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秦海是在这个时候才终于走进来的。瞥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形，秦海撇撇嘴,看向了秦林。
    “老二，你没回去看娘？”秦海的问责很是理所当然，语气也尤为强硬,直听得秦兰菁冷笑不已。
    秦家三兄弟,最不管秦奶奶死活的人,可不就是秦海这个大儿子？
    而今秦海居然有脸站在这里指责她爹不够孝顺，得亏秦海豁得出去那张老脸。
    “大伯，怎么没看见大堂姐和二堂姐？”懒得听秦海在这里唧唧歪歪，秦兰菁直接就岔开了话题。
    “她们都在马车上没下来。”指了指停在门外的马车,秦海脸上满是不以为然,没有半点觉得不妥。
    “我们家月红和月儿现下可不一样了，不能随便在外面露脸的。”附和秦海的，是周小莲分外得意的语气。
    临河村又不是什么风光好地方，地上全都是脏兮兮的泥土。稍不小心还有狗屎、猫屎和牛粪……
    周小莲只是想想，都觉得她的双脚没地方放。
    听着周小莲的话，秦兰菁无语片刻，更加懒得跟周小莲说话了。
    不能随便露脸？那干脆别出门啊！既然出了门，又非要装的很金贵，确定不是自找罪受？
    周小莲可不认为她们母女三人是在自找罪受。她们要是不出门，谁能知晓她们母女现如今的风光和富贵？
    就是要来临河村走上一遭，才能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他们家现下发达了，不一样了。
    “行了，别说废话了。老二，走，跟我去看看咱娘。好些日子没回来，都快要不认识村里的路了。”不得不说，秦海一家人都很有些共同的特性。实打实的不是一家人，就不愿进一家门。这不，继周小莲之后，秦海也开始装了起来。
    秦林的情绪，没有李翠香和秦兰菁那般外露。确定秦毅三兄妹买回来的家禽都已经安好的关进了圈，秦林便率先走在前面，默默为秦海带起了路。
    对于秦海到底认不认识路，秦林不想过多深究，也不打算跟秦海辩论。反正都是无谓的说辞，听与不听，都无关紧要。
    看到秦海终于回来，秦奶奶是真的高兴了。这一下，她可算找到可以出头的人了。
    随后，也不管秦林就在身边，秦奶奶就叽里呱啦的讲述起了近一段时日的委屈和难堪。
    总而言之一句话，秦林一家完全不给她这个老娘留活路！
    秦奶奶的作为，秦林早已经麻木。早在秦奶奶开口没几句的时候，秦林就转身走人了。
    至于秦奶奶接下来还要讲述什么，秦海又是什么反应，秦林不过问，也不理会。
    从秦林进门到离开，秦奶奶都没有跟秦林多说一句话。秦子君夫妻两人也各忙各的，根本没有多看秦林一眼。就好像，秦林从始至终就没存在过一般。
    因着秦海一家的归来，晚饭在哪里吃，就成了问题。
    照理来说，秦海一家是来看秦奶奶的，想当然就该留在秦子君家里吃。
    然而，秦奶奶说，家里没什么好吃的，要去就去秦林家里吃。秦林家最近发大财了，赚了很多钱，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好东西。
    秦林发大财？秦海并未放在心上，也不是很当一回事。
    他可不认为，秦林能比得过他！
    不过说到去秦林家里吃饭，秦海还是不排斥的。
    虽然不怎么喜欢李翠香这个二弟妹，但是比起小气吧啦的三弟妹，谁家饭桌上能吃到好吃的，秦海还是很清楚的。
    周小莲也更愿意去秦林家里吃饭。方才她趁着秦奶奶拉着秦海哭诉，特意进了一趟厨房。
    本来是想要看看秦子君家里都有什么好吃的，晚上好下锅上桌。哪想到周小莲来回找了好几圈，连犄角旮旯都找遍了，也没寻到丁点的好肉好菜。
    听傅丽春说，家里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见半点荤腥了。周小莲不怎么相信，却也没有跟傅丽春争辩。
    跟李翠香一样，周小莲也不是很喜欢傅丽春这个三弟妹。
    当初傅丽春的那点破事，秦奶奶嘴巴再严实，还是说给了秦海听。彼时秦奶奶是极度愤怒的，嚷着非要说李翠香是胡说八道，故意败坏傅丽春的名声……
    但是，周小莲除了嗤之以鼻，就只有冷笑以对了。
    李翠香再是彪悍，人品却也没得说。更何况这种事哪里比得上旁的？李翠香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随便乱说？
    在周小莲看来，傅丽春那点事绝对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那么周小莲想当然就越发看不上傅丽春这个三弟妹了。
    不过，反正傅丽春也不是跟她过日子，她才不管傅丽春在外头有没有人，又是否能不能给秦子君生孩子。
    反之，傅丽春不能生才更好。
    此般一来，秦奶奶也就不会没事就盯着她的肚子说事，非要到处瞎嚷嚷她的肚子不争气，只会生女儿了。
    就算她只会生女儿，好歹能生。可是傅丽春呢？别说儿子了，就是半个女儿，至今也没为秦家添上。
    秦奶奶那么喜欢秦子君这个小儿子，而今怕是只能悄悄躲起来哭了。
    活该！让秦奶奶当初嫌弃她的肚子！让秦奶奶还一个劲非要娶傅丽春这个儿媳妇回来当宝！
    傅丽春也很清楚，大嫂也不是很喜欢她。见大嫂不是很想理睬她，她当即就变得沉默了。
    在这个家里，除了秦子君，就没有一个人对她是真心的。就连秦奶奶，表面上不说，傅丽春也心知，秦奶奶对她很有想法和意见。
    归根到底，还是她不能给秦家生个一儿半女……
    可是，也不是她不愿给秦子君生，是她确实生不出来啊！
    每每说到这个话题，傅丽春就忍不住摇头和叹气。心下诸多滋味甚是复杂，却又说不出，也无处诉说。
    看着秦海去而复返，背后还跟着秦奶奶和秦子君两口子，秦林一家没有丝毫的意外。
    秦兰菁更是直接将手里正要喂给鸡鸭的稻谷抖落在了院子的正中央。
    只见一群大公鸡和大母鸡毫无预兆的飞扑而来，场面混乱却又精神抖擞的在院子正中央狂吃了起来。
    秦海几人的去路就这样被拦住了。没提防之下，秦海和周小莲的脚还被大公鸡和大母鸡踩了个正着。
    “秦林！”“李翠香！”
    秦海和周小莲的怒喊声同时响起，一个喊秦林，一个喊李翠香，直震得秦林家的院子阵阵响。
    秦林和李翠香也觉得好笑。两人同时看向秦兰菁，眼中尽是宠溺，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味。
    “小妹，跟姐姐去厨房打下手。”极为适时的，秦兰灵将秦兰菁给拽走了。
    秦兰菁倒是没有反抗，乖乖被秦兰灵拉着走向厨房。边走还边不忘扭头往后看，冲着秦海几人吐了吐舌头。
    秦海当即就黑了脸，周小莲更是气的直跺脚：“秦兰菁你个死丫头，你……”
    “大嫂。”不等周小莲继续往后骂，李翠香就不高兴了，“我家小宝又不是故意的。小宝乖巧懂事，知道为家里分担农活，帮着喂喂鸡鸭，有错吗？”
    “不是故意的？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娘，你看看啦，我和姐姐的衣裳全给弄脏了。”秦海和周小莲走在前面，是脚背遭了殃。秦月红和秦月儿走在最后，则是裙摆倒了霉。
    扯了扯被泥土弄脏又沾了鸡屎的裙摆，秦月儿几乎要抓狂。
    今个回来临河村，她特意挑了最喜欢的衣裳。本来是想要回来显摆显摆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显摆，一肚子好心情就被破坏了。
    “噗嗤。”秦兰菁之前还真没注意到秦月儿的衣裳裙摆，此刻一看，顿时笑了。
    “秦兰菁你还笑！都是因为你害得！要不是你非要喂这些该死的鸡，我的新衣裳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给我赔！”秦月儿几步冲到秦兰菁面前，跟秦兰菁怒吼上了。
    “月儿，我家小妹不是故意……”秦兰灵比秦月儿大半个月，称呼一声“月儿”并不为过，也算得上亲近。见秦月儿气得不轻，当即柔声调解道。
    然而，秦兰灵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月儿给打断了：“秦兰灵，你闭嘴！我没跟你说话，你一边老老实实做你的饭去！没看见客人进门了？你还干站在这里干什么？瞎凑什么热闹？成心想要饿死我们吗？”
    “秦月儿。”秦月儿吼秦兰菁，秦兰菁还不一定生气。但是，秦月儿吼了秦兰灵，秦兰菁就不肯答应了，“我姐姐为什么要做饭给你吃？你又凭什么非要来我们家吃饭？我们很相熟吗？我去你家吃过哪怕一顿饭吗？不请自来跑到我们家蹭吃蹭喝还这么大小声，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秦月儿一向说不过秦兰菁。听着秦兰菁的嗓门大了，她不自觉就降低了下来，“那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嘛！又不是在跟秦兰灵说话，她为什么非要插嘴？我不乐意跟她说话不成么？”
    “我也不愿跟你说话，你立刻给我滚出去，成不？”秦兰菁直接就指着自家大门，冲秦月儿下了逐客令。
    “秦兰菁！”眼看着秦月儿就要吃亏，周小莲连忙开始帮腔，“你怎么跟你堂姐说话的？这就是你们家对待客人的态度？你爹娘平日里就是这样教……”
    “对！我平日里就是这样教我家小宝的。”周小莲会帮腔，李翠香又不是傻子和聋子，会看不懂、听不见？
    不等周小莲训斥完，李翠香也亮了相，冷笑道：“我家不光小宝，其他三个孩子也都一样。要是有人敢欺负他们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们都会被惹毛。当然，我这个亲娘更会这样。不信大嫂你继续试试看。”
    周小莲实打实被噎的无言以对。李翠香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哪里还敢继续试试看？
    撇撇嘴，周小莲干干的别开视线，收起了满腔的怒火。随即，朝着秦月儿训道：“月儿，还不跟你兰灵姐姐赔不是？”
    “为什么要我赔不是？明明是秦兰菁弄脏了我的新衣裳，我又没做错什么事！”秦月儿在家里也是娇着惯着的。此刻被周小莲要求道歉，登时就恼了。
    她的新衣裳还没找到人陪呢！奶奶不是说，秦兰菁抓野猪买了很多钱？赔给她！
    “月儿！”秦月儿不道歉，周小莲也没办法。转过头，不得不自行跟秦兰灵说起了好话，“兰灵啊，月儿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也别放在心上。”
    秦兰灵摇摇头，正准备回答，就被秦兰菁拉住了手。
    “既然大伯母说二堂姐不懂事，那二堂姐肯定就是不懂事呗！我家姐姐多温柔多大方多善解人意？没事没事，我家姐姐肯定会原谅二堂姐的不懂礼数和冲撞无礼。只是希望二堂姐谨记这次的教训，下次别再这样了。否则，到时候可不是三言两语道歉赔不是就能完的事情。就算我姐姐再宽容大度，我这个妹妹也是不肯答应的。”秦兰菁这番话，可不是对着周小莲说，而是直直望着秦月儿说的。
    乃至秦月儿面色红了又青，隐隐还泛起了紫色。
    太过分了！秦兰菁根本就是欺人太甚！她……她，她才不会认输！
    “秦兰菁你怎么说话的你？快赔我衣裳！”将自己的裙摆扯起来给秦兰菁看，秦月儿愤愤然道。
    “赔？二堂姐，你好歹也是在临河村出生的，要不要这么装？临河村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穿了这件衣裳出门，就别装模作样，还指望能干干净净的回去。”秦兰菁努努嘴，说着就露出了讥讽和嘲笑，“再说了，二堂姐你不是一直躲在你家马车上不下来吗？一直在马车上躲着啊！脚不下地，可不就干干净净的了？”
    “秦兰菁你……”真的是太气人了！秦月儿气的脸红脖子粗，差点没忍住伸出双手去掐秦兰菁的脖子。
    “好了，月儿。”眼看着秦月儿今个是吃定这个亏了，秦月红也不再袖手旁观，慢条斯理的开了口，“确实是你自己不够小心，没有注意到地上有脏东西，你的错。”
    “姐！”对秦月红，秦月儿向来很是信服。此刻见秦月红居然也不帮她，秦月儿越发委屈了。
    “闭嘴。”秦月红轻斥一声，走过来拉住了秦月儿，使眼色道，“少说两句。”
    “知道了。”秦月红都这样说了，就算秦月儿再不乐意，也还是忍住了。
    大不了她就忍这一晚上！等到明日回镇上，她以后再也不要回来受这份窝囊气了。
    比起秦兰菁一家人，秦月儿自认更加宽宏大量。心下不断自我安慰，好半天后，秦月儿才深呼吸一口气，摆摆手，故作大方道：“行了，我不跟你计较了。”
    “你不跟我计较，我却还想跟你计较一下。”秦兰菁说着就指了指身边的秦兰灵，“你还没跟我姐姐道歉呢！”
    什么？她还要道歉？秦月儿一口血涌上来，差点气晕过去。
    “小宝，你二堂姐都闭嘴了，你也消停一下吧！”及时阻拦住秦月儿的跳脚，秦月红摆出了秦家长姐的架子。
    说起来，比起秦月儿，秦兰菁更加不喜欢秦月红这个大堂姐。
    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秦月红则是恰好相反。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但只要一蹦跶出来，就是乱叫乱吠，生怕别人不知道。
    这不，秦月红一张嘴，秦兰菁就推了推秦兰灵，示意秦兰灵可以先行去厨房了。
    当然，秦兰菁不是让秦兰灵去厨房做饭，而是让秦兰灵先行避开。
    秦月红可是什么难听话都说得出来的主，一旦说不过她，很有可能拿秦兰灵撒气。对此，秦兰菁是极为忌讳，也很是反感的。