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玛塔的夏天 第62节

    在赤野止住哭后，乌哈根很认真地说：“如果有机会，我想和萨默大师去亚罕。”
    赤野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说：“亚罕很冷，你会被冻死的！”
    乌哈根：“萨默大师可以生活在亚罕，我也能。”
    赤野不舍地问：“你要离开威尼大部了吗？”
    乌哈根：“我想能跟着萨默大师学习机械学。即使我能重回学院，我也找不到像萨默大师这么好的老师了。萨默大师只是暂时留在合萨热城，他一定会回亚罕，我想跟着他。”
    赤野很不舍，柠耶也不舍。他们三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已经深刻地烙印在了他们的心底，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乌哈根双手按住赤野的肩膀，说：“如果我可以去亚罕，你和柠耶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赤野屏住了呼吸，柠耶则叫：“我愿意！”
    赤野：“我和柠耶可以吗？”
    乌哈根：“如果萨默大师愿意带我去亚罕，我会求他。你们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不能把你们丢在这里。”
    赤野的眼圈瞬间红了，双手抓住乌哈根的衣服：“我愿意！乌哈根，你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你去哪我和柠耶就去哪！”
    乌哈根揉揉赤野的脑袋，也有些激动，说：“我不会丢下你和柠耶的。你先在铺子里好好做，柠耶留在我这儿。萨默大师说会给我工钱，哪怕不多，也够养柠耶了。我在这里吃住都不花钱。你在外面做事不要委屈自己，不要省吃节用，你现在正在长身体，要多吃。如果你身体不够强，我就没法带你去亚罕。”
    赤野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努力吃！”
    赤野和柠耶的身体都太弱了，如果他们可以去亚罕，在去之前一定要把身体养壮一点。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赤野和柠耶把他带回了家。两个人哪怕自己饿肚子，也要把仅有的食物给他。乌哈根发过誓，他会把赤野和柠耶当成自己的弟弟妹妹照顾。他现在有机会做萨默大师的助手，他就会努力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安排好了赤野和柠耶，乌哈根也没有了后顾之忧。接下来，就是他真正重拾自己的所学，拼尽一切向机械师进发的时候了。送赤野去了他即将上工的铺子，看着铺子的执事把他带进去，也看了赤野的住处，乌哈根这才放心返回住处。刚进门，迎面就遇到一个人，乌哈根的心跳快了一拍，他停下，先行行礼：“大温。”
    烈瑟台淡淡开口：“乌哈根。”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沉默，烈瑟台：“跟我来。”
    把人带到门外的马车上，烈瑟台开门见山地说：“我派人送辛娅回家了。”
    乌哈根低下头：“我知道。”
    烈瑟台：“辛娅这一次坚持要来合萨热城，我以为她是单纯的好奇，后来才知道，她是为了你。”
    乌哈根抬头，没有回避烈瑟台的审视，说：“我喜欢辛娅兰度，但我没有告诉过她。来学院后，我给辛娅兰度写过几封信，信中也只是说我在学院的事情。”
    兰度就是“小姐、夫人”的意思。
    烈瑟台并没有愤怒，只说：“辛娅来到合萨热城之后有一段时间都很伤心，尽管她试图瞒着我。你考入桑珠学院，詹台家曾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也一度很看好你。”
    乌哈根捏紧了拳头，神色平静地说：“我被人诬陷偷取了别人的作品。对方为的是去伊甸学习的机会。当时我被选中了。”
    烈瑟台微微蹙眉：“很可惜。”
    乌哈根：“是很可惜。”
    烈瑟台：“抢走你名额的是谁？”
    乌哈根：“他的婶婶是汗司第二夫人的妹妹。”
    烈瑟台：“怪不得。”顿了下，他道，“听说萨默大师留你做他的助手。”
    乌哈根谨慎地说：“只是暂时的。”
    烈瑟台：“你阿爷，詹台家会照顾好他。辛娅是我的妹妹，我不能让她一直等着你。我不会逼迫她嫁人，但如果你有机会成为机械师，那时候辛娅仍然在家，我乐见其成你们仍然喜欢彼此。如果辛娅已经嫁人，那也只能说你们没有缘分。”
    乌哈根的声音瞬间有点嘶哑：“辛娅善良、温柔、美丽，请不要为了詹台家的利益把她嫁出去，她值得一个好男人。”
    烈瑟台从车内的小桌抽屉里拿出一个钱袋，递给乌哈根：“这是我个人对你的资助。”
    乌哈根没有拒绝，接了过来。
    烈瑟台：“我还会在合萨热城停留一段时间。詹台家要和萨默大师合伙做生意。希望你能抓住这次机会，留在萨默大师身边，也希望有一日我再见你时，你身上的是黑色机械师袍。有任何需要可以来找我。”
    “谢谢。”
    乌哈根下了车，烈瑟台让车夫驾车离开。提着沉甸甸的钱袋，乌哈根进了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乌哈根深吸了一口气。钱袋里有10颗摩币，目测不少于50颗辛币，还有20颗绿色术法石。这“点”钱对烈瑟台来说是九牛一毛，对此时的乌哈根而言却是绝对的巨款。而烈瑟台回到住处后就立刻给父亲写了一封信，派人马上送回家。
    乌哈根把烈瑟台给他的钱袋收到箱子里。箱子里还有一个钱袋，是古安代辛娅给他的，古安没有听辛娅的话隐瞒他。乌哈根是感谢古安的。有古安这位朋友，辛娅才没有那么太痛苦，他也才有了脱离苦难的机会。想到自己喜欢了多年的姑娘哭着离开，余生或许再也不会见，乌哈根努力咽下心痛的泪水。现在的他一无所有，他不能自私地让他喜爱的姑娘等着他。如果，他能成为机械师……如果那个时候辛娅过得不好……他一定会把辛娅抢回来。这个念头一转，乌哈根就给了自己一拳，他怎么能这么恶毒地盼着辛娅不好呢。那个善良美丽的女孩儿，一定会幸福的！
    ※
    房间里，穆仲夏疼得嗷嗷叫。在他的肩膀上揉来按去的人尽管很心疼，但却没有收手的意思。原本穆仲夏跟通旭和牧德约好了去桑珠学院参观，结果术法师工会临时有事，牧德去不了，穆仲夏这边又有乌哈根和其他事要办，参观的日期就只能推后。对此通旭松了一口气，多给他几天缓解自己的紧张总是好的。
    “也不知道术法师工会出了什么事，通旭给我传音的时候，声音听起来不轻松。”
    他们的住处原本是没有音筒的，机械师和术法师工会派人加急给他装上了，就为了方便找他。穆仲夏习惯说打电话，但这个世界叫传音，因为是“音”筒嘛。
    泰瑟尔则问：“那个乌哈根，你要收他做学生？”
    穆仲夏：“那要看他的人品是否靠得住。部落太缺机械师了。帝玛塔人没有机械师天赋，如果我们能把他带去亚罕，那冶炼房那边基础的人手就可以交给他负责，我专心术法物品。说实话，通旭别看没什么机械学天赋，但也比部落里的人好太多。你说帝玛塔人为什么就没有一点机械和术法天赋呢？”
    泰瑟尔倒是很平常心：“我们是战士。”
    好吧。帝玛塔人是天生的mt和猎人，物抗、魔抗高，但也因此，他们不会出法师、牧师……穆仲夏自己都把自己逗笑了，他是把这里当游戏了么。机械师和术法师也不是法师、牧师，他们没有蓝条。
    “嘶嘶……泰瑟尔，嘶……你觉得，怎么样？”
    泰瑟尔还是那句：“听你的。”
    “疼疼疼……”
    男人的大手不停，一定要把拿笯的肩膀捏软了才罢手。
    有人敲门：“阿兄！穆哥！牧德大师来了！”
    嗯？
    泰瑟尔停了手，穆仲夏赶紧下床，喊：“我马上到！”
    “好！”
    穆仲夏一边穿外衣一边说：“牧德大师不会现在来请我去桑珠学院吧？”
    泰瑟尔：“我和你一起。”
    第八十二章 被退学
    穆仲夏带着泰瑟尔匆匆赶去客厅，叫一位高阶的术法师久等他可不好。到了客厅，看到牧德大师，穆仲夏就明白肯定是出事了。
    牧德大师的脸色很难看，看起来也很疲惫。穆仲夏到了后坐下就问：“牧德大行您这是怎么了？”
    牧德的声音带着多日未休息好的沙哑说：“我们桑朱部上一次送去伊甸的2名术法学学生，都被伊甸退了回来。”
    “原因是什么？”
    穆仲夏真的很惊讶。这相当于上一次桑朱部派去伊甸留学的术法师全军覆没了！
    威尼大部的机械学和术法学的学生每三年派一批去伊甸学习，竞争可想而知。乌哈根天赋不错，刚上学才一年就赶上了威尼大部派留学生去伊甸这件好事，但也因此，他纔会被人诬陷，丧失了那一次宝贵的机会。
    牧德：“这2位学生都去了尤利学院。尤利学院那边的理由是他们无法完成与机械学学生的配合，术法学基础知识薄弱。”
    穆仲夏：“只有桑朱部的学生被退回来了？”“山，与。冫，ク”
    牧德无力地摇了摇头：“这次伊甸一共退回来5名术法学学生和9名机械学学生！其实伊甸每年都会退回学生，但这次桑珠学院上一批送去伊甸的术法和机械学共5名学生全都被退了回来……桑朱部的术法师和机械师工会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损失。”
    穆仲夏问：“被退回来的都是上一批的学生？”
    牧德沉重地点点头：“上一批威尼大部送去伊甸的学生，术法生有10人，机械生有16人。我们桑朱部只有2个术法生名额，都在桑珠学院。机械生名额，我们桑朱部比另外三部都多，上一批桑朱部拿到6个机械生名额。这次被退回来的机械生，桑朱部就占了4个！桑珠学院送去的3个都在其中！加上去年退回来的学生，上一批现在还留在伊甸的机械生只剩下2个了！机械生也只剩下4个了！”
    穆仲夏听得唏嘘，情况很严峻啊……这眼看着就要团灭了。这些派去伊甸留学的学生是威尼大部机械和术法未来的希望和接任者，哪怕他们中会有一部分留在伊甸，但只要有一个学成归来，就是威尼大部的宝贝。现在越退越多，也难怪牧德慌了。
    穆仲夏：“以往也是这么严格吗？”
    牧德：“最严格的是雅典学院，威尼大部每次能去雅典学院的学生本来也就一两个。能进入雅典学院的也很少会被退学。但赫西学院和尤利学院退回来的学生确实比以前多了。”
    赫西学院和尤利学院是伊甸仅次于雅典学院的另外两所也算不错的学院。如果说雅典学院是既是985又是211的顶级学院，那赫西学院是单独的985学院，尤利学院是211学院。
    穆仲夏：“我对赫西学院、尤利学院都不了解。机械学第一年，机械学的学生和术法学的学生经常一起上课，也有很多作业需要一起完成。送去伊甸的学生在校期间是不是这方面的训练和培养不够，所以才导致被退学？”
    牧德：“桑珠学院的机械学最强，利恪学院的术法学最强。每次选中的学生会安排他们一起学习三个月然后才送去伊甸。”
    穆仲夏想了想，还是说：“如果不是伊甸那边故意刁难，那可能威尼大部这边的教学可能存在不合理的地方，也可能是伊甸那边的教学有了变革，威尼大部这边原有的教学方式跟不上了。牧德大行您明天有时间吗？我去桑珠学院走一趟，看看机械学学生和术法学学生在配合上到底有什么问题。如果能让被退回来的学生现场实践更好。”
    牧德一听来了精神：“我有时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好！”
    两人刚说好，古安又来敲门，查干特执事来了。查干特过来为的也是学生被退回的事。桑朱部这回虽然被退回4名学生，桑珠学院送去的全军覆没。作为威尼大部机械师工会总会，查干特在学生被退回来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见到牧德，查干特一点都不意外。对于查干特的到来，牧德也是招呼他坐下。两人脸上的忧郁一致。作为土生土长的伊甸机械师，这种时候穆仲夏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帮助他们找到问题所在的人。
    牧德和查干特都是去伊甸留过学的。但两人留学的时间都不超过4年。其他国家去伊甸留学的机械生和术法生都是在本国学习了至少一年基础知识后纔有机会被伊甸的学院录取。他们进入伊甸的学院后就直接根据他们入学时的情况跟着学习，不会再从一年级开始重头开始，这就导致他们进入伊甸的学院后不会像伊甸本地的学生从一年级一直读到学业结束。他们更多的像是插班生。能在伊甸留学期间读满5年的是凤毛麟角，大多都是读两到三年。
    也因此，这些留学去伊甸的学生很难接受到伊甸的机械学和术法学的基础性教学，这也就从根本上导致这些学生与伊甸本地学生的先天差距。不过能前往伊甸留学的学生本身就要有一定的天赋，成绩也绝对是最拔尖的，留学后跟不上课的情况总体来说是少数。但最近几年被退学回来的越来越多，威尼大部上层都有点慌了。威尼大部的机械师和术法师虽然有机会去伊甸进行交流，但他们交流到的内容绝对不会是伊甸机械学和术法学最前沿的内容，伊甸愿意给他们看到什么，他们也才能看到什么。这种技术壁垒是威尼大部，或者说是其他国家无法打破的。
    牧德和查干特的眼睛里都充满了血丝。对于这种情况，穆仲夏也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听他们诉苦。穆仲夏对伊甸没有归属感，如果是穆修，他肯定不会参合，当然，如果是穆修，他也不会“沦落”到威尼大部来。穆仲夏的未来在亚罕，他愿意出面帮助查干特和牧德，为的也更多的是部落今后与威尼大部的生意以及与威尼大部间更紧密的联系。
    和牧德、查干特敲定好明天去桑珠学院的时间，穆仲夏说了件事：“我最近遇到一个被桑珠学院机械学院退学的学生。他被退学的原因是盗取别的同学的作品作为他的日常考试作品，之后被同学揭发，被学院退学。而他被退学的前，刚刚有消息说他被选定为前往伊甸学习的学生之一。”
    查干特的眉头立刻拧紧了。
    穆仲夏：“我和他聊过，他的基础知识相对通旭来说扎实很多。他说他没有盗取同学的作品。而在他被退学后，他被人抢走了身上一切的东西，被迫躲去了浩兰特户，可还是被人追过去打伤，如果不是被浩兰特户的一对兄妹救了，他可能就死在浩兰特户的垃圾场了。”
    查干特的脸涨红，谁都不是傻子，一定就知道这其中有猫腻。机械学的学生偷取别人的作品作为日常考试的作品，这可能么！
    穆仲夏继续说：“他是阿爷养大的，阿爷也只是一个商户人家的管事。这样的身份背景敢做出盗取同班同学作品这种事，我觉得挺匪夷所思的。我是孤儿，机械学院的学习压力很大。我在学院读书的时候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每个学生的作品风格老师都十分清楚，毕竟一个班也就只有那么十几个学生。如果偷盗作品的事情真实存在，那威尼大部送去伊甸的学生中有没有存在作弊被抽选上去的。如果偷盗作品的事情不存在，是为了争夺名额的诬陷，那么顶替上去的学生有没有真才实学？
    学生被退回，或许和伊甸方面政策变得严格有关，也有可能和学生本身的实力有关。机械学和术法学都是只能依靠自身的学科。无论家中有多大的势力，有多少的财富，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学不会就是学不会。在伊甸，不知有多少机械大师和术法大师的后代资质平平，连见习的资格都拿不到。所以两位大行在忧心之余，不如先给被退回来的学生重新考核，看能否发现一些问题。”
    牧德和查干特的脸色都十分的难看。乌哈根被退学的事情查干特作为实际负责工会运作的执事肯定有所耳闻。查干特沉声道：“我会严查这件事。”
    牧德和查干特走了，穆仲夏摇摇头：“如果当初顶替乌哈根的那个人被退了回来，那就有意思了。”
    泰瑟尔在他身边坐下，问：“你以前在学院，有没有人欺负你？”
    穆仲夏：“我是好学生，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只是没有同学和我交朋友，老师对我都很好。你知道的，我以前的性格也确实不讨喜。”
    泰瑟尔突然伸手抱紧穆仲夏，想到那个逝去的灵魂，他的心就抽痛，又有些庆幸。这样矛盾的情绪时常会令他在深夜醒来，看一看他的拿笯在不在他身边。
    查干特回到工会就开始调查穆仲夏说的那件事。派人去取了上一次送往伊甸的3名桑珠学院机械学的学生名单。又找出最初报上来的拟订名单，果然在拟订名单上看到了“乌哈根”的名字。可最终的确定名单中，乌哈根的名字被换成了“岱扎”。而这个岱扎，就在这次被退回来的学生名单中！
    查干特又亲自去查这个岱扎的背景，最终查到他和汗司的第二夫人有些关系。查干特气得一拳砸在书桌上。拿起音筒，查干特联系孟日大师。
    作为机械师工会总会所在地，这次被退回来的所有机械学学生都统一被送到了合萨热城。术法学学生则被送往利恪部的部都图尤城。图尤城比合萨热城距离伊甸要远，所以那些学生还在路上。孟日亲自传音术法师工会的会长，要术法师工会那边排查上一次被送去伊甸的学生中是否存在顶替名额、私下用权势夺取名额的情况。
    孟日、乌云琪和宝都图三位大师迅速赶来工会，并让这次被退回来的19名机械学学生全部集中到机械师工会进行一次考核。这些学生被退回来后本来就人心惶惶、沮丧不已，听说要重新考核，好几名学生的脸都白了。
    这边，穆仲夏喊来乌哈根，把情况告诉了他，然后说：“如果确实如你所说是被冤枉的，那这次你就有机会重回学院继续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