昂地走了。
    但不管怎样，有那只亚雌一席话在前，乔瑞青面对军雌就感到有些良心不安：对不起。如果参加节目会让你名声受损
    没关系。军雌打断了他，再一次说，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所谓名声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愿意配合你。
    他大概在军队中做惯了上位者，哪怕虎落平阳，口气都带点不容辩驳的劲儿。不等乔瑞青再说什么，他就自顾自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这只军雌名叫帕特里克，之前在帝国尖刀部队服役，最高官至少校。在最近一次针对兽人的秘密行动中，他因指挥失误导致帝国蒙受重大损失，只好引咎辞职，提前退役。
    在军旅生涯中，他屡建奇功，积攒下大量功勋和奖励，只没来得及追求雄虫。退役以后他想至少尝试一次约会，结果出师就宣告失败。
    我在军营里呆得太久了，把性子养得高傲木讷，不会讨好雄虫阁下。帕特里克认认真真反省道。
    乔瑞青听得胸口发闷。他看到了一个曾经热烈燃烧，但现在只余灰烬的灵魂。
    他开始后悔了。对帕特里克的了解深一分，这只虫在他的心里就离失恋雌虫这个形象远一点。
    面前是一只活生生的虫。他有过那么肆意精彩的虫生，不该在这里所谓雄虫约会对象面前或是镜头前被压扁成一个标签随意评判。
    我很抱歉。乔瑞青最后说。
    帕特里克平静地笑道：没关系。我反倒要谢谢你，很少有虫愿意听我说这些。
    这是帕特里克第三次跟乔瑞青说没关系，好像这只虫就没什么介意的事情一样。可是明明生活待他如此严苛。
    乔瑞青头晕目眩，并且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个所谓素虫改造企划如此轻佻而不合时宜。
    他突然想叛逆一把。反正摄制组也说了是自由发挥。
    帕特里克，他说，忘掉那只见鬼的雄虫和那个见鬼的改造计划吧。去换上你觉得舒适的衣服，我们出去玩一天好不好？
    第8章 森林 就像焦渴的植物重新焕发生机。
    帕特里克愣了一下，接着慢慢绽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好。
    从最早的哈登上尉开始，乔瑞青见过的军雌个个都是偏向冷硬寡言的风格。失敬失敬，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铁血气质吧。
    阿诺小朋友现在大概率也做了军雌，希望别被同化了才好。
    乔瑞青现在坐在更衣室外等着帕特里克换掉他那套不太合身的西装。那身西装一看就是找虫借来的，肩线腰线位置都别扭得很。
    帕特里克换装也雷厉风行的，不一会儿就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他换上一件轻微贴身的无袖衫，下配一条宽松黑色军裤，裤脚扎进靴筒里，整只虫气度一下就转变了；看上去休闲又野性，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侵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