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这期节目的传播度极广，再加上帝国力推，很快红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甚至在战场上的军雌们中间也有流行。他们有战事的时候抛头颅洒热血，难得休息就围在帐篷边开节目小小放松一下，大声嘲笑有些明星的三脚猫技术，或是一起对着参赛雄虫眼冒桃心。
    某只对乔瑞青极为了解的红毛军雌自然也不例外。当然，他更习惯一只虫悄悄躲在角落里看他的乔哪怕现在乔瑞青再也不属于他，也没有改变什么。
    战争让他感到身心俱疲。这跟切磋性质的战斗，甚至跟荒星上资源争夺战都不一样。
    战争是阿诺说不上来。也许是纯粹的血与火，也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无法反抗的怪物推着向前。什么也不能想，只有向前向前、杀杀杀。阿诺向来自诩勇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畏怯。
    确切地说，他差点崩溃。再加上乔瑞青的疏远。
    阿诺不想再想乔瑞青，但是这些日子他不得不靠着以前的好回忆撑过来。有时候忍不住还给乔写点东西。信啊，日记啊，还有酸兮兮的诗和歌诗歌是写完就撕掉了，他一大老粗写出来的东西实在是没眼看。
    可惜所有这些都寄不出去，乔瑞青不会知道。
    今天正巧长官批了假，阿诺得以换到后方调整一下状态。正巧节目播放，又正巧他有想看节目的心思。看了节目，阿诺本以为自己会为优秀的乔感到骄傲，但事实上他又是惊讶又是难过。
    战神？热血？牺牲？奋战？为什么下了战场还是看到这些，连乔瑞青都也变成这样。战友们看得嗷嗷直叫，但阿诺无法将这些形象跟乔联系在一起。好像乔瑞青变得陌生了，而自己离心上虫更远了一些。
    阿诺劝自己不要再想，转身又投身战场中去。
    第33章 命运 像个命运的玩笑，但是无疑是最好
    乔瑞青一下场第一时间就打开希利尔的纸条想看看到底有什么玄机。
    第一, 我知道你想去荒星主要是因为昆汀那只虫也找上我来了，想想就知道你会答应他的请求。第二，有个黑市渠道提供秘密飞艇或机甲租赁和证件伪造服务, 比较干净靠谱，时间不长的话应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联系方式写在背面。
    时机正好。距离机甲赛雌虫场决胜还有一段时间，足够乔瑞青悄悄打个来回。
    他翻转纸面，默默记下了黑市商虫的联系方式, 小心把纸条揉成团藏好。随后乔瑞青就重新挂起笑容应付赛后剩余工作。
    是的是的，感谢所有朋友的支持。也把我的祝福，带给前线的他说。嘴里这么说，心却一直绕着怀里的小纸片打转。
    回到家，乔瑞青先乖乖把纸条丢到火里毁尸灭迹，然后盯着自己抄写加密过的联系方式陷入沉思。
    他很清楚这种时候回荒星的危险性。荒星本就治安约等于无, 这又是在战时；他自己还算是个明星（这样说真不要脸）, 难保没有被要挟或是伤害的风险。上回去战前演讲的时候, 就在帝国眼皮子底下还能出事不是？
    可是
    正如希利尔猜到的, 他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昆汀的话。荒星是带给他最多幸福的地方，他和阿诺
    又来了。马鬃一样的大捧红发，总是咧到耳根的大笑, 满不在乎的表情老喜欢装作不会痛不会累。乔瑞青发现过去这么久，阿诺的样子在心里反而更清晰。他又想到自己还是看过阿诺伤心的样子还是自己弄的。分离不知道有没有把阿诺怎样, 反把他自己弄得更奇怪。
    一想到阿诺就跑神。平时忙起来也就罢了, 在考虑荒星的时候更是无法避开，像有只萦绕不去的红色幽灵。乔瑞青呆坐许久，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联系那个黑商。
    他环顾自己空荡荡的房宅。他来中心时孑然一身，全部身家只有个破旧的小背包。经过这快要一年的打拼，他有了财富有了名声, 做个娱乐明星的生活不知比做个小老板刺激多少倍。可现在他觉得空虚，仔细一想感觉自己如果想要走，能带的东西也不过一个背包而已。
    甚至身边还少了一只
    住脑。
    乔瑞青忍不住站起来翻箱倒柜，感觉把家翻乱一点反倒更有虫气。
    翻动中他无意看到了自己的小摄像机。虽然许久不用，开机时它仍然表现出了符合水准的活泼。摄像机漂浮起来绕场一周，像模像样地对乔瑞青点头，一下就将他带回拍《一日梦境》的时候
    帕特里克、布雷迪和加尔，乔瑞青还能叫得出他们的名字。不知道他们最近过得怎样。
    乔瑞青摩过摄像机上小小的磨损，这终于让他感觉满足，感觉自己确实来过。最近强制性的宣传综艺拍得多，他险些忘掉了最初接触综艺的感受。
    想要真的做点事。
    曾经支撑过填满过他的小火苗又燃起来了，一股冲动从他胸中升起，推着他给黑商发去了第一条信息。
    乔瑞青发誓是自己的手自己动起来的。
    也罢，就算生命中每一次冲动和疯狂都是神的指引好吧。
    在信息中乔瑞青很谨慎地不说自己的身份，只道是希利尔阁下介绍来的。对方常做这种交易，一个字也不多问，很快将预计方案交出来。
    不二价，十万星币。定金见面交，余款结束付。可？
    不可也得可，乔瑞青自己又没什么别的渠道。不晓得希利尔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们办事您放心。希利尔阁下常用我们这里的服务悄悄去各个星球采风的。对方信誓旦旦。
    原来希利尔都把钱花到这种地方来了？
    凭着一股劲儿把交易敲定下来以后，收拾行囊就容易很多了。照旧是干粮饮水换洗衣物，当然还有不可或缺的抑制手环。这个旧手环其实已经落后于时代，不论是外观还是稳定性都没那么好。可是戴上它就像戴了个里奇老爹的守护光环一样。想到这里，乔瑞青又把里奇老爹留下的项链带上了，有心回去祭拜一下他的坟冢。
    乔瑞青回头又把摄像机也装进包里一起带走，或许可以记录一下半个家乡？
    他还向黑商订了一套机甲。这次行动虽然冒险，但也不算全凭冲动。在机甲竞赛上取得的成功多少给了乔瑞青一点自信，只要身份藏好，就算在荒星遇到危险，打不过他还跑不过吗？
    于是万事俱备。
    只可惜，想不到看上去格外专业、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的黑市商虫关键时刻就出了问题。
    该出发的那天，乔瑞青按照约定前往接头地点。这一路曲折绕远，小路也坑坑洼洼，他真佩服这群虫在中心都能找得出环境恶劣成这样的地方。
    偏僻也是真偏僻，看上去就很安全的样子。
    乔瑞青走得提心吊胆。他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团空气，不自觉做深呼吸。同时他也难以抑制地感到兴奋，像乖小孩第一次尝试做点出格事。
    其实他也算不上传统的乖小孩。但这回确实是他第一次做出明知有危险，还是要作死的事情来还是为了这么一个看上去如此儿戏的理由。
    七绕八拐眼看就快要到达目的地，乔瑞青的紧张不减反增。这时他的终端突然猛烈震动起来。
    在这种环境下终端的嗡鸣真是吓了他一跳。乔瑞青拿起终端来看，发现这不是一个通讯请求，而是好多条短消息连成一片。
    居然是好友请求，发自希利尔。乔瑞青松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还在黑名单里，所以希利尔只能靠验证消息跟他联络。
    乔瑞青感到纳闷，其实他现在差不多相信了希利尔只是开了个过火的玩笑（就算不是，那只要以后不再提那个话题也蛮去了），没把他放出黑名单，一是再避避嫌，二是单纯忘掉。
    重新加回好友大概只是时间问题，阿诺那边大概也快啐。反正，希利尔最近差不多都是放弃状态，是什么让他突然这么激动？
    乔瑞青点开验证消息，一下子被满屏的感叹号晃花了眼。
    回来！！！该死的，我给你那个黑商的接头虫突然失联了，我估计那头有不怀好意的虫在等着你呢！！回来！！！天啊你看到了没有！！！！
    这消息像个地雷，炸得那叫一个猝不及防，叫乔瑞青头晕眼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快步走到隐蔽处把自己藏好，再通过了希利尔的好友请求。
    他发去一条信息：怎么回事？知道对方是什么势力的吗？
    希利尔立刻回复：目前还不知道，线虫正在排查。有新的情况我立刻跟你说。天啊天啊你还好吗？现在在哪里？先不要乱跑记得藏起来，现在敌暗我明的。啊啊啊我杀死我自己，我不会害了你吧！！
    乔瑞青苦笑，心说自己果然不适合干坏事。这就像从不作弊的好学生作弊一次马上被抓一样倒霉。
    正在他打字回消息的时候，乔瑞青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
    他现在藏身路旁一堆破烂之后，身后有一栋半塌的小屋作掩护。高高的杂物堆完全挡住了他的身体，但又留出一点缝隙让他可以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脚步声就从小路尽头传来，节奏稳定，声音清晰。嗒、嗒、嗒有金属的质感，而且听起来气定神闲。
    一时间乔瑞青觉得那脚步声抓住了自己的心跳，又或者是心脏与不知名虫的脚步声同频。
    嗒、嗒、嗒乔瑞青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手机里希利尔焦急地问他怎么不回话，但他实在没办法抬手编辑信息。
    不会这么倒霉吧，乔瑞青想，他已经被抓过一回了。
    往好了想，这回离中心比较近，也有虫知道自己的行踪。救援起来也会比较容易些。
    但是嗒、嗒、嗒稳定的频率实在占据了乔瑞青全部心神。他其实没有特别恐慌，但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破局。
    最好的情况是，乔瑞青想，这只是一只无辜的过路虫，等这只虫走过了他就可以赶紧出来跑回中心去。
    再次的话，对面是帝国发现他想要偷跑，也许只有批评教育，但不至于造成什么伤害。
    其它所有情况都有够惨的。乔瑞青闭上双眼为自己祈祷。
    嗒、嗒、嗒脚步声已经足够近了，他敢打赌那只虫已经走到杂物堆外面。
    嗒。停下了。
    乔瑞青屏住呼吸，心脏撞得砰砰响。
    亲爱的乔瑞青，你怎么躲在这里呢？快快起来，这样哪有大明星的气度，是不是？一个声音在乔瑞青头顶响起，半笑不笑的，还有几分熟悉。
    西格蒙德。
    看来端掉黑商的势力来自帝国。也许是先前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乔瑞青现在居然觉得轻松。他睁开眼抬起头，看到西格蒙德带着精致手套的手平伸在他面前。
    这叫乔瑞青感到有些尴尬，怎么就他一只虫蓬头垢面的。他狼狈地说声谢谢，没有借西格蒙德的力，自己起身。
    西格蒙德也不恼，自然地收回了手，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等着乔瑞青收拾自己。这期间早有一队兵士小跑过来，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乔瑞青服气，西格蒙德难道不是帝国高级官员吗？怎么天天这么闲只盯着自己的行踪？还纡尊降贵亲自追到这种旮旯角来。他打定主意不首先说话，看着地面装王八。
    还是西格蒙德先开了尊口：看上去您已经知道大致情况？库伯黑格伦黑市窝点已经被帝国连根拔起，您和您朋友的可爱计划我不得不说，失败了。
    我真心希望您可以认识到自己的莽撞，西格蒙德垂着眼皮看他，怜悯地摇头，还是说上次遇险没有让您感到害怕？唉，朋友，我是为了你好。
    您喜欢直接的是不是？接下来，直到战争结束为止，帝国都不会再播放您和希利尔先生的私虫节目了。也许这样可以让您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一点？为了荒星那帮贱民让尊贵百倍的雄虫亲身犯险，您真是疯了。
    还好，这样的后果在乔瑞青可接受的范围内。无非是断了收入来源，他积攒下的星币也足够他简单吃喝。
    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接下来再想往荒星跑只会更难。乔瑞青点头表示对这样的处理无异议，满心只盼望赶紧逃离这种尴尬现场，去哪里都行。
    但是西格蒙德并没有放他走的意思：别着急，我还有事情要问您。我认为我有权知道，是什么让您和希利尔先生同时恕我直言发疯？
    这时候供出昆汀可不大好，那只可怜雌虫不像他和希利尔这样有免死金牌。乔瑞青只说：就是在星网上看到最近荒星的情况不太好。我对那里有感情，你您应该有所了解。
    心虚。只好夹着尾巴做虫。
    得到了这样的答案，西格蒙德并不意外，还露出了成竹在胸的微笑：我就知道。昆汀，对吧？唉，也是帝国的疏忽，让这样一只思想危险异类登上这样重要的官方节目。他一定厚着脸皮找了很多虫，才造出这样的声势。
    这话让同为异类的乔瑞青感觉不舒服，不由想要出声为昆汀辩护两句。或是能减轻一点他的惩罚。
    西格蒙德却看穿乔瑞青所想，打断道：还想为他说话？我也直接跟您说了，这次昆汀事件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星网上已经开始出现不和谐声音。虽然帝国删帖及时，但您也知道，这些声音不会因为被封禁而消失。
    那么我不得不说，帝国该做的不是封锁公民的口舌，而是做点实事出来解决问题。乔瑞青气血上涌，忍不住回击。他就一小民，面对官员总是有些怵的，可是架不住跟西格蒙德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西格蒙德不怒反笑：是的，这就是帝国准备做点实事来了。这也需要您的参与。
    在乔瑞青警惕的目光中，西格蒙德娓娓道来：我记得我跟您说过，您身上背着大预言，须要记得好好利用，拿您的影响力做点积极的事情。您目前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帝国的不满，还请您好自为之。
    乔瑞青嗤道：什么叫积极的事情？我看是有利于帝国的事情才对。
    正是如此。很高兴您终于认清了这一点。西格蒙德欣欣然，别反驳，安静。
    乔瑞青咬牙瞠目，感觉有一百句脏话堵在心里。这样的反应却很奇怪地逗笑了西格蒙德，这虫保持一个矜雅的微笑：很好。现在由于雌虫昆汀散布的消极言论危害已经形成，还是需要一些虫去弥补。这就是需要发挥您的作用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